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顆櫻桃

牧遙十六歲那一年,有一天晚上他參加劇組的殺青宴,喝了不少酒,回到家之後牧遙正坐在客廳,電視音量被調到最大。

方阿姨有事回家,那麽大的房子,她向來不敢一人睡,所以她就一直在等他回來。

牧遙把他扶回房間,替他脫了鞋子和外套,還蓋了被子。臨走的時候,牧遙關了燈,沈亦淮也就閉眼準備睡覺了。

誰知道牧遙走到門口,又悄悄地折回。沈亦淮雖然喝多,但意識尚在,他閉着眼睛,想知道牧遙要幹嘛。

牧遙在他床頭等了很久,似乎是确認他已經睡着了,這才蹲下身子,湊上前來。猝不及防地,她吻了他。

不是那種蜻蜓點水的輕吻,而是長久的、留戀的、深情的吻,她甚至伸出柔軟的小舌生澀地挑弄他的唇瓣。

吻畢,他聽見牧遙低語:“沈哥哥,我好喜歡你。可是我又不敢告訴你,你說我該怎麽辦才好?”

來自青春期的煩惱困擾着牧遙,她彷徨無措,小心翼翼地在暗夜裏向他傾訴自己的少女心事。

他這才知道,牧遙對他不再是對待鄰家哥哥的感情,也不再是兒時童言無忌的歡喜,而是一個女性對一個男性的愛慕。

那一晚過後,沈亦淮發覺,他與她不能再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了。她對他的喜歡越多,他就越不安。

十六歲的少女,真的明白什麽是愛情嗎?也許她只是把對他的依賴錯認為是愛情,如果是這樣,那會害了她。

他認為自己對她就像對妹妹一樣,他不想兩人的關系發展為愛情。愛情不似親情,愛情具有不确定性。不再是情侶關系的愛人,終究會成為最熟悉的陌生人,他無法承受與她陌路的代價。

自從失去父母,一向活潑開朗的牧遙變得敏感自尊且多愁善感,她生怕自己被遺棄,成為荒漠上無人問津的孤獨玫瑰。如果他明确地拒絕她的愛慕,會給她脆弱的內心以致命一擊。

最重要的是,她那個時候尚未成年。她應當安心學習,尋找人生目标,而不是困在情情愛愛的繭房裏,迷失方向。

他決定冷處理這段關系。時間是最好的解藥,只有等她将對他的感情靜置一段時間,才能看清自己真正的內心。

沈亦淮沉浸在回憶中,手機突然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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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付崇遠。

算好了時間付崇遠才打電話來探聽八卦,哦不,關心病人病情,“你家那位小姑娘沒事了吧?”

“應該沒事。”牧遙醒來之後像只張牙舞爪的小狐貍一樣把他氣得拂袖而去,看樣子也沒什麽大礙了。

“哦,我就是想看看她會不會有什麽副反應。”付崇遠道。

聽到這話,沈亦淮面色立刻凝重起來,問道:“會有什麽副反應?”

“懷孕啊!”付崇遠隔着電話就手舞足蹈起來:“要是真那個了,不做措施她可能會懷孕的,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捏着手機的手指瞬間收緊,沈亦淮恨不能順着信號過去拔了付崇遠的舌頭。

“她不會。”沈亦淮很篤定。

“那——”付崇遠還想打聽更多細節,電話已經被挂了。

三秒鐘後沈亦淮又想起了什麽,回撥電話,付崇遠秒接。

“你以後再敢提這件事一個字試試。”沈亦淮聲線冰冷且沒有任何起伏,像是在宣讀死亡判決書。

沈亦淮直截了當地再度挂斷電話,留下付崇遠一愣一愣的。

愣完之後他又笑了,沈亦淮這反應跟炸了毛的公雞似的,不就是怕自己覺得他對牧遙有什麽嗎?

啧啧,典型的欲蓋彌彰。

沈亦淮中午沒有回來吃飯,只有牧遙和方阿姨兩個人。

方阿姨今天做了油焖筍尖、紅燒仔排、清湯豆腐,還蒸了大閘蟹。

因為上午牧遙和沈亦淮發生了一場小争吵,所以牧遙一直悶悶不樂,飯桌上只是機械地夾菜吃飯。

方阿姨拿了一只母蟹放在牧遙碗裏,“來嘗嘗這螃蟹味道怎麽樣,市場上最新鮮的。我知道你們申城人都愛吃螃蟹。”

“謝謝方阿姨。”

在牧遙小的時候,她爸爸牧鴻鳴一心撲在學術研究上,對吃穿用度幾乎沒有任何追求。而她媽媽不是大陸人,生活習慣與申城本地人有諸多不同。

就比如說申城人愛吃大閘蟹,可牧遙家就很少吃。倒是媽媽偶爾會帶她去繁華的春熙路吃日本料理,點北海道空運來的帝王蟹。

牧遙的媽媽在生活中是個相當精致的人,漂亮端莊又優雅得體。即使是走在以時髦聞名的申城大街上,她媽媽也永遠是最靓最潮的那一個。

所以牧遙有時候就想不明白,她爸爸當年是用了什麽樣的本事才追求到她媽媽的。

牧遙吃了一只大閘蟹,看到碗裏還剩一只,便問道:“還有多餘的嗎?”

方阿姨說:“沒了,一共買了三只。先生不在家你就吃兩只吧。”

牧遙搖頭:“我不吃了,你放冰箱裏吧。”

方阿姨說:“一只螃蟹有什麽可放冰箱的,你要是想吃我明天再買。”

牧遙小聲嘟哝着:“我這不是怕他一會兒突然回來沒的吃嘛。”

牧遙知道沈亦淮是愛吃大閘蟹的。

說來說去,兩個人就算吵架了心裏都還是放心不下對方的。就像沈亦淮臨走的時候還囑咐方阿姨做點醒酒的菜,牧遙吃了螃蟹還想着給他留點。

方阿姨道:“你說你這孩子,早上非要牙尖嘴利地說些違心話。”

牧遙拿紙巾擦嘴,又把紙巾疊成方塊,丢進垃圾桶,委屈道:“是他先說我的。”

方阿姨笑:“那是先生關心你才說你的,你昨晚喝成那樣,還是他把你抱回來的。”

牧遙心底一驚,昨天晚上居然是沈亦淮把她“抱”回來的?怎麽抱的?公主抱嗎?

她不禁問道:“那後來是你給我扶到屋裏的?”

方阿姨說:“先生給你抱去屋裏的,我就沒去。我早上想去你房裏看看,他還叫我別去,讓你多睡會兒。”

方阿姨并沒有說她早上看到沈亦淮從她屋裏出來這件事,但是她并不知道,這簡單的只言片語,已經讓牧遙的腦袋炸開了鍋。

牧遙想起自己的睡衣……難、難道是沈亦淮給她換的?

方阿姨看到牧遙的小臉瞬間憋得通紅,忙問她怎麽回事。牧遙推說沒事,一陣旋風似的跑上了樓。

牧遙回到屋裏,手指顫抖着拿出手機,把沈亦淮從黑名單裏拉了出來。

可她思來想去,也撥不出這個電話。

怎麽跟他說?上來就問他昨晚是不是幫她換了睡衣?羞恥心讓她根本無法開口。

而且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就他一大早對她那個态度,怎麽也不可能啊。也許是她自己換的,只是她已經不記得了吧。

不過她昨晚明明跑了,以沈亦淮那種走到哪都會引來無數人圍觀的影響力,是怎麽将她成功偷渡回家的呢?

牧遙打了缪雪的電話,也許昨晚發生的事只有她知道了。

可一連打了三個電話都沒通,直到第四個電話,缪雪才接。

“什麽事?”缪雪嗓音有些嘶啞,顯得很疲憊。

“缪雪,昨晚我是怎麽回家的?”牧遙問道。

缪雪沉默了片刻,支支吾吾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是怎麽回去的?”牧遙覺得不可思議,昨天她倆一塊去了高律師的生日派對,照理說應該一起走。如果缪雪發現牧遙不見了,不是應該去找她嗎?怎麽會丢下她一個人走了。

“你別問我了,我什麽都不知道。”缪雪的語氣很奇怪。

牧遙還想問什麽,缪雪已經挂斷了電話,再打過去她就不接了。

牧遙總覺得其中有蹊跷,可任憑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百無聊賴之下,牧遙打開了微博。

“沈亦淮現身好友生日會”這一條果然在熱搜上,她點進去一看,娛樂八卦號也只是發了這條訊息,沒有做過多添油加醋的描述。掃了眼評論,清一色的粉絲彩虹屁。

@心淮叵測:睡不到沈亦淮的人生有什麽意義?

@關淮備至:沈亦淮為什麽還不來娶我?

@坐淮心亂:沈亦淮三個字就能讓我隔空受孕。

牧遙以前看到網上這些嗷嗷的粉絲還會生氣,仿佛自己一人珍藏的寶藏要被迫與全人類分享一樣。可後來她就不那麽想了,她巴不得全人類都喜歡沈亦淮,為他癡為他狂為他哐哐撞大牆。

牧遙又點開自己營業的微博賬號,不禁嘆口氣,自己只有區區十萬個粉絲,其中估計有一半還是經濟公司給她買的粉。即使她每天都發微博營業,漲粉的速度還是上不去。

以這種烏龜爬的速度,想追上沈亦淮微博的八千多萬粉絲量,她用計算器算了下,需要三百七十四年,這也就是說,如果崇祯皇帝吊死在故宮後面那棵歪脖子樹那一年她就開通了微博,現在她也許跟沈亦淮的粉絲量差不多了。

更可氣的是,他一年估計也發不了十條微博。

有的時候,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還大。牧遙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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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補了童年牧遙媽媽帶牧遙上街的情形,漂亮媽媽漂亮女兒,牧遙就是整條街最亮眼的崽崽!

求留言和收藏啊啊啊o(╮口╭)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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