第25章

蒼喬在原地轉了幾個圈,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原路返回吧,怕事情越說越亂,況且人家信不信還要另算,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麽?但若是不去,他又有些好奇,到底那兩個流浪漢是為什麽約了谷小?難道夏蒼喬這個身份,真的藏了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英宥也說了那兩個流浪漢恐怕不是普通人,難保對方是有什麽苦衷的。

夜色下,坐在不遠處的打更人抱着酒囊還在犯迷糊,心說:這是喝多了還是怎麽的?怎麽大晚上的前面一個白衣公子一直在轉圈圈呢?

蒼喬終于停下步子來,谷小和那打更人都是一愣:喲!停了!

谷小道:“少爺可是想到了好辦法?”

蒼喬右手握拳錘進左手掌心裏,堅定道:“還是先回家睡覺吧!”

谷小:“……”

……

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京城裏早就因為昨夜的事沸騰起來了。英将軍居然親自督查,聽說夏蒼喬昨日也在那裏待過。各種猜測走街串巷,很快成了人們津津樂道的新話題。

蒼喬在被窩裏伸了個懶腰,頸子後的骨頭扭得咔咔響。聽到房裏動靜,早已熟識了自家少爺新習慣的谷小端着熱水盆子進了門。

“少爺,京城裏都傳開了。”

蒼喬慢條斯理爬起來,穿了鞋襪披了件外衣坐到桌前洗漱。谷小幫他把披散在背上的黑發用寬帶束了起來,一邊不無擔心道:“恐怕一會兒老爺要找少爺問話呢。”

“問呗。”蒼喬抹了把臉,“我又沒幹壞事,幹嘛小心翼翼的。”

正說着,門框被敲響了,夏雲卿推門走了進來。

蒼喬下意識道:“你不等我答應就推門,那你敲門來做什麽?”

夏雲卿一愣,一只腳剛邁進房間就那樣頓住了,另一只腳尴尬的還在門檻外面。蒼喬突然想起未來的夏家掌權人正是眼前這個男人,反問的音調陡然轉了個180度,“當然對于弟弟來說,這就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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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小和夏雲卿臉上都是不解,蒼喬已經站了起來,笑眯眯湊過去,“弟弟什麽時候想找我,用什麽方式找我,都沒問題!”

夏雲卿看了看蒼喬的臉,慢吞吞将放在屋內的腳收了回來,站在門口道:“爹找你。”

果然……

蒼喬回頭和谷小對視了一眼,谷小眼裏是忐忑不安,蒼喬則是笑眯眯——沒問題沒問題。

……

結果便宜老爹并不是為了昨晚宜香園的事找他,等蒼喬進了前廳,才發現下座坐的是武月華。

“……爹。”蒼喬眨了眨眼,看了身後夏雲卿一眼。男人依舊是那張沒什麽表情的臉,只是感覺到蒼喬看過來的目光,擡起眸子和他安靜地對視。

“坐。”夏老爺啜了口茶,将茶杯放到矮桌上。輕輕的咯一聲,蒼喬還沒再開口,武月華卻是先說話了。

“月華前來,是為了問蒼喬哥一事。”

蒼喬看她,“什麽事?”

“昨夜……”她頓了頓,臉色有些不自然道:“昨夜在宜香園,蒼喬哥可曾見到我哥哥了?”

蒼喬一愣,“武生?”

“不是。”月華趕緊擺手,“是三哥,武空。”

蒼喬擡手:“阿彌陀佛,悟空又調皮了。”

夏雲卿:“……”

月華一驚:“蒼喬哥可是看見他了?”

“沒見着。”蒼喬放下手,氣定神閑,“何況我又不認識他。”

“不認識?”

夏雲卿幫着解釋,“大哥失去記憶之後,除了武大少爺和二少爺,三少爺還未曾見過。”

月華也才想起這茬來,臉色尴尬,拂袖站起。

“即是如此……我不打擾了……”

夏老爺突然開了口,“且慢且慢,月華,留下來一起用午膳吧。”

武月華腳步一頓,面色雖有留戀,但目光看向蒼喬,卻見男人并無挽留之意。眼底閃過怨色的同時,盈盈一福禮:“多謝夏伯伯好意,只是家裏還有事,月華不便多留。”

夏老爺這才不再多言,讓管家好生領着武月華出門去了。

等到人影從前門消失,夏老爺才轉頭看蒼喬:“聽說武空失蹤半個多月了。”

蒼喬莫名其妙,“跟我有什麽關系?”

“跟你是沒什麽關系,不過他最常去的便是宜香園。”

夏雲卿也道:“聽說他和琴和姑娘十分合得來。”

蒼喬一頓,“琴和?”

夏老爺嘆氣,“也難為了武家。老大武生文武雙全;老二也是學富五車,為人謙卑溫和;只是這老三不成器,流連煙花之地不知反思,這幾年可是惹得武家雞飛狗跳。”

谷小也道:“聽說前不久還執意要娶一名青樓女子做小,讓武家老爺大發雷霆呢。”

蒼喬轉了轉眼珠,“昨夜宜香園出事,為何月華要來問我武空在不在那裏?”

夏雲卿道:“也許其中有什麽關聯。”

蒼喬頓時來了興致,一撩衣袍站了起來,眉飛色舞道:“我去找武生打聽打聽!”

……

離武家不遠處的茶樓上,二樓窗臺邊,武生剛到樓下,就感覺頭頂什麽一閃。他下意識伸手接住,拿下來一看——一顆花生米。

男人皺眉擡頭,就見蒼喬趴在窗框上對他呵呵笑。

“潑皮……”武生張了張嘴,灰色錦衣下擺拽進手中,一蹬身後推來的幹草車,借力一躍上了二樓欄杆。

“喲呵。”蒼喬退了開去,笑眯眯道:“武少爺好輕功!”

武生懶得和他廢話,此時心裏正煩,搶來木桌上的茶杯看也不看一口幹了。

蒼喬撐着下颚看他,“那是我喝過的。”

武生一頓,擡手抹了一把嘴角,“那又如何,我沒嫌棄你算給你面子。”

蒼喬抽了抽嘴角,擡手讓小二端來新茶。伸手拿了盤子裏的花生米扔進嘴裏,“今兒個你妹妹找我來了,知道嗎?”

武生臉色不自在,“知道。”

其實是他讓月華去的。若是他自己去,總覺得要向潑皮求助未免不自在。

“你家弟弟怎麽了?”蒼喬問,“有畫像沒有?我也好回憶回憶。”

武生看他沒趁機給臉色,反而是一副要幫忙的樣子,便讓小二拿了張布條來,又借來筆墨,潦草畫了遞給蒼喬看。

蒼喬左看看右看看,“沒想到武少爺畫功也不錯。”

武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餘光瞄到樓下穿着一身黑衣的夏雲卿經過,他也伸手扔了顆花生米下去。

……

夏雲卿正在例行公事的幫忙巡鋪子。今天他的動作加快了一些,因為想幫蒼喬的忙,連店裏的夥計都驚訝,平日十分認真的二少爺,今日居然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花生米還沒打到頭頂,男人伸手接住了。擡眼朝窗口看來,剛巧看到蒼喬的側臉。

他的眸光在陽光下閃了閃,随後才移到武生臉上。

他跟身後幾個家丁吩咐了幾句,便轉身朝茶樓走來,上了二樓時,蒼喬正搖着頭。

“沒見過。”他道:“至少沒印象。”

武生嘆氣,“那便算了。”

蒼喬轉眼看到上樓來的夏雲卿,“這邊這邊!”

夏雲卿走了過去,在蒼喬身邊坐下,蒼喬将一盤子零嘴往他面前推了推,一副讨好的樣子。

武生微微奇怪,怎麽感覺兩人的關系又調了個?不過夏蒼喬自從傷好之後那思維不是正常人能随便跟得上的,他也懶得多想。

夏雲卿還不習慣,不過看蒼喬借花獻佛的樣子,只得伸手抓了一些在手裏慢慢吃着。

“聽說今日嫌犯都被放了。”武生道:“英将軍似乎沒找到證據。”

夏雲卿也點頭,“離異域使者來的時間近了,恐怕也不想将事情鬧大。”

“據說三皇子接手了此事。”

“英将軍大概又要頭疼了。”

夏雲卿和武生兩人你來我往,倒是閑聊了起來。蒼喬在一邊聽得沒趣,突然敲了敲桌子,“你們是不是忘記了什麽?”

武生轉頭看他,“比如你嗎?”

蒼喬翻個白眼,“不是在找你弟弟嗎?”

武生頓了頓,“找不到我有什麽辦法?”

蒼喬道:“為何宜香園發生了命案,你就想着找你弟弟了?”

“我一直在找他。”武生皺眉,“和命案沒關系。”

蒼喬挑眉,臉上那神情——你哄三歲小孩兒吶?

武生尴尬,沉默許久終于壓低聲音道:“起初聽到有兩個流浪漢被殺,又是在宜香園後面的巷子裏,我以為是武空。”

夏雲卿皺眉,“何以見得?”

“他和琴和關系素來很好,半個月前被家裏下了禁足令,他離家出走……”武生嘆氣,“最先他在琴和那裏躲了段時間,我去找他回家時,和他起過争執。”

武生頓了頓,似乎猶豫要不要說,可此時他也沒別的辦法。不知為什麽,他竟隐隐覺得如果說出來,這個讓人猜不透的夏蒼喬也許就能想出辦法來。

“起争執的時候,他撂過狠話說家裏再逼他,他便要搶了琴和私奔。我當時說這不可能,別說宜香園裏有自己的護衛和打手,出了京城,還指不定會遇到什麽山野盜匪。武空當時就說,誰攔他他殺誰。”

蒼喬張開嘴無聲的“哦”了一聲。随即斜斜歪着嘴角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你也有被弟弟威脅的一天。”

武生瞪了他一眼,“事情就是這樣,既然你說沒見過他,那便是我想多了也未可知。”

“出事的時候,我和琴和在一起。”蒼喬開完玩笑,難得認真說起來,“英将軍告訴過我,殺人的是江湖人士,不是普通人。”

武生此時長出了一口氣,要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能排除這個可能性自然是好事一樁。

“而且這兩個流浪漢還認識我。”

夏雲卿轉頭看他,“京城裏有誰不認識你呢?”

蒼喬端起茶杯正要喝,聞言突然一頓,若有所思,“是啊,有誰不認識我呢?”

武生見他眉頭微蹙,少了那吊兒郎當的模樣,那張臉還正經很吸引人。

“怎麽了?”他問。

“你們說……”蒼喬摸摸下巴,慢條斯理道:“有誰會因為認識我而被殺呢?”

夏雲卿和武生都是一愣,互相對視一眼,不明所以。

蒼喬卻是自言自語,“認識我又不是表面上認識我……秘密……”

夏雲卿擔心的看着他,不知道這又是怎麽了。只是他還沒說話,一個穿着鵝黃色衣衫的女子匆匆跑進了茶樓,她手腕上系着鈴铛,模樣看起來很水靈,一雙大眼裏透着濃濃的焦急。

她幾步跑上二樓,一眼看到了窗邊的三人。

“夏少爺!”

這一聲叫,蒼喬和夏雲卿同時轉頭看她。

那少女沖到桌邊,氣喘籲籲,“夏大少爺!快救救我姐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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