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劍修斷劍

虞琅說了半天,袁一平等人壓根沒有往心裏去。

她不過是剛剛築基後期的廢柴罷了,穩固在築基後期多年的袁一平怎麽可能輸?

袁一平自信自己可以贏得很穩健,當場毫不在意地摸了摸腰帶,又擡眼露出志在必得的耐克笑,道:“一言為定!”

他神色之中挑釁與輕視不掩,虞琅卻似沒看到一般,淡然挑眉,似笑非笑地攤開手道:“好哦。十顆上等靈石不接受賒賬。”

袁一平:……?

伏星仙宗竟有如此貪財不怕死之人?

奈何袁一平只是個久居玉清峰的內門弟子,往日裏又要想着讨方清菡歡心,哪裏是随手就能掏出十塊上等靈石的處境》

他不尴不尬地翻遍全身上下的乾坤袋,也只有五顆上等靈石。

這下,本就不富裕的財務狀況,不說是雪上加霜,也可說是一清二白了。

所以袁一平只好清了清嗓子,低下頭使了個眼色,厚着臉皮跟身後的玉清峰同門道:“正義,總是有些代價的。”

好在衆人之中,不少在玉清峰虞琅的舊洞府中,吃了虞琅和陸星舟的虧,又确信袁一平必勝無疑,當下豪情沖天,慷慨解囊。

并認為,到時讓虞琅給方清菡道歉的這份正義的勳功章,也會有他們一份。

磨磨蹭蹭,窸窸窣窣,總算湊齊了十顆

袁一平故作潇灑地高擡手一揚,将零零碎碎的靈石扔到虞琅手裏,手落在象征玉清峰的滾石青色邊腰帶道:“今日的早課馬上就要開始,恐來不及了。不如三日之後午時,抱樸堂守拙山一戰。傷殘自負。”

虞琅輕點完靈石,正好擡頭看他。

少女不經意的擡眸,過分澄澈又幹淨,似湖光粼粼,飛花無痕。

袁一平看着眼前幾日不見,分外明豔動人的虞琅,又舔了舔後槽牙,意味深長地補充道:“不過,師兄憐香惜玉,會盡量點到即止。”

谷開城暗道不好,袁師兄說得如此認真,怕是不會手下留情。

而身邊同門,也無一人出言勸阻。

他看向虞琅,又看向油膩的袁一平,心中隐約同戚。

他們這些雜靈根,任你名劍在手,任你當過峰主千金,任你做過玉清真傳,又如何?

沒了師長庇護,還不是要被人欺辱?

虞琅如此……他,也一樣。

念及此,谷開城鬼神神差地出聲道:“袁師兄,虞師姐也曾是玉清峰真傳,要不随便教訓教訓她就算了吧……”

話未盡,卻對上袁一平飛來的眼刀。

谷開城立刻瑟瑟縮起脖子,變成一道細長的灰撲撲的影子隐藏在衆人背後,不敢再說話。

而一旁幾個玄衣修士終于發覺躁動。

幾人見是虞琅,對了眼色,旋即引決召出绛色毛筆,齊齊上前站在虞琅面前,将她護在身後。

一玄衣女修眯眼,拿筆尖對準穿着玉清門服的衆人,明知故問地揚聲道:“哪個峰的在抱樸鬧事?當我們戒律司不存在嗎?”

伏星仙宗中其餘各峰本就忌憚戒律司。

而這份忌憚在宣傳“有教無類,衆修平等”的抱樸學堂,則稍有松懈,摻雜上一份叛逆和不服。

瞬間,黑衣戒律司弟子和淡藍色玉清峰衆人間,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虞琅對着黑壓壓的背影,呆了一瞬。

然後很快反應過來。

太常峰戒律司的修士出手相助,只有一種可能——

祁啓。

她本以為昨夜祁啓随口說說,沒想到真的讓戒律司的學子照顧她。

對陸星舟而言,卻全然在意料之中。

他禦劍站在靈木高枝的陰影中,冷眼垂視,半響似笑非笑地轉過頭,對身邊的玄衣男修道:“祁師弟,既來了,又何必躲藏?”

本來歪歪斜斜,像是一塊黑布條般貼在遠處樹上的妖修青年被點名,趕緊讪笑着湊上來,利落行禮道:“陸師兄好。”

祁啓今日不必來。

戒律司小修士衆多,結伴而行,用不上他這個做師兄的接送。

但他還是來了。

他也弄不清,自己來做什麽、來看誰?

虞琅?還是方清菡?

祁啓因自己的搖擺糾結而煩躁,這些躁意,卻在看到眼前一幕時,變成怒意。

他細碎的頭發都炸起來,像是個炸毛獸般怒氣沖沖道:“嘿忒!這袁一平色眯眯不像好人,我他媽看着就煩!幹脆把他抓了!免得惡心虞師妹。”

陸星舟閑閑看他一眼,随意斂了斂白袍上并不存在的褶皺,眼神依舊溫潤含笑,語氣卻是毫不客氣的果斷,道:“不必,她能應付。”

祁啓正要沖,聞言似被點了穴,悻悻地收起绛色毛筆,站直垂首,不情不願道:“是。”

語畢,陸星舟似有若無的視線,落向對面的赤梧桐的濃葉中。

一枚绛紅色衣角,若隐若現,并壓抑地極好的妖氣,潛伏其中。

萬仞劍惑道:“這是何情況?靈寶山的人也在?不會是想在抱樸中選真傳吧?”

聽說靈寶山那位俞真人,百年未收真傳。

昨日,一聽說鄭雅達收了徒,便坐不住了。

俞真人絕不肯在任何一方面落了下風,此番恐怕是譴弟子來相看人選的。

陸星舟挑挑眉,不置可否。

半空之中,皆為高階修士暗流湧動。

地面上的低階修士間,渾然不覺。

那廂,千鈞一發中,虞琅淺笑着從戒律司弟子身後走出。

她對面露擔憂的戒律司衆人一一道謝。

然後看向袁一平,緩緩活動活動了肩膀和手腕,由自手上芥子戒中彈出課程的時間安排,細細确認了,這才提起翡景劍,看着袁一平,道:“打你沒這麽麻煩。就現在吧,上課前能結束。”

袁一平:“???”

他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

他氣得聲音都變了調,斷無後退的可能,當即怒道:“好!方師妹就在抱樸學堂中,你準備好道歉吧!”

語畢,袁一平自腰間抽.出佩劍。

剎那,築基後期的靈壓絲毫不掩,全然外放。

袁一平淡藍色門服輕擺,發尾輕揚,有了劍修的一份銳氣。

下一刻,袁一平劍指緊繃,抹過劍鋒。

他眼神顯出劍修的專注與志在必得,劍身纏繞上靈力,初現殺氣。

袁一平架勢極足,爆喝一聲,劍若鐵索,翻飛而去!

谷開城不忍地移開視線。

沒想到袁師兄居然拿出十成功力,這是真要好好教訓虞師姐。

虞師姐……怎麽受得住?

随後,谷開城堅強地看向虞琅。

其餘修士亦然。

然後發現——

虞琅她打了個呵欠??

虞琅百無聊賴地等完袁一平的花架子,在打第二個呵欠前,終于見到袁一平出劍。

就在這瞬間——

淡藍色衣衫的少女眼神一厲,手腕輕擡,通身玉白的翡景應訣而至!

寶劍自劍鞘探出,帶起劍風滾滾,落入少女纖細手掌。

淡藍色衣袍獵獵飛舞,少女碎發拂過她過分冷靜凜然的眼睛。

虞琅只看了袁一平一眼,剎那間執劍而去。

是,劍修需快,虞琅的反應也十分快,甚至,過分快了——

如此短短一瞬,即不足以判斷對方劍勢,又不足以分析破綻,便不足以決定反擊之計,似是任性莽然。

但,真的不夠嗎?

對別人不夠,對虞琅足夠。

昨日,在陸星舟洞府中,她看過劍樁。

那些淩厲勝奔雷、迅捷似墜星的劍痕,曾一遍遍洗練她的神識和經脈,也在她眼中留下了隐隐劍韻。

曾那樣驚豔過,此時看袁一平,竟不像是看劍,反倒像是看笨拙的木偶戲。

虞琅看向袁一平,猶如看放緩了五倍的電影。

她見他緩緩而來,步伐虛浮,處處破綻。

所以她不必去想用什麽招式,只需——

擡手,一劍。

然後——

破!

少女的劍招或許不夠爐火純青,這一招威勢卻絲毫不減,甚至帶着一份生機勃勃的燦爛可愛。

于是,劍光閃過,如白日焰火,劍韻清朗,無上光明磊落。

劍吟出,如浪排空。

仙鶴引頸,青牛頓足。

劍光散時,少女微愕卻驚喜的神色也随之淡去。

孩子氣的欣喜,只被高樹之上的溫雅白衣劍修斂入眼底,變成他眼底的星輝般的剎那興味。

虞琅自己也沒想到這一劍威力至厮。

修煉,也太快樂了吧?

若說從前想要變強,大多是為了自保的生活所迫,那麽此時,便生出一分劍修的争鋒不讓之心。

而地面衆人,無一人看清她的動作。

他們只是心頭撼動,不自覺追随這般耀眼的一招。

追慕強者,是修士的本能。

此刻,虞琅就是強者。

“你輸了。”

直到虞琅這樣說,少女清涼的聲音才喚回衆人神思,也叫醒了袁一平。

袁一平右手還在顫抖,在這般強大的劍勢中膝蓋發軟,若不是身邊同門撈住腋下,恐怕當場跪了。

而手中劍已經斷成兩截。

劍修斷劍,自是輸得體無完膚。

玉清峰的人久久不能言,看向虞琅時震撼、低畏、茫然、追悔,最終化作腳下微微後退幾步。

而他們對面,戒律司的人佛了。

祁師兄他到底為什麽?

虞琅這樣的修為是築基修士該有的嗎?她不是靠廢出名嗎??

她究竟哪裏需要他們保護啊!

衆人複雜視線,虞琅并未留意。

她只是收劍,鼓勵似地摸了摸翡景劍的劍柄,淡笑道:“有戒律司諸位作證,想必袁師兄不會賴賬。”

虞琅對面色一言難盡的戒律司的人拱手一禮,才嫌棄地繞開瑟瑟不言的袁一平,道:“袁師兄,道歉場景記得用記事珠錄下來。我先去上課了。”

語畢,生怕來不及似的,竟誇張地禦劍疾行而去了。

第1節劍術課,教谕說不定是小師兄,她哪裏敢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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