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小洛,媽媽帶你去吃燒烤好不好?”女人柔軟的手掌輕輕摸着小孩的腦袋,聲音聽起來非常的溫柔。

“我不想去。”小安洛似乎在鬧別扭,屬于孩童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淡。

“小洛,聽話,我跟你二叔二嬸已經約好了,不去的話,準備好的食物就要全部浪費。再說,你跟小陌也好久沒見了,正好跟他玩一天嘛。”

“……”小安洛扭過頭去不說話。

“媽媽,我也想去!”耳邊突然傳來另一個孩子的聲音,“媽媽帶我去好不好?我想吃燒烤……”

“你不要去了,留在家裏等我們回來。”

“可是我想跟哥哥一起去……”

“聽話。”

“哥哥帶我去,帶我去吧……”小孩子拉住安洛的手使勁兒搖晃,大大的眼睛裏滿是期待,“哥哥,哥哥……”

“……”

安洛突然從夢中驚醒,後背驚出了一層冷汗。

夢裏的畫面非常清晰,那個孩子烏黑發亮的眼睛,叫着哥哥時軟軟的聲音,讓安洛的胸口突然有種奇怪的窒息感。

那個孩子是誰?為什麽要叫他哥哥?難道安洛還有另一個弟弟?!為什麽自己會做這樣奇怪的夢?!

心跳快得失去了控制,安洛用手緊緊按住胸口,張大嘴巴拼命呼吸,好讓自己盡快平靜下來。

等終于調整好情緒之後,安洛的目光迅速掃過四周,這才發現,自己目前所處的是一個小卧室,打掃得非常幹淨。這裏看起來不像醫院,反而像是私人別墅,窗外應該有個花園,有淡淡的花香随着風飄進屋裏。

安洛記得自己是在爺爺的壽宴上被麻醉彈射中然後失去了知覺。怎麽會突然到了這裏?難道自己又被綁架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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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疑惑間,門突然被推開,一個短發的女人走了進來,在床前停下腳步,微笑着說:“安洛,你醒了?”

安洛覺得她十分眼熟,仔細打量了她一眼,這才不确定地問道:“你是……徐婉?”

剛才在壽宴上見到的徐婉穿着白色的連衣裙,一頭長發,看起來有種大家閨秀的清秀溫婉,此刻的徐婉卻是及耳短發,穿着簡單的牛仔褲和襯衣,倒是多了幾分精明幹練。

女人點了點頭,說:“你的記憶力果然不錯,才見了一面,換了發型你居然能一眼認出來。”微微一頓,笑着伸出手道,“你好,我是特案組的警察蘇西,假扮徐婉到安先生的壽宴,只是為了做一場戲好把你帶出來。”

安洛怔了怔,“你的意思是,我被槍射中,是你們警方在演戲?”

“是的。”蘇西點了點頭,解釋道,“這次‘綁架事件’是我們組長親自布置的,你爺爺在酒店裏協助安排,警方人員假扮成工作人員提前進入宴會現場,我們還為你找好了替身,你的家人現在應該在醫院裏,當然,被送去醫院的安洛,并不是真正的安洛。”

安洛輕輕皺眉,把真正的安洛劫走,再把假安洛以重傷的理由送去醫院謝絕探視,用這種方法偷梁換柱,那位特案組的組長果然高明。這樣一來,大家的視線就會轉移到醫院裏的假安洛身上,真正的安洛送秘密送走,當然也更加安全。

只不過……

安洛有些疑惑地道:“如果是警方想找我談話,不必這麽大費周章、掩人耳目吧?”

蘇西微微笑了笑,轉身坐到旁邊的沙發上說:“當然不止是找你問話這麽簡單。我們從線人那裏收到消息,有人出高價請頂尖殺手暗殺你,時間就定在這幾天,所以我們才會想辦法讓你來到壽宴現場,在他們動手之前先動手把你劫走。”

安洛終于了解地點點頭。看來自己的推論并沒有錯,這件事果然有警方插手。之前在醫院收到的紙條顯然也是卧底警察遞給他的。

安洛擡頭道:“這麽說來,真正查這個案子的是你們特案組,在媒體面前說沒有查到任何線索,也只是一種障眼法?”

蘇西點頭,“沒錯,你被綁架一案,牽涉的範圍很廣,查案的過程嚴格保密,就我們特案組已經掌握的證據來看,或許還跟黑道的販毒集團有關。”微微一頓,“你有沒有聽說前段時間特案組在西川機場查獲了近半噸毒品的事?”

安洛微微一怔,“你是說由私人飛機運往國內的那批毒品?”記得安澤曾跟他提起過,當時還是空軍協助警方在空中攔截的那架飛機,安澤連夜去執行的任務。

“是的。”蘇西說,“在沒有失憶之前,你一定知道很多關于那個販毒集團的秘密,所以他們才想除掉你滅口。我們逮捕的那位林先生在口供中提到了你,這次派出殺手暗殺你的消息,也是我們在那邊的卧底打探到的。”

安洛沉默下來。

他一直以為之前被綁架只是安家內部的奪權之争,沒想到居然牽扯到黑道甚至毒品販賣,原本簡單的綁架似乎突然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我們把你帶來這裏,一方面是保護你,另一方面,也是希望你能夠協助警方偵破這個案子。”蘇西說着就從随身帶的盒子裏拿出一部手機,遞到安洛的手中,“你失蹤後不久,我們在西山下面的空地上發現了你的車子,這是在你車裏找到的。”

是一部白色的手機,款式很簡單,屏幕被摔出了裂痕,倒是沒有摔壞。安洛按了開機鍵,眼前出現一排密碼鎖,以及“請輸入密碼”的提示語。

蘇西說:“這是目前最高端的智能手機,輸錯密碼是沒有辦法進入系統的。安先生,你還記得自己的手機密碼嗎?”

安洛搖頭,“不記得。”

蘇西說:“你可以仔細想一想,最好能夠記起來。我想,你的手機裏,或許有一些可以幫助我們查案的東西。”

安洛點點頭:“我會仔細想想。”

蘇西看了他一眼,又說:“我們還在你的車裏發現了安澤的指紋,如果推斷沒錯,你跟你弟弟安澤在出事之前曾經見過面,并且有過不愉快的争吵。”

安洛皺眉,“難道你們懷疑這件事跟安澤有關?”

蘇西沉默。

安洛頓了頓,篤定地說道:“不可能是他,如果他想對我不利,這段時間有的是機會動手。至于争吵,兄弟之間一言不合吵起來很正常,并不能說明什麽。”

不知為何,安洛居然下意識地開口維護安澤,或許是這段時間的相處,讓安洛對安澤這個弟弟漸漸放下心防,如果換成是安岩或者安陌,他一定不會這樣冒然開口維護……

想到這裏,安洛不禁閉上了嘴。

他對自己的失态也有些困惑。

怎麽會這麽沖動地去維護一個人呢?警方這樣說,一定是有證據的……

果然,蘇西又說:“車內還發現了安澤的血跡,你們應該不只是簡單的争吵,所以警方才會懷疑你被綁架的事情跟安澤有關,就算無關,也是一條重要的線索。”

安洛有些反感她把安澤定位為嫌疑人,不悅地皺了皺眉,說:“這件事我并不記得,你們應該直接去問安澤。”

“我們當然問過安澤,在你出事之後,安家所有人都給警方錄過口供。”蘇西頓了頓,“可安澤的說法是,那天并沒有見過你。”

“……”安洛沉默下來。

“顯然他在說謊。至于為什麽說謊,如果你能記起以前的事,那麽這些謎題就會解開。”蘇西又拿出一盒藥,遞到安洛的面前,“這是在你的車內發現的,氯丙嗪類的藥物,通常用于治療精神分裂症。”

安洛輕輕皺眉,“你是說精神分裂症?”

蘇西點頭,“你之前曾多次去心理診所咨詢,心理醫生已經确診你患有輕度的精神分裂症,你總會産生‘自己是另一個安洛’這樣的幻覺,出事的那天上午,你也去過心理診所,這一瓶藥就是那天剛拿的,封口完好,還沒有打開過。”

“……”安洛皺着眉頭看着這瓶藥物,上面奇怪的字符似乎有些眼熟。

這個安洛真的患有精神分裂症?

難道自己其實就是他,而之前的那些記憶,只是精神分裂之後産生的幻覺?

這怎麽可能呢?安揚、蘇子航,那些記憶中活靈活現的人,怎麽可能只是幻覺?

對于安揚十多年的苦戀,那樣刻骨銘心的感情,怎麽可能只是種幻覺?!

那一段充斥着血型、殺戮和背叛,卻也曾有過溫暖和美好的人生,雖然并不完美,卻是屬于他安洛的,獨有的人生。

如果那只是一種幻覺,那麽,自己豈不成了不存在的幻影?成了幻覺中的假象?

“安先生,或許那位心理醫生會對你的記憶恢複有所幫助,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安排你跟她見面……”

蘇西的聲音拉回了安洛的思緒。安洛冷着臉打斷了她,“我有些頭痛,想先休息。”

蘇西沉默片刻,這才點點頭,說:“好吧,你先好好休息,我們組長現在還在醫院跟你家人交涉,等他晚上回來,你們再詳細談談。”

***

送走蘇西之後,安洛躺回床上,習慣性地用被子把自己緊緊地裹了起來。

事到如今,他突然有些不太清楚自己的身份和來歷。

之前一直确定自己是27年前的安洛,在飛機失事之後重生到了這個安洛的身上,可是如今,這個安洛卻被診斷出患有精神分裂症,而自己的容貌、愛好、習慣……甚至是性格,都跟這個安洛一模一樣。

那就意味着,也會有另一種可能的存在。

比如,安洛這次是真的失憶了,真的忘記了以前的事情,而自己所記得的那一段人生,只不過是安洛精神分裂期間所産生的幻覺。

是這樣嗎?

僅僅是幻覺?

可為什麽,那一切都是如此的刻骨銘心?

自小寄養在外婆家無依無靠的童年,回到安家之後被強迫學會喝酒的倍受煎熬的日子,跟安揚一起并肩闖蕩的青蔥歲月,認識蘇子航的那一場華麗的舞會,蘇子航的死,冰冷的墓碑,安揚的眼淚,還有最終在飛機上遇難時釋然的微笑……

每一幕,每一個情節,都那麽的清晰明了,怎麽能用簡單的“幻覺”一個詞就把那一切全部抹殺?怎麽能用“精神分裂”這樣殘忍的診斷把安洛幾十年的經歷都全盤否定?

不可能,自己就是二十七年前的安洛,絕不可能是幻覺……

安洛緊緊攥住手指,躺在床上,只覺得全身一陣發冷。

“哥哥……”安洛忍不住低聲喚道,“哥哥……”

從來沒有如此刻般想念安揚。

雖然他們沒有辦法在一起,雖然那種戀情不容于世,雖然最後兩人都屍骨無存,可至少,那一切都曾真實的存在過。

不管是安洛,安揚,還是蘇子航,都曾經真實地在這個世上活過一回,哪怕他們最終死去,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可那些真摯而熱烈的感情,那些刻骨銘心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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