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來如同沒事人一般,若是前一日太過勞累或是不小心着涼,第二日便嚴重到無法起身。
矜宇每日憂心忡忡,除了伺候淫寬便是鑽研典籍尋找醫治之法,然而未等他找到法子,有一日,淫寬早朝時倒在大殿之中。
直到宮人掌燈,呆呆守在淫寬身邊的矜宇才驚覺天已經黑了,見淫寬咳嗽幾聲,緩緩睜開眼睛。 矜宇忙道:“醒了?”
淫寬還有些茫然:“……怎麽天都黑了?”
聽了矜宇解釋,沉吟片刻:“吩咐下去,明日寡人便要啓程去東海。再不動身,這輩子怕是也見不到那好景致了。”
他說的平靜,矜宇聽得心如刀絞。
第二日淫寬便下令讓徐弗帶領童男女先行開路。
因為連遺诏都是現成的,之前該吩咐的也都吩咐過一遍,他用一個月便安排好了朝政,又特別叮囑扶蘇代為監國,便帶病踏上了巡視東海之路。
離開鹹陽時,淫寬望着送行的扶蘇一直抽泣,也有些動容。因為矜宇緊緊依偎在身邊,仍是頭也不回地離了鹹陽。扶蘇望着天邊一輪落日,知道淫寬病重,說不定這便是父子二人此生的永決,心中哀恸之情再也無法克制。
離開鹹陽後,随行的矜宇一手照顧淫寬起居,但因為禦林軍與随侍人數太多,雖然帶了許多藥材與食材等物, 隊伍行至邢臺時食物便告罄。
一行人只好暫時停在此處。邢臺的行宮喚作沙丘行宮,建在一處高臺上。淫寬每日與矜宇在行宮四周釣魚觀景,共看日升日落,兩人都倍加珍惜今日惬意時光。
刺殺發生在第四天的傍晚,淫寬這幾日精神都還不錯,便與矜宇離行宮稍遠了些,正來到常去的河邊時,幾名黑衣人從樹林中竄出。
侍衛離的太遠,矜宇又手無寸鐵,情急之下,空手奪了一名刺客的長刀,雙手鮮血淋漓地與十來名刺客鬥在一處。
淫寬被他牢牢護在身後,眼睜睜看着矜宇解決掉幾人後,漸漸體力不支,身上染了大朵的血花,刺客似乎都是死士,見同伴身死,下手都是愈加狠辣,目的也都極為明确:只是要殺矜宇身後的淫寬!
淫寬見矜宇拼命抵擋也不讓人接近自己,心下酸楚中還帶了一絲甜蜜,或許矜宇對他的愛遠比他想象中更加深重!
他上次被趙缟挾持險些喪命,又連日重病,早已有了離世的心理準備。所以才會放下大權,着急去東海,如今雖然美景未能看到,卻和矜宇多享受了十幾日的平和時光。這些日子以來,對他百依百順、溫柔可人的矜宇令他萬分陶醉和眷戀,可是這樣的時光太過完美,也越加令他疑惑自己不知還能享受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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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今日便是離開之時了罷。
眼前一花,已經容不得他再多想,矜宇正在迎戰其他兩人,見淫寬遇險,以身相擋,濺起一道血花,矜宇忍不住丢了長刀,捂住了右胸,踉跄退後幾步!
淫寬見了怒喝一聲,他看準剛才持劍那人,憑着自己過人臂力,想要抓住對方的右臂,阻止那人繼續進攻。
可惜他重病未愈,力氣大打折扣,只聽那刺客喝道:“暴君拿命來!”舉劍便刺。
矜宇沖過來抱住那人腰背,沖着淫寬道:“走!快走!”
那刺客被他牢牢禁锢了腰部,一步也不能向前,情急之下,舉劍向後刺去!
淫寬看了肝膽俱裂,用盡全力向前撲上那刺客的劍鋒,将矜宇緊緊摟在懷裏。
其他刺客聽遠處傳來侍衛呼喊,見淫寬後心中劍,血跡洇了一片鮮紅,顯然是活不成了,俱呼喝一聲嘹亮的哨子,躍起隐入森林中。
其中那名刺殺成功的刺客稍微停頓了一下,見被那暴君護在身下的矜宇起身推開因為護他而喪命的暴君,一臉的悲恸,覺得頗有些不可思議。
這暴君……竟也有要用生命來守護的人麽?
死士們連夜趕路到達燕丹的宮殿複命時,始皇帝淫寬的死訊已經早一步傳到了這裏。燕丹松了口氣,亦同時感到莫大的空虛。
那大敵終于喪命,雖說一劍斃命有點便宜了他,可是他畢竟是死了。趙缟已死,矜宇又已背叛,下一步,颠覆這暴君的江山,恐怕是要多費一番周折了呢……
始皇帝一死,各國貴族雖然蠢蠢欲動,卻因太子扶蘇繼位為秦二世後勵精圖治,又有蒙恬蒙毅等将領鼎力支持,丞相李斯也還算配合,倒是在短期內維持了天下安定的局面。
此後若幹年,燕丹雖然力圖扶持年紀最大的胡亥皇子與扶蘇争權,卻因為這位皇子自小便是由扶蘇一手帶大,對這位皇帝有一份亦兄亦父的深厚情誼,倒是連連遭受挫敗,後來只能作罷。
至此,歷史的齒輪開始無限脫軌……與讀者諸君所處的平行世界完全不同的是,這個世界的秦帝國疆域廣大,持續了将近二十代皇帝。後來雖然亦有漢隋唐等我們熟知的朝代,甚至連歷史名人都時有雷同,但是其中的歷史細節或人物關系總是與我們熟悉的有所出入。
例如後來漢武帝冒天下之大不韪立武将衛青為後,而大唐太子李建成竟遭遇玄武門之變被二皇子立為隐後等等不一而足。這些大約都與這秦始皇的傳奇遭遇有關,卻與本文無關,無需多談。
下面且說說本文兩位主人公的結局。
二十年後。東海。
矜宇一早便起床,每年到了這天的前一晚他便開始整夜失眠,今天仍是。
他起早親手備了酒菜,來到地勢最高的一處山崖上的亭子裏坐下。初來這裏時徐弗便修了一座觀景亭,這是矜宇最愛的一個去處。來得太早,朝陽還未升起。
秋風蕭瑟,洪波湧起。矜宇望着東海浩瀚無涯的情狀,不禁看得癡了。那人前半生掃平天下,便如同暴怒洶湧的東海一般罷?
其實大海便如同人的感情,有誰知道這波濤洶湧看上去危險,浪花之下是不是意外地平靜祥和呢?
矜宇再一次地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淫寬時對那暴君的厭惡與鄙視,想起他在沙丘行宮遇刺時為了自己奮不顧身,更想起他遇刺身亡的消息如此順利地被傳令天下,不禁笑了笑,心中泛起一股愧疚。
一口濁酒入喉,心中酸澀稍稍緩解了些。
“矜宇?”
那人的聲音。
矜宇回頭見淫寬一臉笑意站在身後,也笑了:“怎麽現在才來?”
淫寬搖頭:“那徐弗太過荒唐,說是為了慶祝我餘毒已清十周年紀念,硬是拉着我去試他釀的什麽白藍帝酒,結果喝的我昨晚一直腹瀉,怕影響你睡覺,我就在他師弟那裏将就了一晚。”
矜宇先前聽他說腹瀉還有點緊張,聽他說起夜不歸宿是去徐弗的美貌師弟那裏了便有些不快:“多少年了你還是聽那個騙子忽悠!你昨晚竟在他師弟那裏睡的?!”
那人幻術了得,又善于控制人心,人也十分美貌,淫寬萬一被他看上……!
淫寬見他臉色變幻莫測,便知道他又在浮想聯翩。心想矜宇什麽都好,就是想象力太過豐富。-_-!
忙補充道:“徐弗昨晚也在!”
矜宇點頭:“那還差不多!”
淫寬這才笑着攬過矜宇,共望遠處大海:“矜宇何須多疑,天下之大,能得我傾心的唯有你了。”他偷偷看了眼矜宇,又道:“天下之大,能對我這暴君傾心相待的,也只有矜宇你了。”
這話如此平常而甜蜜,淫寬二十年前僥幸脫離危險的時候,也曾說過類似的話,那次若不是因為這暴君天生心髒長得位置偏右,恐怕今日自己便再看不到這個活生生的淫寬了。
矜宇不禁在心中暗罵自己心眼兒太小,悄悄拉起淫寬的手。并肩看着朝陽躍升海面,照得天下,山河大地,一片明亮。
(《刺秦》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