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們每個人在死的時候,身體都會減輕21克的重量,科學家說,那21克是生命停止運轉所喪失的水分,也有人說,那21克就是我們人類的靈魂。

飛機在空中爆炸,能夠逃生的概率約等于零,可為什麽……他還會有意識?

安洛感覺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個永無止盡的深淵,眼前是漫無邊際的可怕的黑暗,沒有任何光線,也沒有任何聲音,可他的意識卻依然存在着,他似乎看見了許多熟悉的面孔,父親,母親,兄長……那些人的臉在眼前一個接一個不斷的晃過。

是不是到了傳說中死後的世界?

安洛在無盡的黑暗中掙紮着想要清醒,可眼皮卻格外沉重,不管他怎麽用力,卻始終睜不開眼睛。

也不知過了多久,模糊的,眼前似乎感覺到一點光線,同時,耳邊響起一個尖銳的聲音——“七號手術室急救cpr!快點來人幫忙!”

随着這聲呼叫,周圍響起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夾雜着手術室裏的監護儀滴滴的機械聲。他聽見一個男人冷靜地說:“小張幫忙做中央靜脈導管,我來做動脈導管,連續監測動脈壓!”

“周醫生,我這裏搞定了。”

“腎上腺素1毫克 Iv注射,快!cpr繼續做!”

“周醫生,病人依舊沒有心跳……”

“給我除顫儀,大家讓開,單向波300焦。”

“300焦一次!”

“300焦兩次!”

“加壓到360。”

“360焦一次!”

“360焦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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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醫生,還是沒有效!”

滴……滴……監護儀上的心率始終是一條直線,躺在手術臺上的男子沒有了呼吸,沒有了心跳,面色蒼白如紙,全身布滿了可怕的傷痕。

他看上去很年輕,然而此刻卻沒有了任何生命的跡象,送來的時候就已經是心髒停止跳動的狀态,能夠搶救回來的希望本身就十分渺茫。

巡回護士小聲提醒道:“周醫生,搶救時間已經超過了三十分鐘,是不是可以放棄了?”

按照醫學界默認的規則,這種送來時就已經停止心跳的病患,搶救30分鐘依然無效就可以放棄搶救,直接宣布臨床死亡。

可如今,手術臺上躺的人是他……

被稱作周醫生的男人名叫周承平,是急診科今天晚上的值班醫生,沒想到,值班到半夜突然送來一個停止心跳的重病傷患,居然還是他認識的熟人。

周承平沉默了一下,才說:“小張,你出去寫一張病危通知書,跟家屬說一聲,讓他們做好心理準備。”頓了頓,又扭頭道,“巡護,再給我拿一根傳導線。”

巡回護士疑惑地問:“要傳導線做什麽?”

周承平說:“我要從靜脈裝一條傳導線到他的右心房,再接到外部心率調節器,看看有沒有用……這是最後的辦法了,如果沒用,再宣布死亡。”

“……好。”

片刻之後,手術室裏突然響起一聲驚呼:“周醫生,他有心跳了。”

監護儀上的心跳曲線出現一陣強烈的波動,然後,心率漸漸變得規律起來,呼吸頻率也開始恢複,血壓慢慢升到正常值……躺在手術臺上的年輕生命,似乎突然又有了活力,護士長看着監護儀上的曲線,驚嘆道:“居然能搶救過來,這簡直是奇跡。”

周承平回頭看了眼監護儀,确認各項指征正常之後,終于長長松了口氣,“能夠搶救過來是好事。”沉默了一會兒,又道:“對了,快叫小張回來。”

剛到手術室外的小張被叫了回來,疑惑地問:“周醫生,怎麽回事?”

周承平說:“安老爺子有心髒病,跟他下病危通知書,我估計他當場就能暈倒。我們這邊一個沒搶救完,待會兒又要搶救另一個了。”

護士長問:“那你打算怎麽說?”

周承平想了想說:“搶救成功,心跳呼吸都恢複正常,只要度過危險期就可以活下來,先跟安老爺子說得委婉一點兒。”

護士長沉默了一下,“那他身上的傷呢?”回頭看了眼躺在手術臺上的男子全身的傷痕,見慣各種病患的護長也有些于心不忍,“他的雙腿嚴重骨折,接下來還要請骨外科的醫生繼續手術,即便手術成功,以後能不能走路還說不準……”

周承平輕嘆口氣,“這個跟他爸爸說清楚就行,安老爺子心髒不好,可不能再受刺激了。”周承平轉身脫下無菌衣,回頭道,“先送他去重症監護室,謝絕任何人探視。家屬那邊,我去跟他們談。”

***

周承平從手術室出來,果然看見安家的家屬正坐在那裏焦急地等待,爺爺安光耀和父親安郁冬都在,安家的管家吳伯也如旗杆一樣立在一側。一見他出來,安老爺子馬上拄着拐杖站了起來,聲音沙啞地問:“承平,情況怎麽樣了?”

周承平微微笑了笑,說:“您放心,已經搶救過來了,心跳和呼吸都恢複正常,只要度過危險期就沒有太大的問題。”

安老爺子總算松了口氣,緊緊抓着周承平的手說:“謝謝你……謝謝你承平,我家小洛能搶救回來,多虧了有你在。”

周承平輕輕拍了拍老爺子的手以示安慰,扭頭朝坐在旁邊的安郁冬使了個眼色,安郁冬馬上會意,走過來扶住年邁的父親,說:“爸,您在這裏等了大半夜,先回家休息吧。”

“休息什麽?我能安心休息嗎?!”安老爺子臉色一沉,回頭厲聲質問道,“那幾個臭小子呢?他們大哥在手術室裏搶救,他們幾個到現在還不見蹤影是怎麽回事?”

安郁冬笑得有些尴尬,“剛剛打過電話了,他們都有事,沒法趕過來……”

安老爺子皺眉打斷他,“有什麽事比他們的哥哥在搶救還重要?”

安郁冬低聲解釋道:“安岩在巴黎參加時裝周,暫時脫不開身。安陌在紐約的畫展也沒有結束,安澤正在準備畢業設計,他們三個目前都沒有辦法立即回國……”

安老爺子用拐杖狠狠敲了敲地板,“叫他們三天之內全都給我滾回來!”

安郁冬忙扶住他,“爸,您先別激動……我會催他們回來的。小洛已經搶救回來了,應該沒什麽問題,有事我來處理,您先回家休息,好吧?”

安老爺子這才點點頭,“那好,我先回去了。”走了兩步又回頭道,“安洛一旦醒來,記得第一時間通知我。”

安郁冬忙點頭道:“一定。”

終于勸走了年邁的父親,安郁冬這才松了口氣,擡頭看向周承平,嚴肅地說:“承平,你跟我說實話,安洛他到底怎麽樣了?”

周承平斂住笑容,低聲說:“情況可能并不樂觀。”

安郁冬道:“沒關系,直說。”

周承平想了想說:“雖然從生死線上拉了回來,可他的雙腿傷得非常嚴重,右腿骨初步判定為粉碎性骨折,以後能不能正常走路還說不準。”

安郁冬皺眉,“除了骨折以外還有別的傷嗎?”

“其他外傷都沒有太大問題。”周承平頓了頓,“關鍵還是骨折,如果以後只能坐輪椅,我怕他心理上會沒辦法承受。”

安郁冬沉默片刻,才說:“這件事暫時不要告訴我父親,他老人家有心髒病,我怕他太激動會出事……至于小洛的腿傷,請最好的骨科大夫來治療,盡量保住他的腿。”

周承平點頭:“我明白,骨科那邊我會聯系,等他情況穩定再做手術。”

安郁冬輕輕吐出口氣,“好,那你去忙吧,今天真的謝謝你了。”

周承平微微笑了笑,“應該的。您也回去吧,留在這裏沒什麽用,等他醒了我再通知您。”

安郁冬點點頭,跟管家一起轉身離開了。

周承平這才轉身走進休息室,倒了杯熱水,坐在沙發上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剛要閉上眼睛緩解一下疲勞,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兩個字——安澤。

周承平接起電話,就聽耳邊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用平淡的口吻,非常簡略地問道:“我哥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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