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燈火琉璃白晝夜。

北境王奉旨撤番回京,前腳下了馬,屁股還沒坐熱就被召喚進了皇宮;拖家帶口的剛下了轎,頭還暈乎乎的呢,就先連着幹了三碗禦賜的酒;等到好不容易能坐下吃點東西了吧,一同參宴的諸位大臣又開始一個接一個、特別沒眼力見的過來敬酒…還好北境王身子骨壯,這要換另一位當朝的王爺估計早就卧倒了。

也沒辦法,世代鎮守北境邊關的王爺,世襲的爵位罔替的命。滿門的忠烈不說,就是麾下曾帶出的有為将帥也是數不勝數。而如今北境王這一回朝,朝堂之上自然有的是人想拉攏。就算不拉攏,如今終于同殿為官了,自然也有的是人想要和這位傳說中的異姓王套套近乎,多敬幾杯酒也是說得過去的。

按理說在外為王,要封地有封地是要爵位有爵位,天高皇帝遠,自己就是一方水土的山大王,那日子過得真是要多滋潤有多滋潤。但是這北境王一家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就跟有了執念似的,一天到晚心心念念的就是啥時候陛下才能讓他們撤番回京。從第一代北境王到如今這代北境王,雖說祖孫三代早就生在北疆死在北疆、已然算是北疆人氏了。但是祖宗有遺訓,待到天下太平時,定要上奏朝廷乞指撤番,無論何時都不能忘了,京城才是他們的故鄉。

遙想桀朝開國那一代,還不曾成為初代北境王的年輕将軍翻身上馬,牽着缰繩坐在馬背上聽着踢踢踏踏的馬蹄聲看着樹下的人。

“北堂兄,等仗打完了,我再回來同你下完這盤棋可好?”

樹下的人笑盈盈的看着馬上的人握緊了雙拳,“那愚兄就等待将軍得勝歸來之時。”

結果仗打完了,人卻再也回不來了。

那時新帝創業不久,內憂外患、動蕩不安,正值用人之際。打了勝仗的将軍被封了爵位、賜了封地,跪在地上聽到聖旨的一剎那,心裏一下子就空了。等到前來宣旨的一衆官員都離去以後,将軍跪在地上呆呆地捧着禦賜的金印,愣是半天也緩不過勁兒來。

于是就那麽盼着、等着。想着什麽時候這仗打完了、天下太平了、皇帝下旨撤番召他回京了,便再能回去把那未下完的棋局下完,再能把那為落下的棋子落定。結果就這麽盼着等着,誰能想到,那一年桃花樹下,一別竟然就是一輩子。

等到如今這位北境王世襲了爵位,盛世繁華也終于被等來,可是離先祖那輩人已經過去三代人了。不過即使這樣,如今的北境王也依舊按照祖父、父親多年來的節奏,沒事就上上折子跟皇帝談談心。

這邊一道,“臣多年來未曾上京面聖,不知京中歲月可好?”

那邊皇帝回一道,“還好,不如北疆清閑。”

王爺撓撓頭,再來一道,“臣多年未曾踏入故鄉土地,不知京中變化可大?”

那邊皇帝摸了摸北境王送來的裘皮大氅,再回一道,“挺大,人多,還污染,不如北疆空氣好,養人。”

王爺一拍桌子,你來這一年十二個月有九個月都在下雪的地方養一養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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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話也就敢在心裏說說,嘴上是萬萬不敢說出來的。

于是王爺換了個套路。

“臣世代鎮守邊關,手握熊兵,占山為王,擁兵自重,陛下就不怕臣哪天反了?快讓臣撤番回去吧。”

皇帝看着折子笑了一下,禦筆一揮回,翻譯成白話就是,“卿別鬧了,朕信卿,卿在邊關守着朕在京城才過着安心。再者說了,你反了也比外族人打進來強啊,你看你好歹也是同族的人吧,這要換外族的打進來,又得改語言又得換裝束的,多吓人啊…”

王爺看到回複的時候險些氣結。

不過最後皇帝終于還是準了北境王撤番回京的請求,說是心疼王爺歲數越來越大了,幾代人都在北方那冰天雪地的地方守着,如今天下太平也該回來享享福了。

于是便有了開頭那一幕,為迎接北境王撤番回朝,皇帝特意設了國宴為北境王一家接風洗塵。

歲數已然不再年輕的北境王拿出年輕時在軍中拼酒的氣勢,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等到上面坐着的皇帝笑盈盈地看着一切都差不多了,才笑着招呼道,“愛卿嘗嘗這道菜做的如何?”

北境王這才得了個喘氣的功夫。

結果筷子還沒拿穩呢,一個人影又端着白玉杯款款而來,“王爺先賞臉幹了我這杯可好?”

來人語氣謙卑,聲音渾厚。

北境王原本以為又是哪個過來套近乎的官吏,剛想舉杯随口應付一下,擡眼看到眼前人的打扮,細細将這人面目端詳個來回,于是趕緊站了起來,“這位可就是南義王殿下?”

北境王身邊的王妃一聽這稱呼,也不禁擡起頭來細細打量起眼前人,面上也露出了溫婉的笑容。

話說這桀朝當今共有王爺七位,除去五位親王,還有兩大異姓王,一個是剛剛班師回朝的北境王,另一位便是眼前這舉杯帶笑的南義王。

遙想當年大桀吸取前朝經驗,為鞏固皇權,所有王爺都未曾賜予封地,一律留在京城以便掌控。

如今北境王再一回來,也算是抹去了一塊一直留在外面的“心病”。

南義王的背景與北境王差不多,雖然一直以來都在京城為官,但也是開國的元勳,幾代的忠良,滿門的忠義。

巧的是兩位異姓王竟都同姓北堂,而更巧的,兩位異姓王的祖上曾是相交多年的摯友。

于是兩人相視一笑幹完了杯中酒,隔了幾輩人的南義王和北境王,終于在這一年,又能同殿為官了。

就在兩位王爺幹完杯中酒以後,南義王的身後突然矮矮地露出了一個小腦袋瓜,黑黑的眼珠子溜溜的轉着,一個稚童抓着父親的衣擺不敢說話。

“這位可是小世子?”

男孩名喚奕,正是南義王家的小世子。

北堂奕擡起頭看看父親,在得到了允許以後,有些羞怯的走到北境王妃跟前,緊緊的盯着北境王妃懷裏正在熟睡的男孩不眨眼。

北境王妃坐在椅子上笑着看着南義王的小世子,拍着懷裏的孩子翻了個身,露出了圓乎乎的小臉。差不多的年紀、差不多的身型,長長的睫毛、小小的嘴巴,粉雕玉琢的樣子,即使還閉着眼睛睡着也甚是惹人喜愛,這位正是比世子奕小了一百天的世子澈。

可是北堂奕哪裏知道眼前的人是誰,只是看着小孩呆愣了半晌,抿着嘴巴露出個可愛的笑容,笨笨的叫了一聲,“小妹妹!”

這一聲小妹妹可是逗得衆人笑開了花,那邊喝在興頭上的內閣大臣餘明獻餘大人轉過身,饒有興趣的告知道,“這哪裏是小妹妹,應該是小弟弟。”

于是北堂奕又轉了轉眼睛,心裏一邊琢磨着這怎麽會是小弟弟,一邊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眼前這位小弟弟那軟軟的面頰。

好像白玉團子一樣啊,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結果不成想這一戳沒輕沒重,弄醒了睡夢中的小世子。

被擾了清夢的北堂澈睜開眼睛,圓溜溜的眼珠子四處一轉,猛地拽住戳着自己臉頰的那只手,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吓得北堂奕連忙把手往外抽。

結果這邊手越往外抽,那邊拽的越緊,一來二去就撸掉了北堂奕手腕上那鑲着玉的銀镯子,被北堂澈緊緊的攥在手裏哭的越來越大聲。

後來南義王抱着自家的兒子,笑着對北境王妃說,就當是擾了小世子清夢的賠禮吧。北堂奕一聽這話,也抿着嘴巴一頭紮到父親懷裏紅了眼圈。

那可是他最喜歡的小镯子了,雖然帶着還有點大,要不也不會被扯下來了。

等到宴席散去,南義王的随從不解的問道,“北境王此次第一次入朝進京,王爺與他原本就認得?”

北境王的随從也跟在自家王爺的身後小聲問着,“王爺與那南義王不像是初識?”

兩個人站在不同的地點,卻不約而同的笑着答了一句,“世交。”

那一年,北堂奕五歲,北堂澈比他小一百天,也是五歲。

作者有話要說: 所有章節均已修改完畢,與過去的版本或有微小出入,請愉快進食,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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