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後來那天南義王一家離開時,北堂澈推脫喝醉了酒沒有出門相送,只是一個人遠遠的躲在角落裏看着一行人漸行漸遠,然後獨自來到小橋上輕輕摸了摸北堂奕呆過的地方,久久不曾離去。

北堂澈嘆了口氣,不應該是這樣的。

後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公“做美”,沒過多久就聽說北堂奕奉了父命外出辦事去了。

如今他們都已漸漸成人,朝中雖然并未予以重任,但是或多或少還是會被家裏安排做一些事情。

得知這個消息的北堂澈着實在心裏松了口氣,聽說北堂奕此次是去南方辦事,一來一回至少月餘,這段時間足夠讓他們兩個都能好好喘口氣,從糾纏不清的事情裏解脫出來,好好冷靜冷靜。

只是那人走的還真是挺匆忙的,臨走時都沒能“趕巧”好好見一面,說幾句話。

其實按照北堂奕的長久以來的作風來看,他是一定會去見北堂澈一面。

他也确實去了。

去了三次,三次都“趕巧”北堂澈不在家中。

誰也不是傻子。

後來北堂奕走出北境王府時,眼裏盡是揮之不去的落寞。

接着此去經年,轉眼已是白發蒼蒼...

怎麽可能。

北堂奕真的走了很久。

有時候北堂澈都會有種錯覺,可能北堂奕回不來了,就在南方安家生子了,再見面的時候說不定孩子都會叫人了。聽說南方的姑娘比北方的姑娘溫柔,各個都是出水的芙蓉,光是想想都忍不住想要擁入懷裏,更何況每天置身其中呢。

也不是總想着姑娘,有時候也會好好感受一下身邊的氣氛,原來沒有北堂奕的京城是這個樣子的。他再也不需要想着城南邊有一個礙眼的家夥,他也再也不需要擔心走到哪一處會不會不小心遇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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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說是好呢還是不好呢,這樣的感覺,北堂澈還是第一次體會到了無牽無挂的無拘無束。

自由的有些亢奮,亢奮到最後又有些不知所措。

其實他都感覺不到他到底有沒有想念過北堂奕。

後來再見到北堂奕時,冬雪都下了第二場。

才剛随着同伴邁進醉仙樓的門檻,正巧北堂奕同友人從裏面走了出來。

許久不見的兩個人就這麽冷不丁的迎面遇上了,看見對方都先是一愣,接着四目相對,一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喝完酒,另一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外面的天氣太冷,面上都泛着些紅。

最後還是北堂澈先眨巴眨巴眼睛低下頭去,互相點了點頭就擦身而過了。

旁邊一幹人都眼巴巴的不是等着看樂子就是着急走呢,無論是氣氛還是場合,看起來誰都不是太方便。

還好,再見時心裏竟然沒有什麽波瀾,果然之前的一切都是因為鬧得太久了。如今北堂澈心裏也不亂了,再想想之前北堂奕望過來的眼神也挺純淨的、再沒那種灼的人心驚肉跳的深邃了,或許一切都已經被時間沖淡了。

這樣不是挺好的麽。

可是就因為這不巧的相遇,北堂澈整頓飯都吃的有點沒滋味,心裏說不上來怎麽的,就是覺得有點空落落的,莫名的有點心不在焉。不過他覺得這一定是因為一切都來的太過突然了吧,一點風聲都沒聽到,也不知道那人是什麽時候回來的,竟然就這麽大刺刺的出現在他面前,任誰都難免有些忐忑。

北堂澈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玩着筷子,臉上也有些悶悶的。

等到好不容易挨過了飯局,北堂澈便直接打道回府,從轎子裏出來的時候,地上的雪都堆了薄薄的一層。

有下人匆匆撐了傘從門房裏趕出來,為北堂澈遮擋着稀稀落落的雪花。

北堂澈緊了緊身上的狐裘大氅,擡起頭隔着傘沿看了看順着天空靜靜落下的雪花,想要伸手接住幾朵,卻在落入掌心的一瞬間消失殆盡。

北堂澈無奈地垂下目光,有些落寞地走進了王府。

可是就在這時,王府那邊的巷子裏卻忽然傳來了一聲馬兒的嘶鳴聲。

北堂澈吓了一下,身邊的管家趕緊沖小厮說了一句,“看看是哪裏來的趕緊轟走,大半夜的,敢在王府跟前擾人清靜。”

正說着,遠處又飄來一陣嘶鳴,嘹亮又高亢。

北堂澈心下一動,只覺得心裏算不準似得、卻又跳的異常的厲害。明知道不可能的,卻又還是鬼使神差的制止了下人的動作,接着又支走了跟着的管家,一個人撐着傘尋着馬鳴聲的方向走去。

等聽着馬蹄原地踏來踏去的聲音越來越近了,再擡起頭時,才發現這眼前的地方似乎有些眼熟。

想要再像上次、上上次、像從小到大一直以來的那樣翻身上去,此時卻莫名的沒了那份勇氣。北堂澈沉吟了半晌,只能默默地走到牆根前,隔着圍牆聽着那邊模模糊糊的聲響,猜想着隔着這牆的另一邊,确實有人等在那裏。

落雪的夜裏,四處安靜的除了能聽到馬兒喘氣的聲音,再剩下的就是北堂澈胸膛裏的心跳聲了。不知猶豫了多久,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北堂澈拾起了地上的一顆石子,沉吟了一下,順着牆頭丢了過去。

挺傻的是吧?也不知道猜得對不對。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那麽做了。

石子落地有聲,牆那邊安靜了一下,忽然又傳來稀稀落落的一陣響動,似乎是有人從馬上跳了下來,接着下一秒,一個黑底繡着金線紋路的織錦袋子忽然隔着牆頭飛了進來,正好就落在了北堂澈的腳邊。

然後也不等北堂澈反應過來,那邊的馬蹄聲又起,漸漸遠去了。

北堂澈低着頭,眼前的東西都變得有些恍惚。他蹲下去撿起腳邊的袋子,打開來看看,裏面也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盡是些南方特有的糖果。每一塊都由不一樣顏色的油紙包着,挑一塊剝開了放進嘴裏,琥珀色的糖裏裹着梅肉做成的芯,惹的嘴裏清甜清甜的。

也是奇了,堂堂北境王府家的小世子竟然就撿起了這麽一個不知來路的東西,也沒懷疑這糖裏面是不是加了料就直接塞進了嘴裏。

這人在這裏等多久了?是碰巧還是故意的?這又是幾個意思?

北堂澈含着嘴裏的糖默默地吐槽着,就說那小子從小就不太正常吧,真是一點都沒看錯他。

所以才得離他越遠越好。

北堂澈吸了吸鼻子,眨了眨有些泛紅的眼睛,之前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心事此刻功虧一篑。

誰讓那人是個傻子呢。

永遠都是一副冷顏冷眼的面孔,卻會對着他流露出萬千神色,好的、壞的、情深義重的、百轉柔腸的;永遠都是那麽笨,既不會說話也不會做事,卻又總是想來招惹他,好的、壞的、多餘的、還有盡心盡意的。

你說北堂奕到底有多笨呢?

就好像很久之前送來的那盒點心,小心翼翼的塞了個字條在裏面,打開一看,白紙黑墨龍飛鳳舞寫着四個大字,愛吃不吃。

惹的北堂澈差點一來氣順簾子給扔出去!

一開始北堂澈覺得這一定只是趕巧,趕巧北堂奕得了賞,趕巧北堂奕不愛吃甜食,趕巧兩個人觀禮時一直一前一後的站着,又趕巧兩個人恰好心裏都有彼此,所以即使北堂奕送他一盒點心,這也沒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

就好像後來也是,趕巧去梨園聽戲,趕巧沒有提前吩咐人過去安排,趕巧這一天只一場的佳劇這天就是個大滿座。接着又是趕巧,趕巧這原本客滿的其中一處貴賓席就坐着北堂奕,趕巧北堂奕從來就不是很喜歡聽戲,趕巧北堂澈又很喜歡聽戲,所以又是趕巧,剛要離開的北堂澈便被梨園老板恭恭敬敬的請到了雅座上,于是猶豫躊躇的時候又聽見那邊輕飄飄地來了一句,愛聽不聽。

後來還有愛要不要,愛用不用…

那時北堂澈是沒想過做太絕的,其實他不是不懂,他喜歡他,他也喜歡他,即使人不能在一起,心裏也忍不住牽挂着對方,他懂的,他都懂。

可是就是因為他都懂,所以他才不得不做絕點呀。

你看看你北堂奕,明明都能裝作再見面時既不像過去那樣冷言相向,又不像之前那樣迫不及待,你也知道我們不是說好的,一切都過去了,所以你要學的坦然點,不要總把那些不可能的事放在心上、把什麽都往“絕路”上走。

可是你太高估你自己了呀,你就算裝的再好,你也做不了梨園裏的角兒啊。

你難道不知道,你那雙眼睛早就把你自己出賣了嗎?

不過沒關系,總有一個人是要先想通的。

中秋那晚,北堂澈一個人站在小橋流水邊都想了些什麽呢?

本以為兩個人說開了就會慢慢變淡的,可是原來他還是想錯了。

心意相通,有些東西北堂奕瞞不了他,他也瞞不了自己。

其實從一開始就只有一條路擺在眼前,那就是老死不相見。天各一方永不相見的話或許還能有條活路,像如今這樣高不成低不就的根本就只是死路一條,早晚有一天會把他們所剩不多的自持力慢慢磨沒、全部消耗殆盡。

所以說聰明的人還是北堂澈,從一開始他就想到過的,不能見,再也不能見了。

繞來繞去,原來解決的辦法從一開始就想到了,可是為什麽他卻沒能好好堅持下去呢。

他不應該這樣的。

所以才會又狠下心不見他吧?

就算那人難得親自登門,光明正大的直說要見他。

看着那時的北堂奕孤單單走出王府的背影,躲在拐角處的北堂澈遠遠的在想些什麽呢?

身上的衣服穿得也不夠多,天氣都這麽冷了,着涼了怎麽辦?

手上的力氣像是要把指上的扳指捏碎了似得,卻還是忍住沒邁出去那一步。

北堂奕呀北堂奕,你可知道,我們澈小世子是下了多大的功夫不理你的嗎?

可是你看看你,都走了這麽久了,怎麽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不但沒長進,反而還越來越完蛋,把我們澈小世子的眼圈都弄紅了。

雪下得越來越大,傘也被放到了地上。

北堂澈一個人抱着膝蓋蹲在地上,任由飄零的雪花落在發絲上,卻怎麽也沒有力氣再站起來。

嘴裏還含着那顆清甜清甜的糖果,外面的硬糖慢慢的化了就嘗到了裏面梅肉,酸酸的、甚至還有些青澀。

就像現在北堂澈的心裏一樣,低下頭撫摸着織錦袋上那繡着獨屬于南義王家的滕紋,又酸又甜的,太說不清了。

那一夜,北境王家的澈小世子不畏冬雪,獨自坐于亭中對月撫琴。

老王爺隔着院子遠遠地聽着悉悉索索的琴聲,摸着下巴暗自一笑,轉身對王妃說道,兒子長大了。

“王爺這是怎麽說?”

“你沒聽澈兒彈得那曲子麽?”

“有什麽不對?”

老王爺嘿嘿一笑,“鳳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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