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安乖有給顧溪買奶茶的習慣,顧溪更有每天喝奶茶的習慣。上午的八百米初賽結束後便沒有了她的項目,顧溪便得跟随着啦啦隊,在田徑場中央連蹦帶跳。
好容易一上午結束了,下午的啦啦隊裏沒有自己,顧溪開心的把自己摔進座位裏,抱着她的大書包,喜滋滋的幻想下午邊吃邊看的快樂。
顧溪注意到,自己前面的桌子上放着一杯奶茶。顧溪拿起來看了看,是跟昨天一樣的口味。她左右瞧着,并沒有看到安乖的身影,旁邊的徐千也同樣不知所蹤。
顧溪有些猶豫,她不知道這杯奶茶到底是安乖買給她的,還是別人的,碰巧放在了她的桌子上。這時,雲深君走了過來,坐在了顧溪旁邊的空位上。
只見雲深君把手裏拎着的盒子打開,往顧溪面前一放:“給你。”又是一盒子五花八門的糕點,顧溪一下就笑了。
“還是我們雲深好!我可真要餓死了。”顧溪在吃的方面從來不跟雲深君客氣,一手一個小蛋糕,吃的開心。
只吃不喝不是她的風格,顧溪指了指自己前面的奶茶,問雲深君:“你知道這是誰的嗎?”
雲深君不甚在意,他知道安乖向來喜歡給顧溪買奶茶:“沒看見,不過應該是安乖給你買的。”
雲深君見顧溪有些猶豫,蠢蠢欲動又糾結的樣子看起來可愛又機靈。他不由自主想伸手摸摸顧溪可愛的小臉,手伸到一般突然拐了個彎,模仿着安乖和徐千的樣子,輕輕揉了揉顧溪的頭頂:“你要實在想喝就喝吧。要是別人買的,再去給他買一杯就是了。”
顧溪原本就有這打算,聽了雲深君的話後就越發膽大了。她靜悄悄的吸溜着冰涼的奶茶,一邊在少年冰涼的大手下乖巧的縮着。
五月份的天氣果然是熱起來了,顧溪在冰涼的奶茶和冰涼的大手下,體會到了另一種炎熱。
下午的第一個項目便是女子4·100接力比賽。顧溪作為第二棒,壓力不大,只要保證不拉後腿就行。
不知道是不是中午的奶茶太冰了,顧溪感覺肚子有些發涼。正在這時,一聲槍響,徐千從起點向自己飛奔而來。顧溪連忙深吸了幾口氣,調整好狀态,時刻準備迎接接力棒的到來。
好在一百米不是大問題,顧溪調動着靈力,跑的輕松自如。徐千原本就是小組第一交棒的,有她的努力,顧溪更是十分輕松。
順利将接力棒交到路翦手中,顧溪的肚子一陣絞痛。一陣不好的預感從她心裏竄起,她慌忙給徐千丢下一句“幫我拿下包裏的藥”,然後便一溜煙跑進衛生間。
倒黴總是接二連三光顧顧溪的小身板。一瀉千裏對于常年不順暢的人來說固然是好事,可對于她這樣,沒吃什麽東西,昨天還折騰了一晚上的人來說,就是讓人悲痛的災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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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衛生間出來的顧溪覺得自己離爬出來就差了那麽一點點。等在門口的徐千連忙攙住煞白着臉的她,兩粒藥片靜靜的躺在少女的手中。
顧不上衛生間令人不太愉悅的氣味,顧溪抓起藥便往嘴裏塞。幸虧孟家的家庭醫生醫術高超,昨天夜裏給她開了這種專治這個症狀的特效藥。
可再好用的藥也不能立竿見影,顧溪咽下藥,将水瓶往徐千懷裏一塞,“你別等我了”,甩下一句話,然後便又一頭紮進了隔間裏。
等到大家再見到顧溪時,已經是十五分鐘之後了。她整個身子完全被雲深君摟在了懷裏,白的像紙一般的小臉上看不到一絲血色。一雙圓溜溜的貓眼此刻空洞洞的看着前方,就像兩顆沒有光澤的木珠子,鑲嵌在一張慘白的臉上。
顧溪被雲深君攙進座位上,立刻便像是被人抽了骨頭一般,軟軟的堆在桌面上。原本紅潤的小嘴哆嗦着發白起皮,任誰都看得出她的虛弱。
安乖皺着眉頭趕緊走過來,看着顧溪的神情關切着急。徐千看了眼安乖,一邊幫癱在桌子上的病號披衣服,一邊說:“跟昨天一樣。”
顧溪把臉側過來看身邊站着的少女,抽搭着鼻子,聲音委屈沙啞:“唔,安安你這兩天買的哪個店的奶茶啊,我喝完就鬧肚子……”
安乖聽後,秀氣的眉頭皺的死緊。她沉默了一瞬,張口道:“我這兩天天實在太忙了,沒給你買奶茶。”
顧溪瞪大眼睛,直起身子,一臉的驚訝:“不可能!昨天晚上我桌上就放着一杯奶茶,今天中午也是……不是你給我買的嗎?”
安乖搖搖頭:“看來是被算計了。我以為是你自己買的來着。”
顧溪直了眼。第一次距離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這麽近,她不由得抓緊了身上的衣服,脊背一陣寒涼。
安乖心疼的看着顧溪木愣愣的小臉,伸手把她攬進了溫暖的懷抱裏。這個懷抱是那麽溫柔,那麽寬容,叫顧溪沉浸其中,想起遠在天邊的娘親,一時沒忍住,晶瑩的淚珠從眼眶裏不争氣的湧了出來。
顧溪埋在安乖的肩膀上,小聲的嗚咽。安乖拍了拍她的後背,語氣溫和:“放心吧,我一定會查出來是誰動的手腳。一會兒的八百米還是別參加了,我擔心你的身體。”
顧溪從安乖的懷抱裏起來,低着頭悶悶的說:“他給我下藥,是不是就是不想讓我參加比賽?”她突然擡頭,眼淚一直往外湧:“他就為了不想讓我參加比賽,就給我下藥,就害我……就因為這?”
安乖想盡力安撫眼前脆弱的小姑娘,然而她卻不知道說什麽是好。
告訴她,就因為嫉妒,因為一時的口角,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所以昔日朝夕相處的同學可以毫不留情,一次又一次的下藥害她。
安乖面對着這麽一張單純又脆弱的臉,說不出這樣肯定的話。
但是顧溪看懂了。她委屈的捂住了嘴,蜷縮起自己飽經風霜的肚子,小聲再小聲的哭泣,像一只不知世事險惡的小獸,受了傷後獨自舔舐悲痛。
安乖不能安慰顧溪太久,雲深君也只能當個默默陪伴她的木樁子,安乖給了徐千一個眼神,叫她好好開解一下脆弱的哭包。
眼看安乖轉身要走,一直沉浸在難以置信的情緒中的顧溪一把揪住她的校服袖子,揚起自己還挂着眼淚的漂亮臉蛋,堅定的說:“我要上場。他不是不想讓我比賽嗎?那我就要氣死他,我氣不死他!”
知道顧溪咽不下這口氣,安乖也不勸她。報仇這種事安乖從來都是樂意支持的,但是比起來在這種小事上争長短,她更在意顧溪接二連三受到傷害的身體。
“身體是第一位,你……”
安乖原本還想說什麽制止她的話,但是顧溪盯着她的眼神卻是那麽堅定,明明還在抽搭着鼻子,但是表情卻是那樣嚴肅堅持。
一聲嘆息自嘴邊溢出,安乖只能拍了拍顧溪的肩膀妥協:“那你就趁還有點時間,快點把身體恢複恢複。既然要上場就要贏得漂亮,別給背地裏那個人看笑話的機會。”
安乖撇着嘴,不情不願的拜托一直在旁邊僞裝木樁子的雲深君:“給她吃點自己做的,幹淨的。我交給你倆了,好好照顧她。”
雲深君雖然一直和安乖不對付,但是這次卻少見的沒有反駁她。沉默不語的雲深君回身從包裏拿出了好幾個小盒子,裏面裝的都是顧溪平時喜歡吃的糕點。
安排妥當,安乖便忙自己的去了。徐千過了不久也被老師叫走,只剩下雲深君和顧溪,一個安靜的吃,一個安靜的看,只有顧溪還不太通氣的鼻子,時不時發出微弱的聲響。
看着顧溪吃了一會兒,雲深君終于開口說話了。顧溪剛才就發現了眼前少年的欲言又止,只是因為他一直耷拉着睫毛,低着頭看桌子,看起來情緒低落,所以她沒有主動開口。
顧溪一邊緩慢的咽着雲酥,一邊用餘光偷瞄着跟自己隔了一個桌子,正咬着嘴唇,不知道糾結什麽的雲深君。
雲深君深呼吸了兩下,微微擡起頭看了一眼顧溪的發頂,又把頭低了下去。軟軟的頭發此時也微微的趴趴着,似乎在訴說着頭發主人郁悶的心情。
像一只做錯了事的委屈大狗狗一般,雲深君小心翼翼的碰了碰顧溪的小手,又迅速縮了回去,猶豫着開口:“對不起……”
顧溪眨了眨眼,擡頭看雲深君:“你幹嘛跟我道歉?”
雲深君偷偷和顧溪對視了一下,臉不受控制的開始升溫。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艱難的開口,“我一直想,如果不是我當時鼓動你,說不準你根本不會碰那杯奶茶,那就不會中招,也就不會這麽難受了。”原本好聽清泠的聲音,此時卻充滿後悔和艱澀。
在這點上顧溪倒是看得很開。她微微扯出了一個稍縱即逝的笑容,撓了撓額頭道:“沒,不關你的事。我當然也不會覺得是我的事,這一切都是下藥那個人的錯,和我們全都無關的。”
雲深君擡頭看着顧溪。顧溪抿了抿唇,表情格外冷靜,:“我一直都不能理解網上的那些人,為什麽受害者要從自己身上找原因……”顧溪放下了手裏的蛋糕,表情專注而認真的看着眼前的少年:“這是沒有道理的。沒有道理大家不從惡徒的身上讨公道,反而叫受害者去反思自己是不是裙子穿短了,做人嚣張了。這是沒有道理的,所以你也不需要從自己身上找問題,我也不會反思自己平時是不是得罪人了。這不是加害者實施暴行的借口。”
雲深君深深的看着顧溪,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明明是冷靜又事不關己的聲音,但是傳進他耳朵裏卻叫他覺得那樣溫暖熨帖。
——這不是你的錯,當然也不是我的錯。
一直生活在孤獨的背光處的雲深君,突然發現,原來眼前的少女不僅是他的心上人,他的太陽,還是唯一一個會将手伸到他面前,把他拽出黑暗的方舟。
酸脹的感覺沖上少年的鼻尖眼底,雲深君慌忙揉了揉自己的臉,面對着顧溪耿直堅定的目光,第一次感受到若有實質的溫熱,在他兩百多年的生命裏,第一次想放聲大笑。
顧溪輕輕将雲深君的手拉下來,感受着那雙手上淡淡的,不再冰涼的溫度,往裏面放了一塊奶糕:“我該上場了。我要贏得漂亮,你也別妄自菲薄,叫背後的人看了我們的笑話。”
剛好廣播裏在通知八百米決賽檢錄,顧溪頭一次走得堅定不移,背影看起來像個充滿力量的,可靠的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