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款爺
四個人瘋玩了兩天就張羅着做生意賺錢,顧偉國家庭教育很民主。顧航提前一晚飯間說了自己要出去擺攤的消息,顧偉國半天沒說話,劉冬梅不太同意,奈何雷雷投了一票,顧航抓着一旁啃骨頭的狗爪子舉了舉,于是二比二點五勝出,這事兒就算報備過了。
具體做什麽,還真是不好定。又是一年高考季,之後升上學的學生就會和家長一起到縣裏買衣服,顧航想來想去還是準備去市裏批一批廉價衣服,雖然這樣做搶爹媽生意不地道。顧航是領着葉川去的,下了車直奔劉冬梅告訴他的批發市場。穿了兩條馬路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流行腳蹬褲,顧航對這種流行說不上讨厭,可是前面那些個大紅大綠包裹着的肥臀看着不那麽令人歡喜,顧航暗自慶幸自己的媽沒有跟上這種低俗的流行。
轉了一圈還就發現腳蹬褲便宜,批了兩百條腳蹬褲和一些廉價短袖,還有絲襪和帆布鞋,兩個人風風火火打道回府。衛東和王波在車站準備接,一行人回到顧航家,顧航一眼就看見了不知道什麽時候也穿上腳蹬褲的劉冬梅。大紅色,刺眼的很。劉冬梅算是身材保持的不錯,但畢竟是生過孩子,小肚子很明顯,這種褲子好處是随便活動,壞處就是纖毫畢露,把衣服遮醜的功能都給抛棄了。
顧航踩着一袋子腳蹬褲瞪眼看着自己的媽,看得劉冬梅開始找自己哪兒不對才開口說,“媽,這褲子都是沒品味的人才穿的,咱能有點品味不?”
劉冬梅很不屑,“電視裏明星都穿這褲子,彈性好。”
“媽你本來多好的身材,一穿這東西就成了羅圈腿。它再好也得看人吶,裙子或長褲多好,你非得趕這時髦。”
衛東和王波在一旁笑,葉川淡定地保持一臉純真。好吧,葉川也覺得不好看,但他總不能說,姨,你穿這紅色腳蹬褲綠色紗衣,特像地裏熟透的辣椒!除非他以後不準備踏進顧家門了。
恰好隔壁肥碩的嬸子過來借東西,劉冬梅看看她身上包裹着的同色腳蹬褲,再看看明顯兩截且外撇的粗腿,終于有了點覺悟。
四個人一起做生意的好處是能連玩帶賣。每天八九點後就用王波貢獻出來的三輪車拉着東西在進縣城的那條大馬路上練攤,東西往路邊一攤,插上大大的木頭牌子,上書“賠本大甩賣”,四個人就坐在樹下蔭涼裏鬥撲克。
生意不好不壞,那勞什子健美褲賣的最快,從小娃到老太太,還都好這口。晚上四個人盤坐在地上給襪子配對兒美容的時候葉川就坐在一邊兒抱着小袋子記賬,雷雷就看着葉川手裏的票子目光灼灼。錢不多,但是自己掙得,最重要的是成就感和成熟感。
衛東手上勁兒太大,一只絲襪被揪着線頭次溜溜脫線到腳趾,王波一腳蹬過去,“你輕點,女人的腳能使勁兒薅嗎?”
顧航将兩只襪子挽到一起,笑着猛砸過去,“罰老二明天練嗓。”
“我練我練。”衛東拖着長腔唱,“襪——子——褲——子——運——動——鞋——不要錢哦,不要錢!”
顧航兩人過去将衛東摁到襪子堆裏一頓捶。
有錢掙就能催發人的創造力,王波不知道從哪兒倒騰過來一車長的極其磕碜的西瓜和甜瓜,一個幹淨的小鋁盆,一把刀就挨着他們的衣服攤擺了個水果攤。臺子上放着翠綠的大西瓜和金黃的甜瓜,車裏面藏着的都是爛掉的玩意兒。爛窟窿的西瓜被他拿到河邊切吧切吧,一瓣一瓣的往那一放,還真像那麽回事兒。也不貴,大塊四毛五毛小塊兩毛,還真有人停下來去買。王波還發揮自己高尚的特質,遇見沒多少錢的老太太和小孩兒,五分也賣。
王波挑最好的甜瓜去了皮,用簽子串着請幾個哥們的客。顧航嫌棄的瞄一眼被他藏在車裏的爛瓜,問,“你那玩意兒哪兒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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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發的。”
“這誰家種的瓜呀,說爛還一起爛。”顧航不陰不陽。
王波讪笑,看看左右壓低聲音說,“說了你們別嚷嚷。”
衛東伸手去打,“愛說不說!”
“嘿嘿。”王波笑眯眯,“去姚占拾的。”
顧航一聽有點明白了,感情這東西蹲在人家瓜園外面撿人扔了的爛瓜。罵了聲操,顧航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開始晃。
葉川在一旁給求情,“吃不死人的哥你輕點晃,頂多就拉拉肚子。”
王波“哇哇”大叫,“葉川你是求情還是墊磚(方言=陷害)?老大你吃的可都是好的,你吃出來壞味兒了?”
顧航又掐了兩把,指着前面做招牌的大西瓜說,“老子要吃那個!”
王波哭喪着臉,“那個老值錢了,我在瓜園撿最大個兒的買的。”
“操,沒義氣!說一聲一起去撿啊!”顧航罵。
這邊還在鬧,那邊有人問,“西瓜不錯,怎麽賣的?”
這聲音王波熟啊,扭頭怔了一下,跳起來指着小平頭就罵,“孫子嘿,不躲了?!捅你爺爺一刀就跑。”
正吃瓜的顧航衛東麻利地跳起來,猛地就撲了上去。小平頭一看陣勢不對,跳上自行車就開跑,顧航竄過去拽着後車座,小平頭一下子摔到路邊沙土窩裏弄了滿嘴沙。
仨人挺默契,衛東第一時間就撲過去把小平頭的胳膊拗到了後背。小平頭嗷嗷直叫,顧航接過王波手裏攥着的刀過去,葉川跑過去拉他,顧航扒拉一下他的腦袋讓他去看攤。葉川知道勸不住,那小平頭家裏還欠着王波醫藥費呢,又怕顧航真弄出事兒,只能站在一旁盯着,生怕顧航一惱那刀子就下去了。
顧航用刀敲敲他的臉陰森森的笑,“哥們兒,腿挺長啊,把我兄弟撂醫院差點進太平間,你一拍屁股就化身東方紅一號了。”
“哥們兒,哥們兒,誤會誤會,當初也不是故意下的刀,那不都鬥紅眼了嗎?”
顧航用刀蹭蹭他的大褲衩,褲腿一掀貼着皮磨了磨,“你眼一紅,一刀要人命啊,知道我兄弟流多少血嗎?一盆一盆的。那不你也先放點兒涼快涼快?”
王波掀着自己的大褲衩讓他看上面的口子,罵罵咧咧道:“口子雖小,血流的多啊,害老子大半年走路都帶飄的!”
小平頭吓得滿臉的汗,臉色卻發白。顧航正模仿黑幫老大模仿的上瘾,奈何他得瑟的腿還是把衛東逗樂了。衛東拗着小平頭的胳膊拽人起來,笑着說,“得了得了,凡是好商量,我們也不打算訛你。到現在我們還欠着人醫藥費呢,你給補上一切都了了。放心,有醫院條子,一分不多要。不過你要是死賴着不給,呵呵,放放血也成。”
“我上哪兒弄錢去啊?”小平頭嚷嚷,“有錢當初就不跑了!”
“我管你孫子!”王波弄了雙襪子捆着他的手,“別以為你社會上的就能欺負我們學生,我可是在派出所留底了,只要我一個電話,就得把你抓進去關了十年八年。人醫生說了,砍到了動脈,慢一點就沒命了,這擱二十年前直接就槍斃了。”
一群學生誰比誰能被白話,小平頭的自行車作為戰利品放在路邊讓葉川看着。顧航摸摸葉川的頭讓他看攤,三個人壓着小平頭去家裏讨債。
小平頭家裏爹媽也在,顧航一見面就說,“我們來要醫藥費的,私了不行就報警,到時候你們把錢孝敬派出所也是一樣。”
扭頭又對王波說,“老三,回去取條子去,咱可不能多要人家的錢,誰掙錢都不容易。順便給我爸說一聲,要是咱們半天沒回去就讓他報警,就說殺人犯抓到了。”
小平頭爹媽臉色不好,王波從人家小屋裏推出自行車騎着拿收據去了。小平頭自己也掙了點錢,見他們這架勢先服了軟,讓顧航給解開。顧航琢磨了一下說,“且綁着吧,誰知道你會不會又化身衛星消失呢?”
王波以光速又沖了回來,把一沓條子遞給顧航,顧航一張一張讀了讀,每讀一張就給小平頭看看,特別是幾包血,每包相當于多大一塊豬血能炒幾盤菜給仔細講解了一下。小平頭的媽跳着腳想撒潑,顧航直接說,“嬸兒先別哭,等派出所的來了你再哭。”
三個人個頭都不矮,一排站在那也挺能唬人。小平頭被連吓帶損的磨得沒了脾氣,進屋告訴他自己的錢藏在哪裏。顧航指揮着讓衛東翻出來,連帶分分毛毛都沒放過。還不少,數出六百多塊。衛東想着繼續問小平頭的爹要錢,顧航說,“既然是打架,又是失手,醫藥費就四六攤。”
說着又把毛錢數出來放回去,對小平頭說,“你六王波四,這公道吧,逮誰放了那麽多血就得找你拼命。我們學生,耍不起,就為了這點錢天天跑出去擺攤。那零錢夠你吃一個月燒餅,這事兒就算了。你也別聚哥們尋仇,我們也不報案,以後見面還是朋友。”
三個人出門,衛東還有點不樂意。顧航摸摸鼻子說,“老子可不想見一面打一次,捅來捅去沒意思。”
錢王波收着。接下來半個月又進了一次貨,還真掙出來了醫藥費。王波一本正經的把錢交到顧偉國手裏,顧偉國拍拍他的頭收了,當晚顧航請客,帶着他們和雷雷在路邊吃了飽飽一頓烤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