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二日一下朝,禦醫就被英宥找來了夏府。
這一夜的鬧騰讓衆人都沒好好休息,夏家老爺也是擔心了一整宿,直看到兩個兒子平安回來才松口氣。
只是從谷小那裏聽來了前因後果之後,夏老爺的臉色變得比之前更吓人了,連旁邊的夏夫人也擔心的抓緊了手裏的繡帕。
“老爺……這……”
夏老爺一擺手,沉默許久道:“靜觀其變吧。”
……
再說英宥來時,身後還跟着慕容雅。慕容雅一下朝就碰見英宥在找禦醫,昨夜的事驚動了大半個京城,他又如何會不曉得。這一問之下,心裏駭然又好奇,于是穿着朝服就跟着來看動靜了。
夏蒼喬的卧房內,一柱線香悠悠燃着,四面門窗緊閉,圓桌木前站的坐的擠了一堆人。蒼喬靠在床沿邊上,打着哈欠,谷小端着米粥在旁邊一勺一勺喂着。慕容雅看他那樣子就覺得眼皮子直抽,安靜的屋裏光聽到他一個人淅瀝呼啦喝粥的聲音了。其他人光看着。
兩個禦醫先後把完脈,收回手來道:“夏公子中的并不是什麽霸道的毒,只是這毒說來也怪……”
英宥大手一揮:“不用吞吞吐吐的,有什麽就照實說!”
那兩個禦醫彼此對看一眼,這才“是”了一聲,道:“這原本是迷香的一種,普通人聞了不過是被迷暈過去,但這迷香若是碰到另一種毒,便會變成致人失明的毒藥了。”
“另外一種毒呢?”慕容雅好奇道:“難道在夏蒼喬身上不成?身上有毒又怎麽會不知道?”
另一個禦醫趕緊道:“這兩種毒只要不碰到,單一而言,都是不會傷害人的。”
衆人了然,夏雲卿卻是眉頭緊皺:“如此說來,大哥從一開始身上就帶有毒不成?”
谷小更是大驚:“怎麽可能!少爺的吃穿用度都是我在打理,如何我會不知道?”
武生突然出聲:“會不會是戒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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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說,衆人都看向蒼喬挂在玉帶上的戒環。銀色的戒環成一個奇怪的四方形,中間镂空,吊着金色流蘇,看起來只是個樣貌奇特的裝飾,并無其他特征。
禦醫拱手道:“如不嫌棄,請讓小老兒檢查檢查如何?”
英宥沉聲道:“放手去做!還有我這裏有一包藥粉,你也一起看看是治什麽的!”
那禦醫趕緊“是”了一聲。躬背低頭,雙手擡過腦袋恭敬接過。随後又将蒼喬的戒環取下來放在桌上。
衆人都是屏息而待,那頭蒼喬終于喝完了米粥,一抹嘴巴。
“眼睛什麽時候能好?”
禦醫道:“并不是什麽厲害的毒,晚上應該就能恢複了。”
“啧。”蒼喬一扁嘴,“無聊……”
慕容雅瞪他:“一堆人幫你查線索呢,你倒好,甩手當掌櫃。”
蒼喬聞言,頭循着聲音方向擡了起來,“我還真打算當掌櫃!”
“啊?”慕容雅不解,夏雲卿、武生等也是轉頭看他。
“我想開家店。”蒼喬嘿嘿笑,“免得你們總說我游手好閑。”
“當甩手掌櫃和游手好閑的區別在哪裏?”慕容雅幹脆道。
“那怎麽一樣?”蒼喬聲音拔高幾度。他的眼睛雖然被蒙住了,但大家的腦袋裏卻同時浮現出蒼喬挑高眉頭,眨巴眨巴眼睛的表情。
衆人同時甩腦袋,心說真是了不得,夏蒼喬給人的影響力也忒大了。
蒼喬自然是看不到的,還在道:“作為老板,要預知市場、要分析市場、要随時根據市場的變化調整經營方針。決策也是很重要的!”
英宥聽不太懂,但大致意思卻是明白的,“說得還條條是理!”
蒼喬一揚下巴,“那是!”
衆人腦袋裏又同時出現了蒼喬得意洋洋眯起眼睛,狡猾的像只小狐貍般的模樣。
再次同時甩腦袋……
禦醫鬧不清這群人在幹什麽,一會兒同時甩腦袋,一會兒又表情各異。他咳嗽了一聲,吸引回衆人的注意力。
“先說說将軍拿來的藥粉。”那禦醫道:“這是上好的驅百草,無論何毒,只要不傷及心肺都能解開。”
英宥點點頭,那禦醫又拿起戒環:“武少爺猜的不錯,另一種毒果然是在戒環上。此毒無色無味,只有碰到特種的迷煙時才會産生效果。”
蒼喬道:“會不會是那個叫什麽山的,偷走時抹上去的?”
谷小在旁邊道:“是尹山,少爺。”
蒼喬在眼布下翻個白眼,“我管他叫什麽呢?”
夏雲卿道:“應該不會。當時他并不知道大哥能抓住他,再說那麽短的時間裏他又如何能用毒?退一萬步講,即便當時他要用毒,目的是什麽?他難道能預知之後能和大哥再相遇?”
蒼喬被夏雲卿的問題鬧了個頭昏腦脹,擺手:“算了!不想了!”
那禦醫此時已經幫忙将藥粉調好,兌了水遞給了谷小。
谷小端來伺候蒼喬喝下,蒼喬咕嚕咕嚕幾口下去憋着一口氣,一喝完立馬伸舌頭:“苦死了!糖!糖!”
谷小還沒動,就見眼前一花,夏雲卿已經拿了桌上的幾顆蜜餞,湊到蒼喬身邊,一顆一顆給他喂了進去。
蒼喬不知道是誰喂自己,他此時舌頭都苦得沒知覺了,只是張大嘴往前咬,濕潤舌尖舔過雲卿的指尖,夏雲卿腦袋裏陡然劃過前一晚的旖旎,眼眸沉了沉。
他慢慢收回手,只覺得手指尖上的溫熱濕潤感仿佛甩不掉。手指輕輕搓了搓。
那頭英宥站了起來:“既然暫時解決了,我也該回去了。”
夏雲卿轉過頭來,抱拳躬身:“這次多謝将軍。”
“诶。”英宥一邊往外走一邊道:“我沒幫上什麽忙,寒月宮那邊我會派人查訪的,你們這幾日好好休息。”
屋裏一衆人躬身施禮,齊齊一個“是”字,恭送英宥出了房門。
……
慕容雅此時轉回頭來,“寒月宮為何要為難你們?”
夏雲卿在蒼喬身邊坐下,臉上又恢複了往日一貫的面無表情,搖了搖頭。
“不如我讓悍将出城幾天幫忙訪尋訪尋。”他道:“之前本來就是江湖人,也許自有門路。”
夏雲卿點頭,“是個好方法。”随後又道:“多謝慕容公子。”
慕容雅擺手,“都這麽熟悉了,不用見外。”
蒼喬一下笑起來,“是呀弟弟,你跟風雅頌見外,他就會更愧疚了。”
慕容雅翻個白眼,也不多說撩袍往外走,邊道:“你還是看好你自己吧,我看這次的事情有些不對勁,那戒環若從小就是佩戴之物……算了,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們自己斟酌吧。”
慕容雅出了門,外面悍将早就等着了,朝門裏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公子懷疑那戒環上一直有毒?”
慕容雅撇嘴,“我可沒這麽說。”頓了頓,又輕聲道:“不過若真是如此,有些事便蹊跷了。”
悍将詫異揚眉,慕容雅卻未在多話,帶着他穿過花園出去了。
武生自然也不好留下來,他躊躇了一會兒:“此番家弟不懂事,還請……兩位少爺多多包涵。”
夏雲卿道:“武兄也不知情,不用內疚。”
“不。”武生道:“家教不嚴,自當贖罪。以後有什麽事我能幫到忙的請不用客氣,日後尋回家弟,一定當面賠罪。”
夏雲卿見他這樣說了,也不好再推辭。只是他還沒開口,蒼喬就道:“那第一點,你先把叫我潑皮這兩字去了!”
武生面色尴尬,點頭,“那是自然。”
“嗯……以後也不許和我擡杠!”
武生繼續尴尬,“不敢。”
“嗯,沒其他事了,你跪安吧。”蒼喬笑眯眯道。
夏雲卿哭笑不得,這人,兩眼抓瞎了還有精神捉弄別人。再看武生,面皮子抽來抽去,卻人在屋檐下只得嘆氣一聲,轉身走了。
谷小湊過去道:“少爺,不是皇室中人說跪安可是大不敬。”
“跪安是大不敬?”蒼喬點頭,“以後誰也別讓老子跪啊安啊的,那可是大不敬。”
谷小頓時無力。夏雲卿卻是站起來,“哥,我去爹那裏回話,也免得他擔心。”
“嗯,跪安吧。”蒼喬是說上瘾了,端坐在那裏手揮來揮去,就差個小太監在旁邊扶着了。
夏雲卿勾起嘴角,見蒼喬并未情緒低落,心裏也是松口氣。
只是他出了門之後,臉色便沉了下來。快步朝書房的方向去了,兩袖帶起勁風,說不出的冷厲威嚴。
……
書房中,茶香依舊,坐在桌後的人大概是在想着心思,夏雲卿敲了第三聲門,他才說了“進”字。
“爹,娘。”夏雲卿進了屋,轉眼看到自己的娘親也坐在書房裏。這可稀奇,娘親平日都在後院,不怎麽來前頭。
夏夫人還是一如往日的賢惠端莊,盤着黑發別了素簪,一身绫羅衣擺下是百花齊鳴。她手捏着針腳,正繡着一副鳳朝凰,看見兒子進來,微微一笑:“乖兒,坐。”
夏雲卿剛剛湧上心頭的一陣怒意又被壓下去了,只得撩袍不言不語的在窗下坐了。
夏老爺閉着眼仰着頭,三人之中一片寂靜。隔了好一會兒,他才道:“如何了?”
“沒事了。晚上興許就恢複了。”
夏老爺點頭,嘆氣一聲:“這孩子總是會惹麻煩。”
夏雲卿突然擡頭:“爹,大哥身上的戒環是何來歷?”
夏老爺仿佛料到會有這麽一問,轉動着手上的扳指,沉默了一下才道:“你大娘,那是個絕世美人。”
夏雲卿一愣,全然不知為何會提起風馬牛不相及的事來。但爹還是頭一次提到蒼喬的母親,他即便心裏着急答案,卻只得耐性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