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結局 下

梁以璇耳根一燙, 擡手搡了一下邊敘:“我看你還是繼續做夢好了……”

邊敘抱着她笑:“花錢買個美夢成真不行?”

“你以為錢是萬能的嗎?”梁以璇觑觑他,“我後面還有場次呢,你毀了這條裙子, 就是再多錢也來不及定制新的了。”

邊敘遺憾地搖搖頭:“那我好好脫總行了吧。”

“……”

“你不要在這裏說這個……”梁以璇皺起眉頭,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腰,“快去見你爺爺了。”

“先說行不行。”

梁以璇嘆了口氣:“行――晚上穿回去,都依你。”

化妝間裏開了暖氣,和外面的下雪天不是一個季節。

邊敘拎起梁以璇那件長至小腿的白色羽絨服披在她演出服外面,這才牽着她的手下了樓。

到了九號門門廊下,邊敘上前敲了敲黑色賓利的後車窗。

車窗移下, 梁以璇彎下腰去, 對上了老人家笑眯眯的眼睛:“邊爺爺,您好, 我是小璇。”

“我知道, 看了場這麽精彩的舞劇, 哪兒還能認不得你的樣子?”邊鴻述笑着朝她招手, “大冷天別凍着了, 快進到車裏來。”

“好。”梁以璇坐上了後座。

邊敘剛轉身拉開副駕駛座車門, 忽然聽到邊鴻述的聲音從後座響起:“我讓你上車了嗎?”

“怎麽, ”邊敘握着門把的手一頓,“到我這兒就不是大冷天了?”

Advertisement

“你就該哪兒涼快哪兒待着去。”

邊敘側頭看了一眼梁以璇, 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見。

梁以璇小幅度點了點頭。

邊敘關上車門去了外面等。

車裏安靜下來, 梁以璇側過身體面對着邊鴻述:“邊爺爺,您有話單獨跟我說。”

“也不是什麽要緊話, 就是想跟你說, 上回在你們那個播……”

“直播間。”梁以璇接上了話。

“對,就那上邊兒, 爺爺不是催你和小敘來商量婚事嗎?”

邊鴻述摩挲着手邊收攏的拐杖:“怕你誤會爺爺是獨斷專行的長輩,爺爺得跟你解釋一句,當時爺爺是生怕小敘不懂事兒含糊了你才這麽說,後來看他心裏有數,對你也是真心真意的,爺爺就放心了。所以這婚事你們商量定就行,爺爺還有小敘他爸媽都是很開明的家長,不會胡亂插手安排的。當然了,要是你想成家了,小敘還沒個動靜,那你一定給爺爺說,爺爺去拎他耳朵!”

梁以璇被逗笑:“我知道的,我沒誤會您,我還跟他說覺得您很可愛呢。”

“是嗎?這小子,有這麽好聽的話也不告訴我!”邊鴻述冷哼了聲,瞅了眼車窗外的邊敘,搖搖頭,“外頭冷,也別叫他真凍着了,還有一件事兒爺爺也不兜圈子了,早點給你表個态,好讓你安安心。”

“您說。”

“你年紀還小,事業正是上升期,該打拼的時候就去打拼,都是做藝術的,爺爺非常支持你目前以事業為重,不會強求你和小敘讓爺爺早點抱曾孫的,只要你們倆過得舒心就好。”邊鴻述笑着拍了拍梁以璇的手背,“說出來不怕你笑話,別說抱曾孫了,爺爺本來都沒指望那小子能成家,有你陪在他身邊就是他最大的福分,也是給咱們家最大的驚喜了。”

梁以璇不知怎麽,鼻端隐隐有些酸楚,抿了抿唇說:“謝謝邊爺爺……”

邊鴻述板起臉來:“你數數,你這見我一面喊了多少次邊爺爺?”

梁以璇一愣。

“你聽聽小敘怎麽喊我的?”

梁以璇反應過來,趕緊清清嗓子喊道:“爺爺。”

邊鴻述朗聲笑起來,移下車窗,對不遠處的邊敘招了招手:“來,把我孫媳婦兒好好接回去,別磕着碰着了。”

梁以璇聽這稱呼聽得害臊,邊敘倒是挺自然,上前來拉開了後座車門,朝她伸出手來接她,回邊鴻述:“這還用得着您叮囑嗎?”

梁以璇重新上樓,去化妝間和更衣室取來随身物品,和團裏老師以及幾位還沒離開的演員道了個別,跟着邊敘上了另一輛賓利的後座。

車子緩緩駛出劇場,一整天腳不沾地的奔忙和喧嚣徹底落幕,梁以璇端了這麽久終于能夠放松下來,身體歪向邊敘,腦袋輕輕靠上他的肩膀。

邊敘握過她的手擱在腿上:“剛才爺爺跟你說什麽了?”

“不告訴你。”梁以璇笑着搖了搖頭。

邊敘用指關節輕輕敲她額頭一記板栗:“不告訴我我也知道。”

梁以璇擡眼瞄了瞄他,小聲感慨:“你家裏人都好好……”

“聽你這意思是想早點跟我回家了?”

梁以璇一噎:“我哪有說。”

邊敘擰起眉來:“那就是看不上我們家,不想來。”

梁以璇擡頭剜他一眼:“你就是網絡上說的那種到處找碴還曲解人意的杠精吧?”

“那你說說,你是什麽意思。”

“怎麽還催起我的意思來了,上回不是你說不想英年早婚的嗎?”梁以璇咕哝。

“梁以璇,”邊敘捏了捏她的耳垂,“這種用心良苦的話你當時沒聽明白,現在想想還不明白?”

梁以璇把這話在腦袋裏捋了捋,回過味來了。

當時媽媽态度還沒緩和,堅持不允許她談戀愛,邊敘可能是為了減輕她的心理負擔,才說自己不想英年早婚,說不定還為此跟家裏表了态,于是就有了邊爺爺今晚給的定心丸。

梁以璇眨了眨眼:“那現在……”

“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你說這風吹還是不吹?”

梁以璇摸摸鼻子:“我之前也是因為我媽的态度才想着慢慢來,現在……”她說到一半覺得不太對勁,坐直身體打量了下這車裏的環境,看了看他空空的雙手,再品了品他的問話,愣愣地說,“等會兒,你這不會是在跟我求婚吧?”

“看着不像?”邊敘挑了下眉,眼看梁以璇的神情從難以置信到漸漸懷疑,再到發現他沒開玩笑之後的大失所望。

他笑起來:“不像那改天再求一次。”

梁以璇認命地看他一眼。

算了吧,求婚求得像問“今晚想吃什麽”一樣随意的人,能指望他尊重什麽儀式感,再來一次也好不了多少。

“生氣了?”邊敘笑着撫了撫她下壓的嘴角,“生氣了聽會兒歌。”

“……”

他怎麽不說生氣了多喝熱水呢?

梁以璇還沉浸在一分鐘前那場倉促簡陋到“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的求婚裏,思考着自己剛才那樣是不是就算答應了,越想越悶,沒好氣地搖搖頭:“我不要聽……”

前面駕駛座正要去打開音響的司機立馬住了手。

車子往前開了一段,邊敘忽然指了指窗外:“寶貝兒,你看那是哪兒。”

梁以璇偏頭往外望去,看到了北城舞蹈學院附中的校門。

司機減慢了車速。

邊敘疑問道:“你母校這麽晚還不關門?”

梁以璇看着敞開的校門奇怪起來:“怎麽回事,今天是什麽特殊日子嗎?”

邊敘朝司機打了個手勢。

司機靠邊停了車。

“既然開着門,進去看看?”邊敘問。

梁以璇搖搖頭:“不好吧,會被當成賊的。”

“怕什麽,被人發現了我給你們學校捐棟樓。”

“……”

見梁以璇還在猶豫,邊敘移下車窗,指了指操場上圓形廣場的方向:“我五年前就在這裏看你跳的舞。”

梁以璇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看見窗外雪已經停了,雪後初霁的夜裏,月光灑在白皚皚的雪地上,照得整座操場亮如白晝。

恍惚間,她好像穿越了光怪陸離的時空隧道,在這裏和邊敘一起看見了五年前那個失意的小姑娘。

“帶我去你跳舞的廣場看看?”邊敘又問了一遍。

梁以璇忘了生氣,點點頭說:“好。”

兩人下了車走進校門,梁以璇正想讓邊敘注意着點周圍有沒有保安,忽然看到邊敘擡起手,往她右耳裏塞了一只單邊的無線耳機。

耳機裏響起熟悉又陌生的前奏――熟悉的是旋律,陌生的是編曲。

梁以璇認出了這首歌,擡起頭看他:“是《Rosabella》。”

邊敘牽起她的手往前走:“重新編曲的版本。”“你上個月回島上就是為了做這首歌嗎?”

邊敘點點頭:“你聽聽有什麽不一樣。”

原版的《Rosabella》編曲是哥特風,梁以璇不太懂音樂術語,只覺得聽起來帶了點陰暗潮濕的味道。

而這個全新的版本是光明的,浪漫的,盛大的,溫暖的。

同樣的旋律,在不同的編曲下竟然聽起來完全不一樣。

“我好像更喜歡這首新的,”剛才車裏的不愉快都被驅散,梁以璇一腳腳踩着地上的積雪,望着天邊被雲翳半遮的月亮說,“感覺像住在月亮上一樣。”

邊敘垂眼一笑。

聽見唱詞出來,梁以璇感慨着說:“那天晚上沒有的,今晚都有了。”

那天晚上邊敘想象中的雪,想象中的月亮,想象中吉賽爾的白紗裙,在今晚都成了真實存在的。

她也從歌裏走了出來,跟他手牽手走在歌詞描繪的場景裏。

邊敘點點頭:“看來是适合美夢成真的晚上。”

梁以璇一聽這句“美夢成真”,又想到邊敘那些歪腦筋,皺了皺眉:“你能不能不要破壞意境?”

邊敘停下腳步側目看着她:“是我破壞意境還是你?”

梁以璇剛要回嘴,忽然看到邊敘朝她攤開了手:“我說的是這個美夢成真。”

她怔怔盯着他托在掌心的深藍色絲絨首飾盒,片刻後緩緩擡起頭,望向他帶笑的眼睛。

梁以璇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回想起剛才車裏的不愉快,還有邊敘讓她生氣了聽會兒歌的事,再望了眼敞開的校門和無人的操場,明白了過來。

他早就準備了儀式感,只是在開始這個儀式之前,得确認她是不是有了心理準備。

而現在,他帶她站在了這座圓形廣場的中央,回到了最初的起點,要在這裏把他們這個兜兜轉轉了五年的故事圓成一個圈。

寂靜空曠的廣場上,梁以璇聽見自己的心髒一下又一下怦怦跳動着。

邊敘單腿後撤,慢慢屈膝跪了下去,朝她打開了那只首飾盒。

一枚銀白色的鑽戒落進了月色裏,戒環上,雕刻成玫瑰花形狀的鑽石流轉着比宇宙星雲還更璀璨的光芒。

梁以璇垂在身側的手細細顫抖起來。

邊敘笑着仰頭望住了她:“雪有了,月亮有了,吉賽爾美麗的白紗裙也有了,還少一位願意跟我共度餘生的妻子。梁以璇小姐,你願意實現我的美夢嗎?”

風吹散雲翳,月亮露出了完整的模樣,傾盡它所有的光芒投落在了這枚玫瑰鑽戒上。

梁以璇的耳機裏恰好在此刻響起了一段她從沒聽過的新詞――

那就帶她浪跡天涯

和她在月桂樹下安一個家

如果有人問起她去向

她在做月亮的玫瑰花

梁以璇的眼底翻湧起晶瑩滾燙的熱意,鄭重地點了點頭:“那也是我的美夢。”

(――――正文完――――)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