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唐婉手提一包糖人, 她邁着步子輕快回去。院子內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唐婉心生疑惑未去深究，剛踏進屋裏便喊道：“小楠？”
她又喊了幾聲卻沒人回應。唐婉把糖人放在桌上, 自己坐在凳子上望天, 小楠不在阿清也不在, 她好無聊……
糖人散發着膩膩的甜味，引得唐婉不由自主朝它望過去, 纖細的手指落在油紙包上, 她圓溜溜的雙眼轉了轉若無其事地拿了一根。
“我就吃一根, 剩下的全都給阿清就是。”唐婉自言自語，她已經很大方了, 換做別人她一根都不會給！
陸封沉站在小姑娘的背後, 他毫無感情的眼底掀起一絲波瀾, 緩緩走到唐婉跟前，見她吃糖人吃得開心并未出聲讓她發現。陸封沉手指輕叩桌子, 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音。
淡淡道：“去哪兒了？”
唐婉被他這動靜吓得一愣, 吃糖的動作都頓了下來，驀地回頭對上阿清清冷的雙眸，唐婉下意識舔了舔嘴唇, 幹巴巴道：“出去玩了。”
陸封沉面色淡淡，能感覺到他現在有一絲不開心，畢竟以往都是勾起笑容現在直接就冷下了臉。他坐在唐婉身邊，奪過她手中吃了一半的糖人, 笑道：“不是說送給我，怎麽自己先偷吃上了。”不待唐婉回答, 陸封沉又說：“去哪玩了。”
他說話的時候視線一直落在唐婉身上就沒有移開過，手裏的糖人被奪走, 唐婉捏着裙角有些不安，他這眼神看得她渾身都起雞皮疙瘩。
“去牡丹閣看牡丹了。”她鬼使神差沒有說實話，說到底她還是心虛。
說着，唐婉瞥了瞥陸封沉的臉色，悄悄從袋子裏又拿了一根出來，反客為主複又質問他：“你去哪了。”
陸封沉散漫地把玩手中兔子形狀的糖人，聽到這個問題沒有做回應，起身把桌上剩下的糖人全部拿走，“以後別跟那些人一起。”
唐婉抿着唇望着陸封沉的背影，喊住他：“你去哪兒呀，把我的糖人留下！”唐婉跑過去扯住他，兇巴巴地說：“男人不能吃那麽多糖會禿頭的，不許全部拿走！”
她眼睜睜看着他把那根她最最心愛的兔子糖人塞進了嘴裏。
唐婉：“……”你好狠。
陸封沉微微俯身湊近她，少女水汪汪幹淨地雙眸中倒映着他，動作溫柔娴熟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唐婉詭異地感覺到了舒适……這種被順毛的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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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也不能阻擋她心中的氣憤，沉着陸封沉走神她動作迅速把糖人抱在了懷裏，威脅道：“我的腦袋是那麽好摸的嗎？這就是代價剩下的糖人都是我的。”
她眼睛睜大，氣鼓鼓地樣子着實取悅到了陸封沉，他視線往下落在了唐婉腳上，“送你的繡鞋為何不穿，不喜歡？”他長眉挑起眸光微動，語氣中有自己都未察覺到的威脅。
唐婉望着自己的鞋子，粉粉嫩嫩的不是挺好看的嘛……唐婉左顧右盼間嘟囔了一聲，小聲道：“那雙鞋子是承王殿下送的，我不敢穿。”
實話實說，雖然喜歡得很但她就是不敢穿。
一想到阿清與陸封沉那些事，唐婉就莫名委屈，她咬了咬下唇大着膽子道：“你就不能別和他有什麽關系嗎？以往的痛苦都過去了，今後我們兩人一起生活就是了。”
她說着說着眼裏就泛起了淚光，鼻子酸酸的心也酸酸的。
她委委屈屈的聲音在耳側響起，陸封沉放下按在唐婉頭上的手掌，掌心裏癢癢的。陸封沉低頭只能看見唐婉低着頭，他一向平靜無波的輪廓出現了些裂痕，嘆了口氣無奈道：“你對承王究竟有什麽誤會。”
眨眨眼，唐婉一心一意地盯着陸封沉。都這個時候了，你竟然還幫承王說話！！唐婉心底泛起的酸意更濃了。
陸封沉微微不自在地側過身不去看她的表情，“人人都說承王殿下清風明月，不僅待人溫和為人處世在幾位皇子中都是上乘的。而且黎明百姓都非常擁護他。”
臉不紅心不跳地誇自己也就只要陸封沉能做到了，暗處的侍衛冷着臉憋笑，他們都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一般不會笑除非實在忍不住……
說完陸封沉輕垂眼簾看了眼唐婉的表情，想象中的仰慕并未出現，她怎麽看起來更難過了，陸封沉眉心微擰，他輕咳一聲道：“總之，承王殿下溫潤非常，婉婉一定會喜歡。”
他這樣的篤定，唐婉有苦說不出，少年郎你是被他欺騙了，睜大眼睛看一看啊，為什麽還要為他說話！唐婉垂頭喪氣，完了，她的任務還能完成嗎？
深吸一口氣，唐婉踮起腳尖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弱小，誰知踮得太高她踉跄了一下氣勢全無……胳膊被男人扶住，“婉婉怎麽總是毛毛躁躁的，摔着了如何是好。”陸封沉低着頭，望向氣鼓鼓的小姑娘笑道。
唐婉睜大眼睛擡起頭，“你是被他的外表騙住了，那個人看起來很好其實心裏都是黑的。”說完軟着聲音勸道：“阿清，要不我們回去吧，這裏太危險了不适合你。”
陸封沉：“……”他一言難盡，捏了捏唐婉肉乎乎的臉頰，指下軟軟的，看她蹙着眉陸封沉下一秒便笑出了聲，他笑起來渾身的冷霜都沒有了霎時間從冬天變成了春天。
唐婉呆呆地望着他的笑容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忍住酸澀斷斷續續道：“你笑什麽，我在跟你說重要的事情呢。”她音色永遠都是那麽軟軟的，不管說些什麽都像是在和人撒嬌，一點講道理的感覺都沒有。
陸封沉點了點頭看起來已經是明白了，“婉婉說得對，我是不該輕易相信承王。”他眸光動了動瞥向遠處閣樓上站着的那個人，後又低頭輕聲安慰唐婉，“若日後有機會……我們便回去。”
話音剛落，唐婉不由自主擡起頭，“什麽……”
陸封沉唇角溢出笑容，擡手把手中的兔子糖人塞進了她手裏，空出手把唐婉肩前散落的發絲整理好，“我還有事你一個人乖乖的，我很快就回來。”
他指尖涼涼地落在她臉頰上。
唐婉：“……”
她跺了跺腳，這究竟有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心裏。臉頰上熱熱的，手中的兔子糖人忽然像是有了溫度，唐婉咬住糖人的兔兔耳朵，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愣愣地舔了舔唇角。
甜甜的。
氣昏了頭，她都忘記阿清吃過了…
把袋子放好，唐婉捧着臉想起阿清方才說過的話，“若日後有機會我們便回去。”她重複了一遍陸封沉的話，靜默片刻後唐婉捂着臉笑出了聲。
心中的土撥鼠在尖叫，唐婉笑了一會兒想起了餘鴛……那個阿清的未婚妻，她頓時垮了下來。雖然只是工具人未婚妻但她心裏就是好難受，說不出來的難受。
又咬了口糖人，甜甜的口感在嘴裏化開。她就趴在桌子上吃了一個又一個糖人，直到最後一個，唐婉才好心地收起來放好等着給阿清。
……晚風陣陣唐婉吃飽了，靠在院子中的桌子上，她望向夜空，這裏的繁星清晰可見就像是她小時候見到的那種場景。唐婉平靜無波的撐着腦袋，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
忽然她眼角瞥見院子外站着個人，唐婉趕緊站起來，手裏攥着裙角很緊張，“誰啊。”她聲音微微顫抖。這就是住在別人家的壞處了，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陸封沉身姿挺拔，周圍只有風吹動樹葉的聲音，他腳步輕動緩慢地踏着月色走過去。
唐婉睜大眼睛，一身月白色衣裳的男人走到她跟前，月光下他仿佛正發着光一樣耀眼，唐婉鼻子動了動嗅到空氣中的一絲腥甜，她趕緊迎了上去。
四目相對，陸封沉上挑的雙眼微側，落在唐婉的肩上，動作輕柔地替她梳理好鬓角。
唐婉下意識把他的手拍掉，“你是腦子壞了嗎？”他異常的平靜讓唐婉心裏生出恐慌，“你是不是真的受傷了。”她只堪堪到陸封沉的肩膀，索性一躍跳上凳子。
這下比阿清高了。唐婉急不可耐地摸了摸他的腦袋，這個動作她老早以前就想做了，手底下軟軟的怪不得阿清喜歡摸摸頭。
見他不說話，唐婉只好扯扯他的頭發。
陸封沉唇色發白，奇異地在她面前露出虛弱的樣子，唐婉這才發現不對勁，她撈起陸封沉的手，自手臂上流出的鮮紅的血跡觸目驚心，唐婉驚訝道：“你是不是又去殺人了！”
跳到地上把陸封沉按到凳子上坐好，匆匆跑到屋裏拿來一盞燭火，借着燭光她才看到男人胸口處已然被血跡染濕，他臉色蒼白仿佛又回到了從前木屋裏的樣子。唐婉手背抹了抹眼角，“你還為人家承王說話，你都被傷成這個樣子了。”
唐婉此刻委屈大于氣憤，在她看來阿清只是承王用來殺人的工具罷了。
聞言，陸封沉輕笑出聲，“并不是什麽大問題，且我不是為別人殺人，我是為我自己。”總有人來擋着路便不得不解決了。
唐婉摸了摸衣服袖子，“你在這兒等一下，我去給你拿藥膏。”阿清半死不活了都，還要嘴硬說自己沒事。唐婉翻箱倒櫃找了一圈才從枕頭底下找到一瓶只剩下一點的小瓷瓶。
她塞進陸封沉手裏，“你自己回去上藥。”她可能也生病了現在就是很難受，難受得想哭。
陸封沉定定地凝視着她，唐婉只需要一秒鐘就要哭出來，陸封沉擡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痕，輕聲道：“仙界的小仙女怎麽能哭這麽難看。”
唐婉呆滞，一時間分辨不清這是阿清說出來的話，她“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反手拉住陸封沉的袖子，笑着說：“本仙女有時候也會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陸封沉緊握住瓷瓶，小姑娘笑得眼睛眯起，胸口的疼痛在這時也算不得什麽了。
……
哭也哭了，笑也笑了。唐婉側身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安靜的月色，她捂住自己一直跳個不停的胸口。不管是睜着眼還是閉上眼，總能浮現出一身白衣的阿清向她招手喊着“婉婉”。
順着棱角分明的輪廓往下，是……
啊啊啊，她在想些什麽。唐婉蒙着被子在床上滾了幾圈，望着房頂還是睡不着。看來她是真的病了，病名為阿清……
睡意漸漸湧上來，到最後她也不知道是何時睡着的。
最後唐婉是被小楠喊醒的。
小楠放好鞋子和衣裙，小聲道：“唐姑娘醒醒。”
唐婉：“……”
熟悉的感覺熟悉的人物，她頂着一對黑眼圈坐起來揉了揉眼睛，她睡意猶在閉着眼睛嘟囔道：“小楠怎麽了。”不會又有幾個“好姐妹”過來了吧。
“蕭大小姐來找您，說是您知道的。”小楠也摸不着頭腦，也不曉得唐姑娘是如何與蕭小姐扯上關系的。
每一個想睡懶覺的早晨，都會有人過來找她，唐婉欲哭無淚。她瞥向床尾放着的一身衣裳，撈過來問道：“這是什麽。”
小楠笑着答：“這是蕭大小姐給您送過來的，說是家宴您就穿這身衣裳。”她又不明白了，這身衣裳顯然是身婢女的衣裳為什麽要唐姑娘穿……而且家宴與唐姑娘有什麽關系。
唐婉“嗷”了聲，洗漱好出去卻發現并沒有人，
“……”唐婉冷着臉坐在凳子上賭氣，好不容易從床上爬起來卻發現人家已經走了，早知道就繼續睡了。
生氣＞︿＜
另一邊，蕭兮落對着前面的男人羞紅了臉，她怎不知承王殿下也會在這裏。
不着痕跡地整理好儀容，音調婉轉端着開口：“見過承王殿下。”
陸封沉沒有說話，只全程目視前方走得很認真，就算是從蕭兮落身邊經過也沒有給她一個眼神，身後跟着的宋青看了眼陸封沉的神色，面無表情地跟了上去。
他走至另一條道路腳步一頓，轉身吩咐宋青，“替我去買些糖人回來。”睫毛微動補充道：“要兔子形狀的。”
宋青心中雖有萬般怪異，但也順從地道了聲“是”。
從頭到尾都被忽略幹淨的蕭兮落捏緊了雙手指甲深深陷在了肉裏，她憤恨地盯着地面，與平常溫和端莊的樣子一點也不像。身旁的兩個小丫鬟瑟瑟發抖眼觀鼻鼻觀心不敢擡頭去看。
大小姐私底下什麽樣子有什麽手段，她們是清楚的。
蕭兮落調整了呼吸，眼底一片狠厲，片刻後她又恢複到以往端莊的樣子，擡了擡手跟着的丫鬟立刻遞上一塊幹淨的手帕。蕭兮落緩慢地擦了擦手，眼睛裏一點感情都沒有。
不着急，蕭兮落笑了笑。
唐婉發現了盲點，她自來到這裏好像除了吃就是睡。揉了揉自己肉感十足的臉頰，唐婉嗷嗚一口又吃了口新鮮出爐的包子，減肥什麽的永遠都留在明天吧。
活在當下，就是她的人生格言！
宋青提着一大包糖人在院子外躊躇了一陣，他有些不确定地走了進去，剛邁出一腳，身後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給我。”陸封沉伸出手，他長眉蹙起看似十分不滿宋青剛才的行為。
宋青低下頭恭敬地雙手遞出把袋子給陸封沉，陸封沉接過颔首，冷淡道：“若沒事你就回去吧。”
不知為何，宋青總覺得陸封沉似乎非常不喜歡他出現在那位姑娘跟前，他面上不顯行了個禮轉身消失在了南安王府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