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眼看着這日子一眨眼又到了來年。

北堂奕和北堂澈年滿二十,先後被正式冊封為世子,以待襲爵。

黼黻之衣,素秀之裳,一衣而王采具焉①。

有親友前來賀喜,“世子好風光。”

有家人反複叮囑,“以後可切勿再像過去那般胡鬧了。”

北堂奕和北堂澈隔着街道遠遠的互相望了一眼,感覺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更遠了。

這一年初夏,袁琦新置辦的私宅修建完畢,特邀一衆好友共慶喬遷之喜。

北堂澈由袁琦陪着在宅子裏四處參觀。

“你這地方弄得不錯啊,我都開始羨慕起你們做生意的了。”

“雖然比不了你們王府氣派,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吧。”

袁琦說的謙虛,卻掩飾不住面上的得意。

“我很喜歡這裏。”

“我給你留個院子,你以後可以随時過來小住。”

“那我要北苑。”

“那是我住的地方。”

“你可以和丫鬟擠一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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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可得找幾個漂亮點的。”

袁琦笑笑,又拉着北堂澈小聲耳語幾句。

北堂澈聽完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我可以打你嗎?”

兩人正說笑着,一轉身,看見常風和北堂奕正由下人引着向這邊走來。

遠遠看去,北堂奕不自覺的把頭撇向一邊,又是小時候那種特別不高興的樣子。

北堂澈面色一暗,袁琦碰了碰他,“怎麽了,你們不是沒事了麽?”

“恩,沒,沒事啊。”

袁琦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北堂澈,“都過去的事了,你們也別鬧了。”

北堂澈搖搖頭,露出個微笑,“我知道,真沒事。”

誰也不知道又怎麽惹着北堂奕了,除了跟袁琦禮貌有加的道了喜,看見北堂澈就跟看見空氣似得,理也不理,多一眼都不帶看的。

北堂澈在心裏繼續翻着白眼,原本看見北堂奕時心裏一瞬間還挺波濤洶湧的,他知道今天袁琦請了北堂奕,他也不好多說什麽。只是一開始想着像這樣又坐在一起會不會有什麽不妥,此時竟已經全然變成了無奈。

不願意來可以不來啊誰也沒逼他,幹嘛又擺出那副誰欠他錢的樣子。

可是北堂澈似乎忽略了,人家跟別人可都挺正常的,這臉色是唯獨擺給你看的。

于是飯桌上坐了個面對面的兩個人又隔着婀娜多姿的舞姬開始有意無意的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那樣子真是像極了小時候在國宴上互瞪的兩個人,就差下一秒也來個什麽切磋比試,保證能打的特別精彩。

北堂澈真的又無奈又來氣,他真不知道他又怎麽惹着北堂奕了。

有丫鬟跪坐在身邊滿酒,這一盅剛喝完,下一盅馬上遞到手邊。

北堂奕好飲酒,心裏憋着股莫名氣,手上也就沒了什麽分寸。丫鬟在這邊倒酒,他就一盅接一盅的喝着。

而北堂澈想來知道自己酒量欠佳,酒盅擺在手邊能不碰就不碰,只一個人悶悶的窩在桌子前不說話。

常風不知什麽時候靠到了北堂澈身邊,特別自來熟的摟住了北堂澈的肩膀,端起酒盅就往北堂澈的唇邊遞,“澈小世子,我們好歹當初也是一處念過書的,今日我敬你一杯酒,你喝是不喝?”

北堂澈被常風的親近吓了一跳,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求救似得看向一邊的袁琦。可是袁琦也只是饒有趣味的看着他不說話,于是沒辦法,只當常風喝點酒就來勁了,想着趕緊把酒喝下去快點脫身。

可是這一杯酒喝下去了,常風還是攬着北堂澈的肩膀不撒手,“我們雖然過去來往不多,但以後也要多親多近,你和袁琦這樣好,我以後也像他一樣叫你阿澈可好?”

“噗…咳咳…”

不知對面哪位小爺噴出了一口酒,常風也不在乎,繼續摟着北堂澈問道,“你倒是說話呀?”

北堂澈被逼的沒辦法,于是連忙點點頭,又喝了常風遞過來的第二杯酒。

結果這杯酒剛喝完,辣的眼圈都紅了,那邊的龍小公子又特別懂事的湊了過來,“那以後我也像小靳那樣叫你澈哥哥行嗎?”

北堂澈眼淚汪汪的看了眼天花板,我特麽今天招誰惹誰了?!

幾番輪回下來,北堂澈的小臉終于多了兩團紅暈。

待到衆人終于鬧夠了北堂澈,把目标轉移到了袁琦身上,北堂澈這才得個功夫喘口大氣。只是這一松口氣才感覺腦袋已經有些轉不動個兒了,眼前的東西也變得有些慢,人聲也變得忽大忽小的。

北堂澈自知自己有些上頭了,暈頭轉向的坐在位子上愣了一會,眼睛眨呀眨呀一閃一閃的,再看過去,我們澈小世子整個人都變得黏黏糊糊了起來,連推開婢女遞過來的酒盅時那話裏都帶上了一絲撒嬌般的語氣。

想出去吹吹風清醒一下順便躲開這幾個人來瘋,誰知道他們鬧夠袁琦會不會又跑到這邊來,北堂澈松了松領子,喝過酒身上更是覺得有些發熱。于是暈暈乎乎的推拒了跟過來服侍的婢女,北堂澈推脫方便一下,一個人人晃晃悠悠的出了宴廳向後堂走去。

左轉右轉找到了想要去的地方,等到方便完了再一出來,才發現自己顯然高估了對于新環境的認路能力,尤其是在喝多了以後,這條條長廊為何看起來都長得一摸一樣?

入夏時節,空氣裏夾雜着一絲燥熱,北堂澈腦子裏暈暈的,但是理智還是有的。

黑漆漆的四周只有廊間挂着的盞盞燈籠能照出一些光亮,只是那燈火甚是微弱,根本無法與王府或宮廷相比,遠遠望去,四處黑影閃爍,或是假山的影子、又像是什麽妖魔鬼怪的影子,北堂澈自小就不是太喜歡夜裏一個人到處晃悠,除非是有什麽大事,因為他有點怕黑,更怕那些怪力亂神的東西。在王府還好點,畢竟那是他家。可是如今到了這剛剛修葺完畢的袁府,即使是他朋友的住處也還是有點發怯,畢竟連袁琦都沒在這住熱乎呢,他更犯生了。

可是再害怕也沒辦法,北堂澈只能一個人暈頭轉向的在回廊裏繞來繞去,可是越怕這腳下越沒了方寸,稀裏糊塗數着廊頂挂着的一盞盞燈籠向前走着,走着走着便撞上了一個硬硬的東西。

北堂奕扶穩了北堂澈,“慌慌張張的,怎麽了?”

北堂澈一看來人是北堂奕,心裏頓時松了口氣,好歹算是遇見活人了。可是這口氣剛吐出來,又發現兩個人這半擁半抱的姿勢實在太過親昵,一瞬間又提起十二萬分的小心,趕緊縮着身子往後撤,嘴裏還黏黏糊糊的嘟囔了一句,“你別碰我。”

兩個人都沒少喝酒,雖然北堂奕酒量好一點,但是在酒精的作用下難免不如清醒時有自控能力,聽北堂澈這一句冷言冷語,心裏頓時又被拱起了一股火。可是想要發作卻又無可奈何,對着眼前這昏頭昏腦的家夥實在硬不起來,于是只好松開手站在原地,顧左右而言其他,“你怎麽能跑這麽遠,趕緊回去吧。”

北堂澈現在還暈頭轉向的呢,眨巴着眼睛瞧瞧四周,“那走吧。”

“走吧。”

“…走啊?”

“……”

北堂澈看了看北堂奕擡頭望天的表情,拍了下腦門。

這家夥從小就路癡,他都找不到路了怎麽還可能還指望的上他?

“你出來怎麽都不帶人呢?”

“你不也沒帶。”

“我那不是...沒想到找不到嘛,”北堂澈瞪着大眼睛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瞧着北堂奕,喝了酒連聲都比過去高了不少,“可是你不一樣啊,你從小就笨,出來還不帶人,不等着迷路呢嗎?”

“…你說誰從小就笨?我會迷路不代表我笨好吧?”

“算了算了!”北堂澈小手一揮,背過身去,“一會袁琦發現我不在了肯定會出來找我的,不用急。”

又是袁琦。

北堂奕抱着胳膊靠在回廊柱子上,面露譏笑,小聲問道,“你就這麽相信袁琦現在還能惦記着你呢?”

“這有什麽信不信的,這叫關系好。”

“是嗎?”

北堂奕忽然站直了身子走到北堂澈跟前,面上也沒了剛才的笑意,“你跟他關系多好?”

北堂澈不明所以的看着北堂奕。

“好到他能碰你,我就不能碰你?”北堂奕伸出手攥住了北堂澈的胳膊,“你們下午在一起說什麽來着?至于靠那麽近?”

北堂澈聞言一愣,心下終于明白北堂奕為什麽給他擺了半天臉色,手臂被北堂奕攥的隐隐作痛,心裏更是覺得有些惱怒,于是憤憤的甩開北堂奕的手,“別以為誰都跟你一樣。”

說罷,也不等北堂奕,一個人徑自向別處走去。

“你給我說清楚!”

北堂奕咬着牙追在北堂澈的身後。

“你放開,別跟着我!”

“你今天不給我說清楚哪也別想去!”

“都說了別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就知道把人往歪了想!”

兩個人你推我拉的在回廊間繞來繞去,一來二去的就繞到了一個人跡罕至的小院裏。誰也沒注意眼前的路在此處斷了,像是還有瑣碎的細工沒有做完。院裏空地上既無花草也無碎石,只有松軟的泥土摻雜着一些草屑。

北堂澈被北堂奕糾纏的沒有辦法,一邊甩着袖子一邊往前走,只是沒走幾步,腳下一空,眼前一黑,整個人向下落了去。

“小心!”

胳膊被什麽東西緊緊的拽了一下,耳邊呼呼啦啦一陣亂響,伴随着一聲悶哼,身上傳來一陣疼痛。

這一下給北堂澈吓的酒也醒了大半,睜開眼睛四下看了看,才發現自己竟然被北堂奕抱得緊緊的,原來剛才那聲悶哼是北堂奕發出來的,為了護着他直挺挺的摔倒了堅硬的地面上。

心裏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猛地戳了一下,北堂澈心裏一熱,眼圈一陣發酸。

這人怎麽還是這麽傻。

作者有話要說: ①《晏子春秋·谏下十五》:“公衣黼黻之衣,素繡之裳,一衣而王采具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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