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最終表白日

從蕭潔口中得知真相以後, 梁以璇一直在想,這一年來,邊敘在那樣錯誤的認知裏究竟是怎樣看待她, 怎樣看待這一段感情的。

她覺得自己對邊敘的印象好像被打碎了。她反複懷疑, 不斷地把他們之間發生過的事一件件推翻,再把這些碎片一片片拼湊重組, 想重新認識邊敘。

直到這一刻, 看到這兩句話的瞬間, 她終于理解了邊敘, 理解了這些日子發生的全部。

為什麽他會用受傷的姿态質問她——你把我當什麽。

為什麽他會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你不在意的事, 我為什麽要解釋。

為什麽他會難以啓齒地跟她坦誠——我以為你不在意我,所以才不讓自己太在意你。

當她以為, 他是被好勝心和征服欲驅使才來到這個綜藝的時候, 他其實正在經歷一場痛苦的自我掙紮。

他或許比任何人都更希望, 他對她僅僅只有好勝心和征服欲。

那麽當他用熱情換來冷待, 當他的自尊被踐踏, 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放棄她, 回到那座高高在上的神壇去。

可他不是。

他跟自己打了一場架, 最後意識到——他愛她。

他藐視她把他當作事業的跳板, 藐視這段扭曲的感情。

可是他愛她。

他很清楚, 從這種矛盾的折磨中解脫的方法有兩個,或者放棄愛,或者放棄藐視。

當他發現自己做不到前者,他只能選擇了後者。

所以那天,跟她在舞蹈中心吵過一架之後,他消失了很久,卻最終沒有一走了之, 還是在深夜回到了這間別墅,跟她說,他就是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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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以璇緩緩移開捏在書角的手指,看到了這幾行字底下的落款日期,發現是外婆出院後的第二天。

是他在醫院說,他被一個“不會說話又自以為是的混賬”氣到之後的那個周末。

那個周末她在南郊陪外婆,邊敘為了讓她安心請假,主動回來參加錄制,在其他嘉賓集體約會,而他待在家裏無所事事的那天寫下了這兩句話。

梁以璇顫抖着深吸一口氣,慢慢合攏了書。

她想她明白了,邊敘為什麽直到今天為止,都對那句牆角只字不提。

因為他知道她在媽媽那裏的處境,不想讓她在他面前也被歉疚綁架。

可是很奇怪,此刻知道了全部前因後果的她,最先感到的卻并不是歉疚。

而是忽然想起了《傲慢與偏見》裏的一句話:“将感情埋藏得太深有時是件壞事。如果一個女人掩飾了對自己所愛男子的感情,她也許就失去了得到他的機會。”

她最先想到的竟然是:她差一點就失去了他。

邊敘從導演監控室回到三樓套房的時候,陸源已經把行李整理妥帖。

見他回來,陸源第一時間報告:“老板,剛才梁小姐來找過你。”

邊敘意外地揚了揚眉:“說什麽事沒?”

“沒說,就是在沙發上坐着看了會兒書,然後跟我說她也得去整行李,先下樓了。”

“什麽書?”

陸源撓撓頭:“那我倒沒仔細看……”

邊敘想了想,轉身下了二樓,敲開了梁以璇的房門。

來開門的是程諾。

“以璇在洗澡。”不等他問,程諾就直接答了。

邊敘望了眼屋裏那間亮燈的浴室:“我門外等她。”

程諾指指腳邊那箱子:“那你閑着也是閑着,來挑挑有沒有想要的書帶幾本走?”

邊敘一個“沒”字剛到嘴邊,想起什麽:“客廳書架那些書是你的?”

程諾點點頭。

她之前陸續帶了些閑書來給大家分着看,哪知道打發時間一時爽,打道回府火葬場,不知不覺積攢了太多,實在重得背不回去了,今晚逮着機會就給人送書。

邊敘想起房裏那本《人生的枷鎖》,指指樓上:“有本在我那兒。”

程諾擺擺手:“那可千萬別還給我了,就當留給你做紀念了!”

邊敘沒說話,垂眼想着什麽,剛隐約感覺到不對勁,忽然聽到一聲咔噠。

浴室門被打開,梁以璇走了出來。

邊敘側頭看過去:“剛找過我?”

梁以璇擦頭發的動作一頓,停在原地遠遠望着他。

邊敘注視着她變幻的神情,正色起來:“怎麽了?”

梁以璇慢吞吞走了過來:“沒事。”

邊敘搖了搖頭:“有事。”

梁以璇抿了抿唇,點點頭妥協道:“本來是有事,現在暫時沒事了。”

邊敘皺起眉頭。

“明天會告訴你的。”

“梁以璇,存心讓我睡不好覺?”

梁以璇靜靜望着他,看着看着,笑着嘆了口氣,擡起食指,輕輕戳了戳他擰緊的眉心:“你因為我睡不好的時候還少嗎?”

次日晚七點,梁以璇正在西江花城那間很久沒住的公寓裏發呆,接到了節目組的電話,說攝制組的車已經到她公寓樓下。

最終表白日的錄制不局限在北郊別墅,每位嘉賓可以自選南淮市裏任何一個地方作為表白地點。

按照節目組制定的規則,表白通道将在晚上七點半正式開啓,到時,嘉賓們可以從導演組那裏獲取表白對象的手機號碼,并在表白地點撥出這通邀請電話。

梁以璇拿起床頭櫃那個剛包裝好的長方形禮盒,下樓上了攝制組的suv,跟司機說:“麻煩去舞蹈中心,謝謝。”

車子離開小區,二十分鐘後抵達舞蹈中心。

梁以璇抱着懷裏的盒子下了車朝裏走去,一路走進昏暗的劇院,打開角落一盞頂燈,站在燈下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剛好七點半。

表白時間到了。

她不需要問導演組邊敘的電話號碼。

那個號碼就安安靜靜躺在她的黑名單裏,已經躺了整整兩個多月。

梁以璇點開黑名單,勾選上邊敘的手機號,手指停留在移除鍵上,慢慢做着深呼吸。

手機裏忽然進來一則陌生來電。

她一怔,猶豫着摁下了接聽鍵,握着手機放到耳邊。

“我是沈霁。”電話那頭想起了沈霁的聲音。

梁以璇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沈霁已經笑着解釋了來由:“沒別的意思,節目組希望我撥出這通電話,給剪輯增加一些懸念,我就配合一下。”

“你還是這麽遵守規則。”梁以璇也笑起來。

沈霁頭疼地嘆了口氣:“是,倒是你,錄了一個多月綜藝,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梁以璇點了點頭,點完才想起電話那頭看不到,剛想說什麽,沈霁已經接了下文:“好了,我的任務完成了,不占你太久線。以璇,希望你今晚做出勇敢的決定,也祝你未來萬事勝意,前程似錦。”

梁以璇看了眼懷裏的盒子,輕輕嗯了一聲:“那我就祝你早點遇到那個讓你也變得不一樣,讓你打破你的規則和框架的人。”

沈霁笑了一聲:“謝謝。”

挂斷電話,梁以璇對着手機屏幕緩緩吐出一口氣,重新點進黑名單,手機再次摁上移除鍵。

剛要摁下去,忽然聽到一道開門聲。

梁以璇擡起頭,看見劇院金紅色的雙扇門被人從外一把拉開。

明亮的光在剎那間湧入昏暗的劇場。

邊敘穿過那道門,一步步朝她走來。

一如他曾在她最絕望的時刻,推開了蘭臣天府影音室的那道雙扇門,把光帶了進來,對她念起那句電影臺詞:Some people live a lifetime in a minute.

梁以璇望着離她越來越近的人,看着他手中那捧白玫瑰,再次讀懂了這句臺詞。

這個世界上好人很多,可是能讓你笑讓你哭的人很少。

你可以選擇一種平凡的生活,平平淡淡地度過一生,不必為誰輾轉反側,牽腸挂肚。

可也就同樣失去了為誰心潮澎湃,熱血沸騰的機會。

這世上本就不存在兩全其美。

選擇迷人,就要接受危險。

選擇激情,就要接受波瀾。

試圖摘月,就要擁有和月亮比肩的勇氣。

現在,月亮已經在她眼前。

她的月亮并沒有像她曾以為的那樣冰冷荒涼。

當她奔向她的月亮,她的月亮也在奔向她。

他們用了整整一年,甚至是整整四年的時間才走到了現在這樣真正平等的,面對面的局面。

她想,如果不再試一次,她一定會抱憾終身。

邊敘捧着白玫瑰站定在她面前,對她篤定地揚眉一笑。

好像在說,就算打不通她的電話,只要他想找到她,他總能找到她。

梁以璇垂下眼一笑,再擡起頭時,神色裏的躊躇已經不見。

“我可以先說嗎?”梁以璇直視着他問。

邊敘昨晚就已經猜到了一些,點點頭說:“看過那本書了?”

“嗯,所以也想給你看一樣東西。”

邊敘看向她懷裏。

梁以璇鄭重地捧起懷裏的盒子:“這個盒子裏裝了一樣很重的東西,我一直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讓誰打開它。但今晚,我想把它交出去試一試,賭一把。”

邊敘的眉頭慢慢擰了起來。

“我暫時還不能收下你手裏這捧花。”梁以璇深吸一口氣,用雙手把盒子交了出去,“如果你在感受過它的重量以後,依然願意接納它,并且也願意拿出同樣重量的東西,跟我做平等的交換……”

梁以璇說到這裏笑了起來:“那你知道在哪裏可以找到我,那個時候,你再帶着玫瑰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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