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3、...
佛教八識,眼、耳、鼻、舌、觸、意、末那、阿賴耶。
眼、耳、鼻、舌、觸,各占其一。此五識受外界刺激,同外物産生聯系,将對外物的“認識”反饋給第六識。
第六識基于前五識,故稱之為意識,為人的心理狀态的總和。
第七識名為末那識,如果說前六識是對客觀外界的反映與折射,那麽這一識則摻雜了主觀的成分,前六識歸集于此,個體唯一性得以展現,有了人,有了你,有了我。第七識又稱“我識”,起“我執”,生衆煩惱。
第八識名為阿賴耶識,催一切善惡。無相無動,恒常不變,藏一切緣起,空寂太虛,既是空,也萬有。
……
如果付左笙了解過上述最為粗淺的佛理,那麽她也就知道了,自己現在失去了前六識,而第七識回歸到第八識中,重歸于寂。
因此現在付左笙目力所及之處空無一物,周遭雖然是黑暗,但并不是因為沒有光,她還能看到自己。她飄在黑暗裏,如浮萍一樣無所依——這種說法很怪異,似乎把“黑暗”也當成了物質。
她張口發聲,把手放在脖子上,能感受到聲帶振動,但耳邊仍是一片靜寂。
因為沒有空氣嗎?她把手指放在鼻尖,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呼吸,鼻翼沒有動過。她忐忑而試探地吸入黑暗,結果——毫無不适,就跟往常的任何一次呼吸一樣。既不覺得別扭,也不覺得是必須的。
她在黑暗裏奔跑,腳無法觸到任何實體,可動作毫無凝滞,腳下踏着的虛空就是支點。
她改跑為游,這片空間也一視同仁——随她跑随她游,既不給予支點,也不會阻礙。
付左笙做了許多無謂的舉動,可遠處的光源沒有絲毫變化,付左笙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移動過位置,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徒勞。
就連時間感也都消失了,付左笙不知道自己在這裏是過了一秒,還是一年。
她突然停止了所有的動作和嘗試,孤獨地飄在那裏。
“笙笙什麽時候能醒過來?”白洛莉既然已經被指派坐鎮這邊,自然盡心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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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皺着眉頭,表情為難道:“按道理來說,病人病情已經穩定,應該很快就能醒過來的。可是做完手術到現在,病人沒有任何主觀動作,可能是心理上的問題。”
白洛莉沉默了一秒,總結道:“您的意思,是接下來要看笙笙的求生意志嗎?”
這是電視劇裏常見的一句臺詞,白洛莉會聯想到也不奇怪。
誰知醫生連忙擺了擺手,說:“不不不,病人現在沒有生命危險,談不上求生意志。要說的話,似乎是病人并不‘想’醒過來。大腦皮層的細胞處于活躍狀态,但身體卻一直沉寂着。有一點像我們做夢的時候。我沒見過這種情況,不知道是不是我醫術不精……如果可以的話,希望病人能夠轉到更好的醫院去檢查看看。”
醫生嘆了一口氣,說:“不敢誤人性命啊!”
白洛莉又問:“那這方面的醫院,您有什麽推薦的嗎?錢不是問題,醫療資源最重要。”
經過這幾天的接觸,醫生早就看出這位病人經濟基礎不錯,因此也不繞圈子了,直接道:“北京XX醫院,首都的醫院還是實力強啊……”
白洛莉沉吟,道:“麻煩給我一些時間去協調,可以嗎?”
醫生自然沒什麽不可以的,他也只是提出一個建議而已,不可能病人不同意就把病人扔出醫院去。
白洛莉先去問了問柳江源拍攝進度。她雖然頂着一個付左笙助理的名頭,但是由于本人能力的關系,分量比《春》的項目經理還要重。
說到這裏還得提一句,在白洛莉和焦希希的交叉參與中,付左笙的經紀人梁秉彥早已退出了歷史舞臺,現在只是一個挂名經紀人而已。付左笙做的再好,也沒有他的績效。不過這一次他還是扔下業務跑過來了。
柳江源當然是知道這些的,雖然他在作品上很清高,但是對于作品之外的人際黨争等事情卻是深谙此道,因此白洛莉找他接洽的時候,他并沒有因為對方是個小小的助理就緘默不言,而是好聲好氣地跟白洛莉商量着,這個項目到底怎麽進行比較好。
柳江源對于付左笙這個女主角還是比較滿意的,但付左笙遲遲不醒過來,燒的就是劇組的錢——劇組的錢可不止是NIX投資的,這種燒法的确讓他有點為難。
白洛莉則是認為,付左笙一定會醒過來的,如果沒有意外,NIX也願意負擔這些天來劇組的損失,所以最妥善的做法是暫時不要提更換女主的方案。
可柳江源緊接着反駁:“據我所知,NIX現在不能算常規狀态吧。”
兩家娛樂公司高層鬥法,像柳江源這樣的位高權重者自然是一清二楚了。跟白洛莉細聊,也有探底的意思。
白洛莉沉默了一下,說:“抱歉,我的權限還不夠開這個口,我跟上頭溝通一下再跟您聯系,您看可以嗎?”
柳江源點了點頭說好,送客。
在白洛莉離開辦公室的時候,柳江源突然問了另外一個問題:“你們确定,付左笙一定會醒過來嗎?”
白洛莉頓了頓,沒有說話,走出了房門。
兩件事情堆在一塊兒,白洛莉自然必須得給萬宜寧報告了。一來是否将付左笙轉移到北京的醫院,二來是否加大對《春》的投資,作為保留女主角位置的交換。
這些都是要錢的事情,若是以前,說不定白洛莉就可以代替萬宜寧開這個口。但正如柳江源所懷疑的,她不敢私自下決定。
上次報告給萬韻程被萬韻程攔下來了,而這并不是萬宜寧願意看到的。白洛莉拎得清,于是這次直接打電話給萬宜寧了。
萬宜寧財大氣粗,一錘定音:不就是錢麽,我有的是。
于是一天之後,付左笙就出現在了北京。白洛莉也跟着一塊兒回去了。
白洛莉在醫院裏守着付左笙,淩晨才把人運進加護病房,下午就看到萬宜寧了。
萬宜寧神色有些憔悴,打扮卻還是得體的。她問白洛莉:“笙笙怎麽樣,醒了嗎?”
白洛莉指了指病房,搖了搖頭。
北京方面的醫生進行過初步的檢查,得出來的結論跟之前差不多:生理上不存在阻止病人醒過來的因素,因此問題只可能是心理上的。
白洛莉一直很疑惑:付左笙的求生意志這麽弱嗎?還是她有什麽不想面對的東西?
萬宜寧隔着監護玻璃,深情款款地看向付左笙。從最開始知道付左笙受傷開始,她就迫不及待要見到對方,可惜礙于劉燕銘做的手腳,并不能随心所欲地選擇兒女情長。現在付左笙已經來了北京,那她就算少睡五個小時,也是一定要來看望對方的。就算對方什麽都不知道。
病房裏的那個人表情平靜安寧,像是在睡覺一樣,并且還做了一個香甜的夢境。
就這幾分鐘的時間,白洛莉已經把付左笙的情況詳細地跟萬宜寧說明了,萬宜寧看着那句稍顯柔弱的身體,忍不住産生了跟白洛莉同樣的疑惑:“笙笙是自己不想醒過來嗎?她在怕什麽?”
萬宜寧沒有等到任何一個人的答案,只是默默地看着。
看了一會兒,她突然開口問:“笙笙受傷的事情,你是不是禀告過韻程?”
白洛莉下意識回答:“是的。”
回答完之後,她覺出不對勁了。
付左笙甫一出事,自己就把事情禀報給了萬韻程。萬韻程說萬宜寧焦頭爛額,把消息先壓一壓。白洛莉覺得這也有道理,于是隐而不報。
後來焦希希開着免提給自己打電話,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萬宜寧大發雷霆,指責自己逾矩,這也是說得通的。
在白洛莉看來,這只是一次簡單的判斷失誤:對于付左笙在萬宜寧心中的地位,萬韻程跟自己都低估了。之後将有關付左笙的事情的優先級再提高一些就好。
可現在,萬宜寧特地問了自己這麽一個問題,這說明萬宜寧在琢磨傳話出錯這件事。
是在确認什麽嗎?是在懷疑什麽嗎?難道這不僅僅是失誤,而是……故意的?
白洛莉想得多,頓時背後冷汗就下來了。可她又不敢問,只能偷偷看着萬宜寧的背影。
萬宜寧不動如山,聽到答案之後跟沒聽到一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高深莫測地有些詭異。
白洛莉不敢再深想,指甲蓋掐着自己的手心,暗示自己:公司都到這個關頭了,不能多想不能多想不能多想。
不能多想。
正在白洛莉思緒紛亂地自我懷疑的時候,萬宜寧突然懂了起來。
萬宜寧緊緊扒着玻璃窗口,說:“笙笙剛剛是不是動了?!你看她手指!”
白洛莉依言看過去,道:“手指偶爾抽搐,是正常的生理現象,并不是付小姐醒過來了。”
她之前也被驚喜了一番,後來才知道不是這樣的。
萬宜寧臉上驚喜的表情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太外露的失望:“笙笙為什麽不願意醒過來呢?要怎麽樣才能讓她醒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