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狼藉的男明星

今天的扇貝很大只,很新鮮,男保姆本想做給雇主嘗一嘗,但是雇主不要。

雇主讓他去找一個新雇主,言下之意......傻子也明白。

扇貝和男保姆都茫然,扇貝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能逃過被做成晚餐的厄運,男保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被開掉。

但柳吉沒有問原因,更沒有像第一次遇見池詠佑時那樣,耍賴着、吵鬧着,用死纏爛打的手段,讓對方不要解雇他。

他只是哽了哽嗓子,語無倫次地答應了池詠佑:“啊......啊、啊?怎麽突然......這、這樣嗎?嗯......好的,我、我知道了,那,謝謝......先生。”

男保姆乖極了,沒有為難雇主。

因為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他覺得池詠佑是一個好雇主,雖然脾氣飄忽不定,喜怒無常,但是大多時候還是對他很好的。

工資薪酬豐厚,從來不強制加班,會關心他累不累,會誇他做的菜好吃,還會讓他別做危險的活兒……好多好多呢,他能數出好多好多雇主的優點。

所以,心懷感恩的柳吉沒有去問為什麽,而是充分尊重雇主的意願。同時,他從雇主那語氣裏聽出來,即便自己能讨上個“為什麽”的答案,也不能改變雇主要終止雇傭關系的結果。

那日之後,池詠佑給了柳吉一大筆違約金,作為毀掉雇傭合同的補償。

這錢很多,多到能抵上柳吉兩年的工資,只是柳吉并沒有要,他只領取了自己該得的酬勞。

“希望你找到一個比我好得多的雇主,這應該,不是一件難事。”池詠佑這樣對柳吉說。

畢竟,像他那麽壞的雇主,實在很少見。

一眨眼,把男保姆辭掉已經半個月了。

男明星覺得日子變得渾渾噩噩,時間拉長又縮短,縮短又拉長,過得沒有內容沒有心情。

他的家裏亂糟糟,像被山賊洗劫過的一樣。花園裏的綠植沒有被修剪過,廚房裏積了一大堆廚餘垃圾,髒衣簍歪倒在房間門口,咖啡怎麽泡也泡不出那個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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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家裏的工具房是唯一一處淨土,男保姆臨走前收拾得井井有條,裏面的掃帚、拖把、抹布、刷子,已經很久沒被動過了。

池詠佑像條髒兮兮的鹹魚。

但是,從前沒有保姆上門清潔的時候,他也不至于過得這麽邋遢,頂多就是随便了點兒,不刮胡子不梳頭發之類的。

——像這樣四肢退化、生活不能自理的狀态,是第一次。

退化的原因未明,他只覺做事提不起勁,精神乏力,看電視會覺得屏幕是灰白的,咖啡無論加多少糖都覺得苦澀,想要在上面拉個心形的花,卻弄得一塌糊塗。

拉什麽拉,拉稀吧,毀滅吧。

少了個男保姆而已,為什麽自己會變得腦袋沉沉,手腳軟軟......從前每周二四六就能看見的人,現在走了,留下的只有滿屋的淩亂,和屋主的狼藉。

再請一個嗎?不了,誰都不是他。

頹廢的男明星不知所措,想要獲得外援或是一個喘氣的機會,于是他去到發小家求助。

發小與他住同一個小區,僅相隔兩條內街,大半夜的,池詠佑随便披了一件外衣,就步行去了發小家。

當他以一副在逃通緝犯的模樣按下門鈴時,發小與他老婆吓得以為半夜來賊,幸好發小及時認出池詠佑,才阻止了他老婆按下“110”的手。

“這大晚上的,剛哄孩子睡着,想着能和老婆溫存會兒,你這孫子就來了,”發小一點也不待見他,怨言轟炸,“敢情你是把我家當成了收容所。”

“不,是心理咨詢所。”池詠佑喝下第四罐啤酒,打了個嗝,“你快給我想想辦法,我不行了......都有戒斷反應了。難受。”

在聽取了池詠佑那一系列“慘況”之後,發小目瞪狗呆,不僅沒有給予安慰,反倒幸災樂禍:“地球要爆炸了!世界要毀滅了!池詠佑要被一個保姆掰彎了!人民群衆喜聞樂見!”

下一秒,發小被池詠佑踹了兩腳,肋骨幾近斷裂。

“你正經點。”池詠佑垂頭喪氣,将手裏的啤酒罐捏成一團。

瞧他一臉奔喪的樣子,發小才逐漸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也就收起了開玩笑的心,問他:“你來真的啊?”

池詠佑遲疑着,沒回答,也是一種明晃晃的退避。

他拿起一罐新的啤酒,又兇猛地灌了幾口,才自暴自棄地說:“我倒是想來假的,但好像沒辦法,止不了損。”

已經離開的那個人,存在感還是那麽強,像一塊粘性十足的膠紙,纏在他腦子裏去不掉。

家裏沒倒的垃圾、髒衣簍裏的臭衣服、廚房裏的外賣盒、窗臺上的點點灰塵,全都提醒着他曾經雇過一個很好很好的男保姆。

“我說你啊,就是悶在家裏太久沒碰女人了,跟那小保姆獨處多了,容易産生錯覺、歪念什麽的......淨想些亂七八糟的了。”發小直男說話不腰疼,“找點正經事做做,你自然就沒那閑心思了。”

池詠佑含糊其辭:“最近在休息,确實沒怎麽接工作。”

“那這樣,改天我組個局,給你找點事兒做。”發小拍着胸脯說。

深夜從發小家離開,池詠佑依舊是郁結,或許解鈴還須系鈴人,又或許心病還須心藥醫,他并沒能從發小那裏得到有用的開解。

別墅區裏的街道靜極了,空無一人,飛蛾成群繞着路燈的光撲棱,預示着今晚會有一場大雨。

他刷着手機走回去,身後有個孤零零的影子,朝自己那棟空蕩蕩的大別墅。

他又點開了與柳吉的微信聊天框,上面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兩周前,是柳吉把一些蔬菜肉類的照片發給他。

柳吉不會拍照,拍得笨拙極了,有時連鏡頭都是搖晃的,拍出來的照片不是沒聚焦就是亮度不對。以前,總是要被池詠佑嫌棄一番。

“拍的什麽東西......醜死了,”池詠佑倚在路邊的的燈柱之下,垂着頭,幽暗的瞳孔發着熱。

他把這些無用的圖片點開,一張張放大看,看很久,一張張劃過去,慢慢地,一張張保存下來,當做是很珍貴的痕跡。

這種做無用功的心情到底是什麽?是不是叫作思念。

踏着冷冷月色,池詠佑晃悠回了自己的別墅。一進花園,他不經意掠眼,注意到了角落裏不顯眼的兩壇東西。

走過去看,發現那是......男保姆沒帶走的豆豉。

!!怎麽到現在才注意到!太蠢了。

池詠佑雙瞳一亮,面上陰霾當即一掃而光,久違地笑了笑,仿佛看見了給予他希望的救命稻草。

有借口了,有借口能夠聯系那個人了。他立馬對着這倆壇子拍了張照片,打開微信,給柳吉發過去。

【池詠佑】:[圖片.]

【池詠佑】:你有東西忘拿走了

按下“發送”的時候,男明星連呼吸都在抖。他按捺不住地開心,期待與緊張的情緒在他腦中交替,揣度着柳吉将會怎樣回他。

就這樣抖了好幾十分鐘,池詠佑遲遲沒得到回複,焦慮得不行。

不過想想也是,這個點,柳吉應該睡了。

再等一等,說不定呢?池詠佑失落地抱着手機,坐在花園裏喂蚊子。

p(′⌒`?q)...慢慢等。

忽然,手機一聲震動,彈出微信消息。

池詠佑整個人蹦起來,深呼吸。

【柳吉】:留給先生吧

剛剛半夜起來喝水,柳吉不小心把桌上的手機碰掉了,撿起來時屏幕一亮,發現前雇主給自己發了消息。

點開是那兩個豆豉壇子,他當初走的時候就沒想拿走,這麽重不好拿,家裏也放不下。而且想到池詠佑喜歡吃豆豉蒸魚,他就把這倆壇子留下了。

【池詠佑】:我不要,你來把它們拿走

【柳吉】:你說喜歡,留給你[微笑.]

池詠佑急了,像惡人一般耍賴。

【池詠佑】:礙地方,你不來拿,我就扔了

【柳吉】:...那好吧

池詠佑看見這條消息眼睛都亮了,立馬興奮地打字,回道:“現在來嗎?我等你。”

柳吉看了看時間,都淩晨一點了。

【柳吉】:現在太晚

池詠佑又重新跌落谷底,懊惱自己過于心急。

【池詠佑】:明天?

【柳吉】:好的,明天下午[ok.]

關了手機,池詠佑抱着倆救命壇子狂喜,後來一整宿都沒怎麽睡着,像極了第二天要去春游的小朋友。

好開心,他好久沒這麽開心了。所有的糾結和矛盾都抵不過明天能見到柳吉的這份開心。

翌日。

男明星早早起床,精神抖擻,連上個廁所都要哼歌。家裏雖然仍亂得像個垃圾場,但在他看來,一切都順眼多了。

他把胡子剔得幹幹淨淨,認真修了眉去了鼻毛,洗了一個小時的澡。還拿出了自己穿得好看的衣服,在鏡子前試了幾套,像奇跡池池那樣變裝。

許久未修剪過的頭發長得蓋脖子,被他随意紮在腦後,成了一個彎翹的小揪揪。

雖然他們約的是下午一點,但是一過了十二點,池詠佑就早早等在門口,連中午飯都沒吃。

所以當柳吉下午騎着小三輪來到別墅區,靠近時,才發現池詠佑一個人在花園裏踱來踱去。

不是在等我吧?柳吉想,這外頭這麽熱......應該不是。

他騎着小三輪過去,停在門口,撥了撥車頭的鈴铛,爽朗地叫了叫池詠佑:“池先生!”

池詠佑一回頭,看見了柳吉,心恍然不堵了,連日來的酸澀與焦慮通通消失得無影無蹤。

要怎樣打招呼?自然點自然點......別慌,別露馬腳。呼吸有點不暢,小腹有點抽筋。“呼——”

柳吉把車停在別墅外的路旁,破破爛爛的小三輪與旁邊各色豪車格格不入,這是他問公司借的小型運貨車。

池詠佑迎過去,極力調動自己的演員天賦,将自己僞裝得波瀾不驚,滿臉平靜。然而,一開口的蠢話還是暴露了他此刻的緊張。

“嗨,巧啊......”他說。

“啊?巧?”柳吉摸不着頭腦,“先生,你忘了?我們昨天約好的,今天我來拿東西啊。”

許久不見,他覺得雇主有些不一樣了。幹爽利落、五官精致,與一慣看見的那個不修篇幅的雇主有些不同。在家裏也穿得這麽好看啊?是撿回了些明星的包袱嗎?

“哦,我知道,就是、講錯了,”池詠佑大腦卡機得厲害,脖子上的喉結不停地上下滑溜,趕緊給自己找補,“就是想說......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柳吉對他笑了笑,差點融了他的心。

池詠佑想說什麽全忘了,搓着出汗的手心,幫柳吉把那兩個醬壇子放到小三輪的後架上。

過程裏,兩個人閑聊了幾句。

池詠佑:“吃午飯了嗎?”

柳吉:“吃了。”

池詠佑:“哦。”

......就沒了。

搬東西很快,柳吉将壇子固定好在後架上,便要跟池詠佑告辭了:“那,我走了,先生拜拜。”

“啊?走了?哦......”

池詠佑內心崩潰,急得就差沒原地轉圈,這才剛來不到幾分鐘,就要走了嗎?

他想都不想,莽撞地上前去,橫隔在柳吉和小三輪之間,杵着不動,嘴巴張張合合老半天,跟個結巴似的。

“先生?”柳吉看着他。

在柳吉迷惑不解的目光中,池詠佑撓了撓後腦勺,含含糊糊地發出邀請:

“我泡了咖啡,要進去喝一杯嗎?趁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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