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愛崗敬業的
作為一個體貼細心的男保姆,柳吉總是留意着雇主的情緒,他看出來池詠佑的心情裕宴。糟糕,卻不知原因。
許是低落的情緒能感染人,柳吉也跟着憂郁起來,對着空氣都能傻樂的天性此時一點也發揮不出來。
他想要找點話說說,卻不知道說什麽。之前,池詠佑問他有什麽想問的,他其實想問的有許多——
先生,你跟你對象怎麽認識的啊?
你們是什麽時候在一起的呢?
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她?
諸如此類,他很好奇,但轉念一想,自己僅是個保姆,不該過問太多雇主的事。
在這種低氣壓之下,兩個人又靜靜待了會兒。
見池詠佑一直沒動那水果,柳吉又拿起果盤遞過去,溫聲地提醒了一句:“先生,這蘋果……你真的不嘗嘗看嗎?”
剛才削這蘋果的時候,柳吉心不在焉,光顧着想雇主戀愛了的事,一個不留神把自己的食指給削了,流了點血。
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他自己貼了止血貼,沒打算告訴雇主。
池詠佑騷勁蠢蠢欲動,喃喃一句,“你喂我我就吃……”
“嗯?”柳吉沒聽清。
“不用了,你吃吧,”池詠佑沒敢騷起來,只潦草地應了句。
他推開柳吉遞到他面前的果盤,沒什麽表情,起身回屋去了。
看着雇主的背影離去,柳吉這心空落落的。
Advertisement
剩他一個人坐在花園裏,無所事事,用叉子戳了塊蘋果,塞進嘴裏去嚼,嚼啊嚼……酸得起澀,整個腮幫子都被酸麻了。
這蘋果不好吃,幸虧池先生沒吃。
将果盤放到一邊,柳吉呆呆坐着,心裏硌得不舒坦。但肯定不是因為蘋果太難吃,而是因為......
他發現自己不能真正地為雇主的戀情而感到高興。
是的。一想到雇主戀愛了這件事,他便覺得心裏堵得慌,像生病了。
為什麽自己會有這種奇怪的症狀?為什麽心頭像這蘋果一樣酸澀?為什麽沒有辦法真情實感地祝福雇主?
腦子裏那本《十萬個為什麽》又徐徐翻開,新添了一頁。
手機忽然震動了幾下,柳吉拿出來看,發現收到了妹妹發來的信息——
【柳茹】:哥,嗚嗚嗚嗚嗚你外甥出息了!會拱別家的白菜了!
【柳吉】:?
【柳茹】:我兒子,游泳池,上回跟你說的那個男明星
【柳茹】:普天同慶啊啊啊!他終于談戀愛了!我那純潔乖巧的兒啊!小處男終于開竅了!哈哈哈媽媽真的放心了!!!
柳吉看着手機滞了滞,他在想,世界上的人都在這幾天紮堆戀愛了?最近是什麽桃花盛開的日子嗎?
實在沒什麽心情,他連寶貝妹妹的信息也沒多回幾句,最後,只發了個“恭喜”過去,敷衍了事。
之後幾天裏,男保姆諸事不順,犯下了好多平時不會犯的錯誤——
他下雨天忘記收衣服,把蚝油當成了醬油,炒完菜後忘關火,洗衣服沒放洗衣液,光打掃一個角落就花了半小時,煮個面是夾生的,還不小心把兩個碗給打碎了……
短短幾天內,柳吉陷入了職業生涯中的低谷,效率滑坡,犯錯率升高,辦事質量成斷崖式下降。
歸根到底,是他心不在焉,工作時總分神。可他找來找去都找不到調整的辦法,像走進了一個死胡同,無論怎樣都無法專注地投入工作。
“小心!”
一把短促而着急的聲音打破了柳吉的走神,他猛地驚醒,發現手中的開水壺被抽走了。
池詠佑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一把扯着他的手臂,将快要溢出的開水壺拿到一邊。
他愠怒地呵斥柳吉,“你發什麽愣?沒看見水都滿出來了嗎?差點就把你手給燙了,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
剛剛他進廚房拿瓶水喝,一眼看見柳吉在發呆,手中的開水壺斜斜傾倒着,裏面冒熱氣的水将要溢出來。
幸好他看見了這一幕,才及時避免了柳吉的手被燙傷。
“我發現你最近老這樣,我說扣你工資都沒用,心都不知道飄到哪去了。真是不罵不行,你給我好好反省!”
這是近段時間以來,池詠佑第一次用這麽狠厲的語氣訓斥柳吉。
“對不起……”
柳吉愧疚極了,把腦袋深深地埋進了頸脖之間,然而歉意還是未消減半分,于是直接将腰鞠成九十度。
“對不起……”他又說了一遍。
“說對不起沒用,你得改,要是剛才我沒進來,現在你手都廢了!知道多吓人嗎?”池詠佑餘驚未消,氣得臉都繃成了一塊鋼板。
被罵了一頓的柳吉垂頭喪氣,他強撐起精力,想着把這頓午飯做完,可依舊沒有改善,整個過程不是在神游就是在放空。
池詠佑隐隐發現了他不對勁,不放心地站廚房門口,盯着看,結果發現這小傻蛋跟丢了魂兒似的,連連出錯。
最後他實在看不過眼了,親自過來搶走鍋鏟,幫柳吉把菜做完。
“你歇會兒吧,我來。”
見雇主替自己颠着勺,柳吉很過意不去,“先生,我……”
“行了,出去等吃。”
池詠佑沒好氣将柳吉轟走,順帶拿起旁邊的鹽罐,跟仙女散花似的,撒了一把進菜裏。
幾番坎坷之下,熱菜終于上桌了,一道是男保姆做的,一道是男明星“炮制”的。
池詠佑難得做了一回大廚,還有點期待自己的水平,他迫不及待夾起來嘗了嘗......
差點一命嗚呼。
直接嚼鹽巴也不過如此,池詠佑齁得呲牙咧嘴,面容扭曲,味覺的濃烈沖擊讓他以為自己要歸西,猛灌下整杯白開水。
柳吉也嘗了嘗,他倒是忍耐力挺好,一口下去雖五官抽筋、頭皮發麻,但起碼沒吐出來,硬是把這玩意兒給吞下去了。
“也還好啦......用水涮一下,還是能吃的。”
池詠佑呸了呸口水,一邊用紙巾擦嘴,一邊按住柳吉的筷子:“別吃了,這菜吃了得腎病。”
柳吉深深嘆氣。
堪堪掃了桌上的菜一眼,池詠佑也嘆氣。他拿過旁邊一壺茶水,倒進自己碗裏,跟米飯泡在一起拌了幾下,将就着吃。
期間,他的筷子沒有伸進過柳吉做的那碟菜裏。
柳吉看在眼裏,心中忐忑難安。雇主還在生氣麽?
“先生,你還在生我氣嗎?”
“我看着像是在給你擺臉色?”
“……”
池詠佑用筷子戳了戳寡淡無味的茶泡飯,撇撇嘴,“沒有,不氣了。”
“那您怎麽不吃我做的菜啊?”柳吉慫慫地問。
作為一名敬業的保姆,要是雇主不喜歡自己做的菜,那可真是太失敗了。
池詠佑無奈一笑,用筷子敲敲柳吉那道菜的碟邊,噠噠,示意着柳吉去看那裏面的東西。
“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柳吉呆愣地看着自己那道菜,是炒雜粒,他在裏面放了黃瓜粒、腰果、玉米粒、胡蘿蔔粒和豌豆……看起來五顏六色的很漂亮,而且營養還豐富,嘗着味道也不錯。
這有什麽問題嗎?
他苦惱地想了片刻,才突然醒悟過來,“啊!先生你不吃豌豆的!”
“你記得就好。”
池詠佑沒什麽忌口的,只有豌豆和苦瓜不吃,他一早就告訴過柳吉。而柳吉這回完全沒記起來,雇主這麽重要的飲食習慣他都能忘,實在犯了不該犯的錯誤。
“先生對不起……我竟然忘了,我不該忘的。”
池詠佑伸出筷子尾,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男保姆的額頭,“笨腦袋。”
柳吉垂頭喪氣的,職業自豪感嚴重受挫,竟然主動求罰,“是我不好,您扣我工資吧,随便扣,我該罰。”
見他那副低落到極致的樣子,池詠佑心也跟着擰了擰,“好了,又不是什麽大事,以後注意就行。”
他哪裏舍得罰。
“先生,我給你挑出來吧,”柳吉想彌補自己的過失。
他說着,拿起筷子,用幹淨的那一頭,将那道菜裏的豌豆一顆一顆挑出來,夾到自己碗裏。
池詠佑反倒勸他:“沒事,你先吃飯。”
“不,”柳吉執着地說,“您不喜歡吃的,我給你全挑出來。”
他低着頭,慢慢地揀,很認真很細致,當真挑得幹幹淨淨,半顆也不留。
“你對我真有耐心,”池詠佑渾水摸魚地問了句,“你對別人也這樣嗎?”
“嗯...應該不吧。”
池詠佑心裏一亮,這意思,是說他和別人不一樣嗎?
他抓住一絲微弱的曙光不肯放過,又懷着暗示的目的,再添了一句略顯突兀的話:“柳吉,你對我真好。”
柳吉直白道:“當然,這是我的本職工作啊。”
打成為池詠佑的保姆那天起,他就事事以雇主為先,時刻牢記雇主的喜好,畢竟收錢做事。
“本職工作……”池詠佑看着如此愛崗敬業的男保姆,無語了,自我放棄地點點頭。
行,全都是出于本職工作的需要。
他突然不想吃了,哪怕面前這碟菜裏一顆豌豆都沒有。将剩下的米飯塞進嘴裏,他草草地嚼了兩下,失去了最後一絲強撐,把手中的筷子甩到一邊。
“不吃了。”
柳吉驚訝問:“飽了嗎?”
“被你氣飽的。”
“啊?我又做錯什麽了嗎?”
池詠佑哼哼哧氣,想說的、要說的一句也說不出口,脾氣也強行壓下去了。
最終,他只責怪到自己身上:“你沒做錯什麽,我氣我自己而已。我不争氣,沒出息。”
感情這種事怎麽可以強求?
以前池詠佑愛約炮,約得多了,總有一兩個真喜歡上他的,而他對那些人說得最多的就是——
“感情這種事怎麽可以強求?抱歉,我對你真沒那種意思。”
現在想想,那番話對他自己也适用。如果柳吉對他真沒那種意思的話,他又怎麽可以強求?
可是……真的沒有嗎?
柳吉見不得池詠佑怨罵自己,笨嘴笨舌地安慰他,“先生,你哪裏沒出息了?你明明很好啊。吶,長得好看、對人好、事業也厲害,可比我強多了,你別這樣說自己啊。”
池詠佑更絕望了。
我真這麽好的話,你怎麽就沒看上我呢?
他自嘲道,“我是真沒出息,要勇氣沒勇氣,要魅力沒魅力……算了,我對着你空矯情,你也挺無辜的。”
柳吉什麽都不知道,還要承受他無妄的脾氣,很可憐不是嗎?
這段飯到底還是沒有吃完,池詠佑氣哄哄地回了房間去,開始反思起了自己,頗有點閉門思過的意思,就差擺上列祖列宗的牌位和三柱香。
他明白自己陷進去了,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喜歡一個人。
他沒有經驗,沒有技巧,像只措手不及的菜雞,情緒太容易被左右。在與柳吉面對面時,總是會想東想西、患得患失。
再這樣下去……不行。
下午的時候,池詠佑跟經紀人視頻,談了談工作上的事。
經紀人告訴他,他下一部新戲出了點問題,劇組那邊說想提前開機,看看池詠佑這邊能不能協調。
池詠佑想都不想,答應了。
他确實該讓自己忙起來了,最起碼,不能總在家呆着,不然每天對着柳吉容易胡思亂想。最好的辦法就是用工作填充自己,冷卻過于狂熱的大腦。
“休息夠了?”經紀人問他。
“嗯,休息得人都快癡傻了。你安排一下吧,讓我忙成個陀螺。反正,不想總在家養老。”
“就等你這句話。”
經紀人興奮地操控鼠标,在電腦上點開各個合作方發來的郵件,愉快地為池詠佑計劃起了行程表。
而第一個,就是進組拍戲。
經紀人問:“你預計什麽時候能進組?我跟那邊溝通溝通。”
池詠佑想了許久,道:“越早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