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北堂澈懵了,低着頭盯着那枚镯子不知所措。

北堂奕看着北堂澈傻掉了似得表情心中一痛,卻繼續步步緊逼地問道,“這镯子不是已經被你扔了麽?澈小世子又是從哪得來的這麽個獨一無二的東西?”

口口聲聲的質問回蕩在這空蕩的小巷裏,那語調咄咄逼人的語氣就像是要把人趕到絕路上一樣。

可是那又能怎麽樣?

“是,是我撿回來的,那又能怎麽樣?”北堂澈忽然擡起漂亮的眼睛看着北堂奕,目光澄澈如明鏡,嘴唇卻細微地顫抖着,“你也會叫我一句澈小世子吧對嗎北堂奕,你再看看你自己呢?這東西是我撿回來的,但是那又能怎麽樣?”

一句話像一道驚雷一樣直劈到北堂奕的心頭,一身的氣勢頃刻間頹然崩塌。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因為這個。

好吧,瞧瞧這月光下的兩個人,一個是南義王家的世子奕,一個是北境王家的世子澈。想他南義王家滿門忠義、位高權重一派正氣;再想他北境王家王三代忠烈、鞠躬盡瘁把守邊關;無論哪一點,能是到了他們這一代可以折的起的呢?

而且不說這些,就說這兒女私情,他們自己又真的能做的了幾分的主呢?就算前天走了一個三公主,昨天又走了一個祈元公主,那麽明天、後天、大後天,就算他們躲得了千千萬萬個金枝玉葉,他們躲得了他們的背景、身份和責任嗎?

就算哪天真是這世代的家業都可以不要了,若是把這不堪的事情做下了再傳出去,又讓他們坐上高堂的老臉往哪擱啊……

誰能擔的起這麽大的罪過呢,誰又能忍心害誰一起擔下這麽大的罪過呢。

現在,北堂奕終于知道北堂澈到底是怎麽想的了;現在,他也終于知道,這世間原來還有種比一廂情願更難受的東西叫什麽了。

北堂澈靠着假山,望着天空中的月亮,涼涼的說了一句,“算了吧。”

北堂奕皺了皺眉頭,心裏疼的不行,卻又無可奈何,想要伸出手碰碰眼前的人,胳膊卻似挂了萬金石,怎麽也擡不起來。

還能怎麽樣呢,北堂澈說的對,算了吧。

可是就算是這樣,就算北堂奕終于什麽都懂了,此時此刻,他也還是想好好問北堂澈一句,“但是...你心裏是有我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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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這一句話就好了。

如果注定他北堂奕一輩子求不得,那個他便只要這一個答案就好了。

北堂澈哽咽了一下,想要穩住自己的情緒,如今卻再也平靜不下來了。

他可不能在這個緊要關頭松懈下來啊,他都已經做得那麽好了,他都已經忍了一晚上了他都已經忍了那麽久了,他怎麽能在這裏倒下呢?

于是北堂澈只能靠着冰冷的牆壁努力的擡起頭看着夜空不說話。

“你心裏是有我的,對不對?”

不說話。

“對不對?”

還是閉緊嘴巴努力的看着天上不說話。

“你倒是說話啊!”

北堂奕忍不住了,伸出手按着北堂澈的肩膀用力的晃了晃,他就想問這一句話他為什麽還是不肯對他說出來?!

可是人晃了幾下,那小家夥高高揚着的頭沒晃下來,卻噼裏啪啦的晃下來一溜眼淚珠子。

啊…果然還是功虧一篑了啊...

心裏有沒有你,這不是已經一目了然了麽。

兩情終相悅,卻無長久時。

北堂澈想不明白,北堂奕也想不明白,如果他們注定就是不能在一起的,那麽為什麽老天爺又要讓他們遇見彼此。

可是再可是,如果就算是這樣,也還是有人無怨無悔呢?

後來,那個一向冷心冷面的北堂奕也終于忍不住紅着眼,再一次将北堂澈攬進懷裏,然後溫柔又笨拙地撫摸着北堂澈的頭,任他窩在自己的懷裏小聲嗚咽着。

心疼,卻又滿心歡喜。

而至于那些無法逾越的東西......

至少在今夜,可不可以就先不要再提了。

只這一刻也好,就讓他們兩個稍微、稍微、稍微的自私一下下吧。

北堂奕用力的抱着北堂澈,兩個人影在溫柔的月光下,漸漸相擁在了一起。

只這一刻就好。

這可片刻就好。

……………….

後來袁家的事很快就解決了。

京城袁字號的商鋪逐一完成了戶部的審查,休業已久的店面慢慢恢複了往日賓客盈門的景象,總算白費這一幹人忙前忙後的打點。

北堂澈隔着茶樓的窗子向下望了一會,有些欣慰的端起茶盅送到嘴邊,茶香撲鼻,沁人心脾。

就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吧。

可是要去袁琦老家游玩一番的計劃算是徹底打消了。

“我這次幫了袁琦這麽大忙,說什麽你也得表示一下吧?”

那一夜,北堂澈親自送北堂奕出了北境王府。

北堂奕臨走時,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望了他半晌,憋出這麽句話。

狹長的雙眼眉頭緊蹙,嘴巴抿地緊緊的就等着人答話,北堂澈到現在都忘不了那時北堂奕的樣子,從小到大都是這麽一副老幹部臉。

“世子有何吩咐?”

那時北堂澈已經恢複了往日裏的模樣,眼睛雖然還有點紅紅的,但是情緒已經穩定的很好了,于是他好整以暇地擡起頭望着北堂奕,不卑不亢。

其實他當時真的以為北堂奕是在問他要好處,跟別的那些有的沒的都沒關系。畢竟有些事已經說得挺明白的了,雖然互表心意的下一刻所面臨的就是永遠的決絕,但是就像北堂奕說的,他知道他心裏有他就行了。

以後他還是北境王家的未來的小王爺,他還是南義王家的寶貝小世子,北堂奕說,他絕對不會煩擾他。

沒辦法,也怪不得北堂奕這麽說,誰讓兩個人糾結到最後,人家還是說什麽也不肯要他呢。

“都怪我,都是我的錯,都是當初我惹出來的禍。”

那時北堂澈窩在他的懷裏小聲嗚咽着,給北堂奕心疼的什麽都顧不上了,人家都這樣了,他還能怎麽逼他呢。

後來兩個人在王府的門前面對面的站着,像極了八歲那年的兩個人,面上沒有複雜的神色,眼裏也是一片澄澈無暇。

北堂奕把那枚小小的手镯重新塞到北堂澈的手裏,如今兩個人都長這麽大了,那兒時的物件自然也戴不上了,但是有些東西就和這镯子一樣一直沒曾改變過,那才是最重要的。

北堂奕一直都挺不會說話的,這不,才給北堂澈哄好了,一張嘴說出一席話,差點又把北堂澈的眼淚珠子給惹出來。

“收好了,”北堂奕握住了北堂澈的手,“要是有下輩子的話,你…你一定記得來找我。”

北堂澈聞言眉頭一皺,瞧着手上的東西眼睛一酸,嘴角又有些顫抖起來。

“下、下輩子,我一定,說話算話。”

堂堂一個男子漢,這一夜,愣是把這十來年的眼淚全都流完了。

再後來,北堂澈看着北堂奕翻身上馬,準備就此目送他回去。

自此一別,你我再無從前,滿腔心事都要好好壓在心裏,再見面時你還是你,我還是我,兩個人也再沒以後。

結果臨了北堂奕又冒出那麽句摸不着頭腦的話,北堂澈還以為這人是故意在要賞逗他。

于是北堂澈好好的問他,“世子有何吩咐?”

“之前你和靳翔他們在飯桌上說的,”北堂奕別過頭去,好像還有點不好意思,“…反正你哪也不許去。”

說完,騎着馬兒頭也不回的跑了。

???

哈?

北堂澈滿臉莫名其妙的站在原地,不是不是他又有點暈了,剛說好的那些???怎麽臨了這話聽着還是有點不對勁呢?

他去不去哪的還得要他管了?

可是想歸這麽想着,等到小靳來找北堂澈商量出行的事時,北堂澈還是找了個借口推脫掉了。

但是別多想,北堂澈只是覺得這次他搭了北堂奕的交情所以底氣不足而已,他可不是真就聽他話了,畢竟他倆沒關系的什麽關系都沒有。

還有別再跟他提那天晚上的事!都說了翻篇了!

放下茶盅,北堂澈不自覺地摸了摸懷裏的東西,以後可得小心點,這回可不能再弄丢了,因為到時候不會再有人幫他找回來了。

其實兩個人的決心确實下的都挺硬氣的。

後來有那麽段時間,兩個人真是一點來往都沒有,就算在哪裏偶然遇見也都視而不見,再也不會像過去那樣明裏暗裏牽腸挂肚的。

紅酥手端着黃藤酒,詩詩姑娘的酒都送到嘴邊了,北堂奕嘴角一彎也不會不賞臉。尤其是如今心事告一段落了,自恃心無旁骛,理應享受大好時光。于是指尖輕輕覆上那端着酒杯的手,就着這暧昧的姿勢将杯中酒一飲而盡,四下均是一片捧着的喝彩聲,“世子真是好酒量!”

而另一邊的北堂澈呢,偶爾來到這風月之地,因着性格溫柔也不會掃衆人的興。雖然酒量不佳,但是也會小口小口的抿着算是那麽個意思。待到酒酣耳熱之際尋個機會晃到園子裏溜溜,看到那月下美人翩然起舞,有興致的話也會将擺在一邊的瑤琴輕撫。待到一舞作罷,撿起落到琴上那一方絲帕,唇邊含起一絲得意的笑,微微躬身對着那暧昧的邀約默默的謝個禮。

其實看這樣子,也不是沒有際遇。

瞧呀,他們各自過的依然都挺好。

只是再好的酒也醉不倒人,再美的身姿也留不住人。

在旁人面前裝的再平靜,在無人之時想的再明白,兩個人遇到了,又還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彼此。

一輪下弦月,是誰騎上了高頭大馬,一回身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從眠月樓裏形單影只的晃出來。

再一擡頭,一雙狹長的眼睛對上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眉梢莫名的就挂上了不知名的深意。

眼波流轉,往事攀上心頭,一瞬間的促狹,化解的辦法還是只能袖子一拂。

“哼。”

還都是那麽倔的脾氣,好像又變成過去那樣,誰也不願多搭理誰。

畢竟都是男子漢,老爺們嘛,說出來的話那就得是板上釘釘聽的着響兒的,說到就得做到。

只是這夜裏是誰輾轉反側愁的睡不着覺,那就不管咱們的事了。

冷暖自知吧。

袁琦回到京城時都已經快要入夏了,而第一件事自然是親自上門拜訪北堂澈。

北堂澈親熱的拉着袁琦左瞧右看的,一會問他海上的景色美不美,一會又問他家裏的情況有沒有步入正軌,最後看着袁琦翻來覆去謝謝他的樣子想了一會,還是好好告訴他這次應該謝謝的人是北堂奕。

“這麽說小靳說的是真的?你真的去求北堂奕了?”袁琦有些驚訝的看着北堂澈,“他沒難為你吧?”

北堂澈趕緊擺擺手,眼神飄忽不定的,“他有什麽好難為我的。”

袁琦聽這話還稍微安心點,開始琢磨着要怎麽謝謝北堂奕。

兩個人在王府花園的涼亭中又坐了一會,袁琦忽然問北堂澈,“你是不是中暑了?”

北堂澈一愣,“啊?沒有啊,怎麽了?”

“看你臉怎麽紅了。”

“啊,”北堂澈趕緊把臉側了過去,“可能穿多了吧。”

袁琦“哦”了一聲,沒再說話。

後來袁琦也知道該怎麽辦事,特地在京城最好的食府滕王閣擺了一桌豪席宴請北堂奕。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北堂澈死活就是不肯一起來。

不一起就不一起吧,袁琦哪知道北堂澈和北堂奕私底下有什麽老死不相往來的約定,只當是北堂澈不喜歡北堂奕也就沒再逼他。

北堂奕也挺給面子的,收到袁琦的邀約利利索索就來了,也沒擺什麽譜。雖然兩個人平時都沒什麽交集吧,但是好在有常風作陪,這頓飯吃的還是挺順利的。

尤其是對袁琦來說,他一直覺得北堂奕挺難伺候的,整天都板着面孔和他們從來就不是一路人,而且再加着北堂奕和北堂澈之前交惡的關系,他一開始猜想這頓飯肯定免不了得低頭賠笑。

可是顯然袁琦預料錯了,北堂奕不但沒有一點架子,反而還挺和氣的,雖然話還是不多吧,但是一點都不會讓人覺得尴尬不自在,真是讓袁琦對北堂奕的印象改觀了不少。

只是這頓飯一開始的時候北堂奕确實有點心不在焉的,袁琦都感覺的出來。

只要雅座的門一被推開,北堂奕那雙狐貍眼睛就立刻立了起來,緊緊的注視着進來的人是誰,弄得袁琦還以為他在等什麽人。

後來常風冷不丁飄來一句,“北堂澈最近怎麽樣?今天怎麽沒叫他一起?”

“哦,叫了,但是他說今天有事推不開,就沒來。”

打那以後,北堂奕那雙眼睛再也沒盯着門瞧過。

一定是他想多了吧,袁琦夾了一粒花生米丢到嘴裏,為什麽他覺得北堂奕在等着北堂澈呢。

而那邊的北堂奕正端着酒盅遞到唇邊思量着,那人還真是說到做到啊。

你我再也沒有以後。

胸口一下子有些煩悶,火辣辣的酒水穿腸而入,除了再添幾分醉意以外,根本帶不走一絲的惆悵。

可是再惆悵卻也只能壓在心裏,留作唇邊的一聲嘆息。

若有來生吧。

北堂奕真的是這麽想的,………..當時。

這一天北堂奕正吃着早點呢,常風便風似得進了門。

“猜我今日得了個什麽消息?”

“又是誰被誰參了一本,還是終于哪要打仗了?”

北堂奕揉了揉耳朵,繼續低頭吃飯。

“是宮裏的消息,”常風探過身子,滿臉的神秘,“聽說聖上要為三公主指婚了。”

蟬鳴四起,擾的人心神不寧。

“你猜,選的誰?”

選的誰?

三公主喜歡的,還能有誰?

北堂奕胸口一窒,嘴裏那一口白粥半天愣是沒咽下去。

頭,真是越來越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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