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說好的,自此一別,你我再無從前,滿腔心事都要好好壓在心裏,再見面時你還是你,我還是我,兩個人也再也沒有以後。

北堂奕一開始真的決定不再癡人說夢的,那些淺顯易懂的道理從一出生就刻在骨子裏,根本沒有必要翻來覆去的念叨。

可是他沒想到說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眼見着那天到來的時候又是另一回事。

其實也沒什麽,宮裏傳出來的消息只說三公主要被指婚了,常風那天也只是妄加揣測了一下,這好事具體會落在誰的頭上現在誰都說不準。只是旁人不知道也就罷了,對過往了解甚多的北堂奕來說,那首當其沖的人選能是誰,除了北堂澈似乎就再沒別人了。

于是心裏一下子就又亂了。

一開始他還安慰自己,有兩種思路。第一種是說不定被選中的人不是北堂澈,他根本不需要那麽擔心;另一種是就算這人選是北堂澈,他也只有恭喜的份沒有困擾的份。

本來的,他跟他不會再有以後,所以無論是他還是北堂澈早晚都會走上命定的道路,常人都會娶妻生子,他們早晚也都會迎來冊封和各自大婚的日子,誰也說不着誰。

可是話是這麽說着,心裏卻死活又邁不過去這個坎兒。

站着說話不腰疼。

如今北堂奕才算明白,要讓他眼睜睜地看着北堂澈拉着別人的手舉行大婚儀式,那還真不如活剮了他來的痛快點。

說好的那王妃的位子是…怎麽如今就…

哦,那要這麽一說他又想起那一夜了,那時他倆怎麽說的來着?

下輩子他再來找他,到時候一定說話算話。

所以看起來他們就真的只能等到下輩子了?

這一天北堂奕剛從宮裏出來,走到宮門口時正好就遇見了奉旨入宮的北堂澈。

四目相對,心裏噗通噗通地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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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幹什麽?是誰召他入宮的?是皇帝有事召見?那為什麽剛剛他被召見的時候沒聽陛下提起?那麽說不是陛下召見?那又是誰找他?又是為了什麽事?不會是今天就要下旨了吧?不可能不可能,這兒大的事不會這麽倉促;那說不定是三公主召他來的?那三公主找他做什麽?不會是忍不住要先套套他的意思吧?要是這樣的話他會怎麽說?他願意嗎?

一連串的問題在腦子裏反過來調過去的思索着,待到人走近了都理不出個頭緒,于是擦身而過時一沒忍住,手又先大腦一部作出了反應,拽住那人的袖子怎麽也放不開。

北堂澈臉上紅撲撲的,瞟了瞟被牽住的袖口,又瞟了瞟前邊站着的公公,語氣平淡如常,“北堂兄?”

這稱呼,明擺着邊上還有人呢,你這是要幹嘛?

北堂奕縮回了手,一個恍神之間,那人已經漸行漸遠了。

一個人呆呆的站在紅牆邊,眼前這一道深深的宮門和那漸行漸遠的身影相互輝映的景象一下子就刺激到北堂奕的神經。

不行,這怎麽行,真的就老死不相往來、真的就沒有以後了?

憑什麽?

北堂奕忽然覺得他好像被北堂澈耍了。

讓他知道他心裏有他,卻又死活不要他,還想拿一句下輩子就這麽給他打發了?明明從一開始就全是北堂澈一個人惹出來的禍,他自己也承認了的,憑什麽現在就只留他一個人?

北堂奕眯起那雙狐貍眼睛,默默的在心裏開始了新一輪的小算計。

是該從北堂澈下手呢?還是直接去找三公主下手呢?

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夜北堂澈泫然欲泣的表情,“下、下輩子,我一定說話算話。”

北堂奕輕蔑的哼了一聲。

下輩子?

我有這輩子,憑什麽就非要等到下輩子?

可是還不等北堂奕找這兩個人下手呢,喜訊便已昭告天下了。

三公主真的要大婚了。

驸馬爺是近些年皇帝新提拔的年輕才幹,人品模樣自然不用說,出身雖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的名門,但是有了皇帝的器重,未來自然是飛黃騰達不在話下。

況且最重要的是三公主喜歡,那就比什麽都來的實在。

公主大婚在即,皇宮內外都是一片喜氣洋洋的。裏面的人不用說,外面的人自然有比宮裏更喜氣洋洋的。

當然還有一點小小的不爽。

“我又沒說一定是誰。”

常風很托着下巴一臉無辜的瞅着北堂奕,說的他也不好再沖他使厲害。

不過好在有驚無險,他這次就不怪他一驚一乍的吓唬人了吧。

更何況如果不是這樣,有些事怕是一時半會都想不明白,不能不說這事來的還挺好的。

北堂奕一臉惬意的靠在椅子上剛喝了一口茶,有小厮弓着身快步從門外進來附到北堂奕耳邊說了幾句,北堂奕“噗”的一下又把那口茶噴了出來。

北堂澈神清氣爽的進了北境王府,正堂還沒進去呢就聽說有人在後花園裏等他。

不疾不徐的換了衣服來到後花園,湖邊長廊中正站着一位瞧不出模樣的陌生身影,只看裝扮像是個年輕的小公子,等走近了再一瞧,翩翩公子搖着折扇回過身沖着北堂澈一笑,感情是女扮男裝的三公主。

然後北堂澈也跟着笑了。

兩個人圍着花園裏的小湖邊散着步,聊東聊西就是不聊此次的來意,于是北堂澈也不說什麽,只陪着三公主繞着湖邊來回的轉悠。

“我小時候是最不起眼的,上面有兩個姐姐,下面有兩個妹妹,個個都比我出彩,只有澈哥哥總是誇我漂亮,還會把好吃的東西分給我,雖然我知道那些話都是哄我的,但是心裏就是覺得澈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

三公主累了,就着湖邊的石凳坐了下來,眼神閃爍着瞟着北堂澈,“其實當年我是真的想過……”

“澈哥哥是真傻還是假傻呢?”

清風徐徐,一下子就将還沒說出的話吹散了。

“不過都過去了,”三公主吸吸鼻子,又很輕松的笑了笑,“總之澈哥哥不生我的氣就好,當初還踢了你一腳。”

北堂澈坐在三公主的身邊,也低着頭看着湖水笑了一下,“沒事的。”

其實北堂澈心裏怎麽會不懂三公主的話是什麽意思呢,都是些姑娘家小時候過家家般的心思罷了。只是從一開始他的心裏就裝不下別人了呀,好在如今姑娘大了,又有了自己真心實意喜歡的人了,當哥哥的又怎麽會計較那些有的沒的呢。

其實北堂澈想告訴三公主,他當初真的沒有騙她,他真的覺得她很漂亮。

可是北堂澈什麽也沒說,事到如今,既然給不了人家想要的東西,他還是別做多餘的事的好。

後來三公主要離開了,北堂澈親自送她出去。

到了王府門口時,北堂澈沖着三公主招招手,漂亮的眼睛一閃一閃的還透着點頑皮勁兒。三公主挺好奇的,順着北堂澈所指的方向望去,一匹棗紅色的駿馬正由下人牽着走了過來。

三公主驚喜的叫了一聲,捂着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北堂澈笑着,“喏,答應過你等你長大了送你一匹好馬的,就算祝賀你大婚的賀禮吧。”

三公主跟北堂澈道了謝,高興的跑到駿馬的跟前繞來繞去的,只是這一出來,遠遠的就瞧見了一個身影。

“奕哥哥。”

北堂澈心裏一緊,順着三公主的目光看過去,正向這邊走來的不是北堂奕還能有哪個?

北堂澈瞥了北堂奕一眼,許久不見心裏本來還挺忐忑的,可是一看到北堂奕又是那副不茍言笑、跟誰欠了他二百萬兩銀子似得樣子,正陰着個小臉眯着那雙狐貍似的眼睛氣哄哄的盯着他,就好像他又犯了什麽天大的錯誤,北堂澈心裏這氣就不打一處來。

于是北堂澈的臉色也沉了下去,嘟着嘴悶悶的看着王府門口的石獅子不說話。

三公主左瞧瞧右瞧瞧,北堂澈側着頭不說話,北堂奕瞟着北堂澈陰着個臉,倆人別別扭扭的反正就是沒人搭理她,那顯然是沒她啥事了啊。

于是三公主趕緊跟兩個人道了個別就騎上馬兒帶着随從溜了。

這倆小閻王打小一見面就掐,她可得走快點以免誤傷。

等到三公主的人都消失在街角了,北堂奕見北堂澈還是站在原地沒動彈,心裏就有點不高興,這人一不高興吧,一張嘴肯定就說不出什麽太好聽的話。

“人都走了還舍不得啊?”

北堂澈聞言簡直莫名其妙,尋思着這是說誰呢,瞪圓了眼睛瞅着北堂奕。

北堂奕眯着眼睛頓了頓,忽然走過去大模大樣的拍了拍北堂澈的肩膀,“哎,別惦記了哦,人家過兩天就出嫁了,沒你什麽事。”

說罷,好像終于出了口氣似得,也不等北堂澈再說點什麽,北堂奕特別得意地轉過身就走了。

诶這真是哔了狗了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北堂澈站在王府大門口半天沒緩過神來,怎麽就成他惦記人家了明明都是人家一直惦記他的好吧?!還怎麽就成他舍不得了?他舍不得誰了、他不過就是站這沒走那還不是因為某個煩人的家夥一直在這戳着他才沒走的,怎麽就成了他舍不得三公主了?!

看着北堂奕離開的背影,北堂澈憤憤地進了王府,越想越來氣,猛地又想起當年無辜挨得那□□一腳好像都是拜你所賜的哈?

于是心裏一火,順着王府的圍牆跑了過去,算計着路線一個縱身翻上了牆頭,扒着牆沿向下望去,正巧就看着北堂奕正從路上走過。

手頭上也沒什麽上手的物件,北堂澈敲了敲青磚瓦片也敲不碎,左看右看想了想,于是順着腰間的荷包裏捏出幾塊平時帶着吃的糖瓜,瞄準了北堂奕的後腦勺用力的丢了過去。

北堂奕被幾顆糖瓜砸了好幾下,驚了一跳不說還捂着頭小聲“啊”了一下,逗的北堂澈也顧不上躲了扒着牆沿就咯咯的笑了起來。

北堂奕順着笑聲的方向看過去,就看北堂澈正笑的前仰後合的,那樣子像極了兩個人當年念書時的情景,一個趴在高高的牆沿上笑着,一個站在牆這邊擡起頭滿臉怒意的向上面望着。

北堂奕心下一軟,剛想說他幾句吧,北堂澈這邊一大意就順牆頭滑了下去,裏面還傳來了“哎喲”一聲。

這麽一來北堂奕也被逗笑了。

活該!

誰讓北堂澈從小就是這麽一副“負心薄幸”的浪子德行,小時候招惹他也就算了,還敢去招惹什麽三公主,如今都要出嫁了還大老遠的特地跑出宮來見北堂澈,這到底是多大的交情?真是氣死他了,害他還城南城北的特地跑這麽一遭,就想看看他還能玩出什麽花樣。

已然,早先說好的“兩個人再無以後”此時已經對北堂奕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就算一定要起到作用,那好啊,不是說你我再無以後嗎?那你也別想和別人有以後就是了。

咱們倆就這麽各自孤獨終老吧我看也挺好。

北堂奕在心裏吐着槽,接着又像小時候那樣蹲了下去,撿起地上砸中自己的東西瞧了瞧,眉頭微蹙,指尖放舌尖上舔了一下,臉上又多了一陣笑意。

這人多大了,怎麽還吃這些個小孩子吃的東西啊。

蟬鳴不絕耳。

王府的兩個小奴才一邊掃地一邊聊着。

“可說,今天來的那個三公主,你覺不覺得有點眼熟?”

“你也這麽覺得?尤其是扮了男裝,乍一看那眉宇之間吧,怎麽看都有點像…”

兩個人滿眼深意的對視了一眼。

“南義王家的小…”

“小聲點!不知道咱們爺跟那位爺不對付嘛。”

“哦哦,真是的...”

三公主伴着夕陽騎着棗紅色的馬兒走在大街上,心裏還是暖洋洋的。

猶記得小時候也是這樣的天色,那時她被二姐搶了一支花釵,一個人坐在臺階上摸着眼淚。

後來哭着哭着眼前就多出了一個人影,那時北堂澈也就十二三歲吧,蹲在她面前瞪着黑溜溜的眼珠子一本正經的看着她,見她把頭擡起來了,便湊過來撩起她的額前的碎發對着她的臉仔細的看了看,然後忽然一笑,嘴裏還念念有聲的,“…有點意思…”

後來北堂澈一直坐在她的身邊聽着她的哭訴,一直到太陽快落山了,才若有所思的将手隔空擋到她的半張臉前,瞧着她那只露出一雙眉眼的半張臉輕輕說了一句,“要那花釵幹嘛,我覺得你比她們都好看。”

說完,北堂澈嘆了一口氣,又恢複到之前那笑盈盈模樣,還嗖的一下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來一包梅肉遞給她,“喏,別哭了。”

然後那人便風兒似得跑開了。

三公主淺笑了一下,其實奕哥哥說的沒錯,澈哥哥小時候确實有那麽點風流浪子的樣子,是挺沾花惹草的。可是又有誰能算到,那麽個風流少年會成長成如今這麽溫潤如玉的樣子呢。

不過那都與她沒有關系了吧,今天也是她最後一次會再想起那時候的事了。

宮門前立着一個熟悉的身影,還不容她看清那人的面容,心裏便已如小鹿亂撞。

霎時間什麽澈啊奕啊全都飛出天際,從今以後,滿心滿眼,只容得下眼前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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