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上午十點半,安澤的車子終于開到了華安酒店的停車場。

跟知名娛樂公司華安集團一樣,華安酒店也是隸屬于安家的産業之一,高達三十多層的五星級酒店從外表看上去非常氣派,內部的裝修也極為奢華。安光耀的壽宴是在三樓的大廳裏舉辦,精心布置的會場,紅色地毯和各種花束讓壽宴現場顯得十分喜慶。

未免哥哥坐着輪椅在衆人面前尴尬,安澤特意提前到場,兩人到場時只有接待和管家在,安澤過去跟吳伯說了幾句話,然後直接把哥哥的輪椅推到最中間的桌旁放好,低聲在耳邊說:“哥哥待會兒坐在這裏吃飯就好,其他的事都不用管。”

安洛點了點頭,安澤也自然地坐在了他的身邊。

會場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安光耀的生日,不僅是安家的親朋好友,還有很多華安集團旗下的明星也親自到場祝賀,未免多生事端,會場的入口請了專業的保镖把關,沒有邀請函的人根本不可能進來,就連所有媒體記者也全部謝絕入內。

安洛的目光迅速掃了一遍周圍,今天的壽宴是按傳統風俗來辦,寬敞明亮的大廳裏整齊擺放着用餐的圓桌,不像那種開放自由的西式酒會,這樣集中坐在一起的宴席并不容易躲藏,加上門口保安的嚴格把關,會場的安全顯然比安洛想象中要好。

安洛略微放下心來,神色平靜地耐心等待着。既然有人在醫院給他消息讓他來這次壽宴,不管那些人是誰,安洛猜想,他們一定會有所行動的。

沒過多久,安岩和安陌也來了,安岩一見安洛就笑眯眯地湊過來,緊緊抱住他,“哥,好久不見!”也就半個月沒見,安岩的動作卻像是遇到十年沒見的老朋友一樣誇張。

安洛輕輕皺眉,不好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直接推開他,只能忍耐着他像個牛皮糖一樣黏在自己的身上。倒是安澤看不過去,冷冷瞧了安岩一眼。

安岩笑着松開手,說:“我發現哥哥好像比以前胖了,身上不是只剩骨頭,還有一點兒肉。”

安洛淡淡道:“胖了不好?”

安岩忙說:“當然好,哥哥這樣正好,非常标準,模特身材。”

安洛別過頭去,沒理他。

安陌依舊很斯文,只對安洛露出個微笑,說:“哥哥的氣色看起來好了很多。”

安洛點點頭:“嗯。”說着又回頭看了安澤一眼,“這些天多虧安澤照顧。”

安岩和安陌同時把目光投向“功臣”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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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澤微笑,“哥哥客氣什麽,應該的。”

安陌收回目光,事不關己低頭喝水。

安岩在桌下狠狠踢了安澤一腳,壓低聲音湊到他耳邊說:“喂,他居然替你說話,你不會是已經得手了吧?”

安澤沒有理他。

安岩壞笑道:“送你的東西有沒有用到?那是哥專門給你帶的,法國最新産品,很好用對不對?”

安澤說:“你閉嘴。”

安岩沒有閉嘴,繼續說:“照我說,你還是直接下手,先吃到嘴裏再說,吃到嘴裏的才是好的,就算哽住喉嚨食難下咽,也比被別人搶走的好。”

安澤皺眉,“搶走?”

安岩說:“大哥已經二十七了,還沒女朋友,他自己不着急,你當爺爺也不着急?實話跟你說,爺爺已經在給他物色女朋友了,徐家那位三小姐,你可認識?”

安澤的眉頭皺得更緊,“你是說徐婉?”微微一頓,“她不是出國留學了嗎?”

安岩笑眯眯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徐婉學的是商務,前段時間剛好碩士畢業,被她三叔叫回國來幫忙。徐家和安家生意上一向有來往,我覺得,爺爺給大哥介紹女朋友,第一人選肯定是她。不信你就等着,她今天說不定會來給爺爺賀壽。”

兩人正說着,突然聽到耳邊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安岩?”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安岩回過頭來,頗有風度地微笑着說:“這不是小婉嗎?幾年不見,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難認啊。”

徐婉走過來,笑了笑說:“安岩,你這張嘴依舊很欠揍。”

安岩說:“哪裏哪裏,比起你哥哥可差遠了。”

“安岩是在說我?”旁邊突然響起一個平淡的聲音。

安岩擡起頭,驀然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睛。或許是銀框眼鏡反射的作用,男人銳利的視線透過鏡片投在自己的身上,似乎帶着種奇怪的冷意。

周圍瞬間靜了下來,就連安洛也疑惑地把目光投向了這個戴着眼鏡的男人。

他認了出來,這人就是在無盡之城中跟安岩合作過的徐少謙,最近各大媒體炒得轟轟烈烈的新聞便是“安岩與徐少謙不合”“兩人在片場大打出手”。

沒想到他今天也會來到壽宴的現場,一向厚臉皮的安岩見到他,臉上的笑容似乎也有些挂不住。娛樂圈裏的事安洛知道的雖然不多,卻能明顯察覺到他們兩人間僵硬的氣氛。

在四周突然靜下來的詭異氣氛中,徐少謙一臉平靜地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卡片,遞到安岩的面前,“有個朋友是你的影迷,拜托我找你要一份簽名。”

安岩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半晌才擠出一句話:“我沒帶筆。”

“這裏有。”徐少謙從口袋裏拿出筆,和卡片一起遞給安岩。安岩拿過他手中的卡片一看,只見卡片上畫了一只可愛的猴子。

安岩在心裏默默罵了十遍“徐少謙你去死”“你才是猴子”“你個白癡王八蛋”。

“怎麽,這點面子都不給?”徐少謙依舊帶着微笑,唇角上彎的弧度看上去彬彬有禮。

安岩拿過筆,刷刷兩下在照片上寫下三個潇灑的大字“徐少謙”,順便标了個箭頭指向旁邊的猴子,然後揚了揚眉,微笑着遞回給他,“簽好了。”

徐少謙看了眼卡片,收回口袋裏,走到安岩身旁時,突然用暧昧的聲音留下一句話,“你的字很漂亮,我會好好收藏的。”

“……?”安岩回過頭,卻發現徐少謙已經轉身走到了安洛的面前。

徐少謙在安洛的輪椅前停下腳步,朝安洛伸出手,“好久不見。”

安洛也伸手跟他握了握,“你好。”

徐少謙俯身,盯着安洛的眼睛,問道:“聽說你失憶了,對嗎?”

安洛坦然道:“對,我失憶了,也不記得你。”

徐少謙微笑,“不錯,不記得以前的事,自然不用對以前的事負責,潇灑如你,一句失憶,就可以把一切抹得幹幹淨淨。”

安洛輕輕皺眉,“這話什麽意思?”

徐少謙聳肩,“沒什麽意思,既然不記得了,那就重新認識我吧。我叫徐少謙,是你中學的校友,也算是你為數不多的朋友,當然,那是以前。”

徐少謙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安洛,“這是我的聯系方式,想繼續做朋友可以聯系我,如果不想也無所謂。畢竟,朋友這個詞對你來說可有可無。”

說着便直起身,朝身邊的妹妹揚了揚眉,“小婉,走吧。”

徐婉走到安洛的面前,“安洛……”她似乎想說什麽,被徐少謙冷冷的目光一看,趕忙轉身跟在了她哥哥的身後。

直到他們兄妹走到另外一張桌前坐下,安洛的目光卻還落在兩人的身上,沒有移開。

不知為何,安洛總覺得這個徐少謙話中有話。他一定知道些什麽,剛才說話時的語氣也不是很友好。照安澤的說法,安洛、徐少謙和周承平是相識多年的好友,這次安洛出事,周承平盡力搶救,安洛醒後也常來病房探病,可同樣作為好友的徐少謙,卻自始至終問都沒問過一句,今天見面時的态度也相當冷淡。

難道在失憶之前,安洛跟徐少謙之間有什麽過節?

安洛低頭陷入沉思之中,卻實在想不出緣由。

坐在一旁的安澤見安洛一直皺着眉頭,便湊過來低聲安慰道:“哥哥不要介意,徐少謙說話向來刻薄,并不是針對你。”

安洛回過神說:“沒事,我不介意。”

就在這時,大廳裏突然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安光耀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走進了大廳。

“安老先生壽辰快樂!”“安先生的氣色真是越來越好了!”“外公身體健康!”“安爺爺生日快樂!”

一路上,親朋好友、各路賓客紛紛站起來祝賀安老爺子生辰快樂。

安光耀今天穿了一件非常合身的唐裝,因為身體還沒有複原的緣故,他也坐在輪椅上,被安郁冬推着走。雖已七十高齡,看上去倒是精神飽滿。

“多謝多謝!”一路上跟賓客打過招呼,安光耀最終把輪椅停在了安洛所在的桌前。

安澤、安岩和安陌都站了起來,恭敬地說:“爺爺,生日快樂。”

安光耀點點頭,“都坐,自家人不必客氣。”

安洛想轉動輪椅走過來,卻被安光耀擋住,“小洛,你的腿不方便,就不用動了。”說着又回頭沖安郁冬道,“推我到小洛旁邊,我要跟我的孫兒坐在一起。”

“是,父親。”安郁冬把安光耀推到了安洛旁邊,安光耀看着輪椅上的安洛,一臉心疼地道:“小洛,這次讓你受苦了。”

安洛忙說:“沒事的,爺爺。”

安光耀輕輕拍了拍安洛的手背,“你看,爺爺今天也陪着你一起坐輪椅,再過幾天,爺爺身體好了,能站起來,你也能站起來,到時候咱們爺孫兩個再去散步釣魚。”說着便握緊了安洛的手,低聲道,“不要心急,更不要難過,這次你走到了低谷,以後只會越來越好。”

安洛知道爺爺這樣說的目的。原本健康的人突然變成一個半殘廢,坐在輪椅上出席這種公衆場合,心裏肯定會不自在,安光耀作為今天的主角,自己也坐着輪椅,這樣一來就讓坐在輪椅上的安洛能夠少一些心理負擔,賓客們也不敢嘲笑他。

果然如傳說中所言,安光耀的确最心疼這個長孫。

雖然安洛并不介意自己坐着輪椅,卻不禁為這位老人家在不動聲色中為自己化解難堪而心生佩服。安光耀不愧是安家的家長,一句話就能讓現場鴉雀無聲。

安洛擡頭,發現安光耀的身旁還站着一個女人,女人保養得很好,配合今天壽星的唐裝打扮,她穿着一身複古的青色旗袍,低調中不乏高雅,看起來很有東方女人的韻味,安洛還以為這是哪家的堂姐,不禁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安澤。

安澤俯身在他耳邊說:“這是我媽媽,你一直叫她珍姨。”

安洛擡頭看向她,禮貌地道:“珍姨。”

周碧珍點了點頭,安岩早已殷勤地湊上去拿過她手中的包,“媽,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也不跟我們說一聲?”

周碧珍說:“昨天剛回來。我說了你能去接我?”

安岩笑眯眯道:“接你的任務交給老爸就好了,我去接你,你反而會不樂意。”

周碧珍道:“別的不長進,倒是油嘴滑舌的功夫一直在突飛猛進。”

安岩道:“當演員的,職業需要,我這是敬業嘛。”

周碧珍白了他一眼,扭過頭來看向安澤,“安澤,你去跟你哥哥坐,我坐這裏。”

安澤自動把哥哥代入成安洛,轉身坐到了安洛的身邊。周碧珍看了安岩一眼,沉默了一下,這才坐到安澤旁邊的位置。

壽星到場之後,各桌都開始上菜,安家這桌上只坐了安光耀和安郁冬夫婦,以及安家兄弟四個。安洛坐在爺爺和安澤之間,爺爺給他碗裏夾一塊排骨,安澤又給他碗裏夾一塊雞腿,安洛不好推辭,只能低着頭把滿滿一碗菜都默默吃掉。

周碧珍突然把一盤蝦放到安洛的面前,微笑着說:“我記得安洛喜歡吃蝦,多吃一點,大病初愈,要好好調養身體才是。”

安洛忙說:“謝謝珍姨。”

大家互相夾菜,偶爾聊聊近況,一頓飯吃得很是平靜,似乎安家這些家人之間真的感情親近、血濃于水。可安洛卻覺得有些怪異,父親和珍姨偶爾的眼神交流,安陌始終低着頭的樣子,安岩嬉皮笑臉卻有種刻意讨好的味道,還有安澤不發一言的沉默。

表面相處和睦的一家人,看在安洛的眼中卻覺得虛假。

宴會結束,賓客們開始慢慢散去,三樓大廳的門也被打開。

安家的家人正準備起身離開,安洛的耳邊突然傳來安光耀的聲音:“小洛,去洗手間。”

安洛擡頭,卻發現爺爺的目光正投向門口,似乎剛才并沒有說話。

安洛有些疑惑,卻還是開口道:“我先去一趟洗手間。”

安澤忙回頭說:“我帶你去。”

“不用。”

安洛轉動着輪椅往洗手間的方向走,突然,一種被獵人注視一樣冰涼的感覺在脊背滋生,幾乎是下意識的,安洛用力将輪椅一轉,同時低下頭,只聽“砰”一聲清脆的聲響,一顆子彈擦着安洛的耳朵飛過,射中了牆角的花瓶。

“啊……”現場爆發一陣尖叫,頓時陷入一團混亂之中。花瓶碎裂的聲音,人們尖叫的聲音夾雜在一起,吵得人耳朵嗡嗡作響。

“哥哥!”人群裏有個熟悉的聲音,帶着焦急甚至是驚慌。

似乎是安澤的聲音……

安洛很想回過頭去跟他說,別擔心,哥哥沒事。可他突然發現,自己居然沒有力氣回頭,眼前的景象漸漸變得模糊不清,意識也開始渙散。

不對,子彈明明沒有射中要害,為什麽會這樣?

在失去意識之前,安洛的腦海中突然浮現了一個詞彙:麻醉劑。

或許,對方并不想要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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