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雖然這個病人沒有家人,可是每天來看他的男人都不帶重樣的,一水水的黑西裝板寸頭,不用打聽,看着也知道是黑社會。

但來看他的一天也就兩三個人,估計這人在裏頭也不是什麽數得上的角色,應該只是一個小喽啰。

楊默書給他按摩的第十三天,250病房忽然來了很多人。

黑壓壓的一片,站在病房外頭,板着臉,神色冷峻。

楊默書還像往常一樣抱着書和食物往裏走,結果人還沒進去,就在距離房門還有二三十米的地方給個醫護拉住。

醫護的聲音低不可聞,“都是一群亡命徒,你湊上去幹什麽?能離遠點就離遠點。”

楊默書眼皮跳的厲害,“他醒了麽?”

“醒了?他醒不過來了,植物人超過六個月很少醒來的,更何況這人都兩年了,一輩子在床上躺着吧,這排場不過是有人來看他了,等走了就好了。”

楊默書沒再說話,靜默着站在人群外圍,看門口一陣騷動。

有個漂亮的男人從門口走出來,氣質溫潤,臉蛋秀氣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楊默書着那人給人簇擁着離開,“他是誰?”

“誰知道他是誰,反正也不是好人就對了,好好上你的班兒行了,別好奇那些沒用的,等他們走幹淨了你再進去。”

說完這些醫護就走了,只留下楊默書一個人站在原地,抱着一堆東西愣愣的看那個男人跟身邊的人微微側頭,抿唇淺笑。

醫院裏似乎已經沒人對這種場面感興趣,除了楊默書。

所以他就成了這片黑色裏獨特的存在,唯一一點白,立在邊緣,着他們一點點退幹淨,一個不留。

門口又空蕩蕩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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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默書擡步進門,将東西放在病床邊的臺子上,打量着床上的人。

跟往常一樣,一副死人相。

有小弟端着一盆溫水進門,看見楊默書,便笑着商量,“楊醫生,又來按摩了啊,那正好,你順便幫着擦擦吧,我看你幹活挺細的……”

楊默書看了那人一會,“行,你放那吧。”

“哎呦,真太謝謝了,那我出去抽根煙,一會就回來。”

楊默書沒接話,低着頭掀開毯子,開始解病人身上的扣子。

解着解着楊默書手就有點抖。

胸口,腹部,腰側上不下十餘處的刀傷,都是直徑五厘米的疤痕,紋理破碎,黯沉猙獰,昭示着曾經的慘烈。

白淨的手指細細的撫摸過哪些凹凸不平的壞死補分,最後停在他心口右下方的刀疤處,楊默書心有餘悸,

“你差點死了啊……這要再往上點,就刺入心髒了。”

病人躺在床上,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反應。

楊默書直起腰神,從水盆裏擰了毛巾出來,一邊給他擦身體,一邊跟他說話。

畢竟植物人對聽覺有刺激反應,反正平時沒什麽人跟他聊天,自己跟他說說話,講講故事,興許對蘇醒有幫助。

雖然時間這麽久了……希望這麽渺茫。

“剛才來那個人是誰啊?長的挺好看啊……”楊默書拎起病人一只胳膊,仔細的擦拭,“是不是你老大,我看他挺有排場的,十幾號人跟在後頭伺候。”

擦完了胳膊,楊默書又開始擦腿,“你是為了他被捅成這樣的麽?要不然那樣的人怎麽會來看你……”

後又自顧自的瞪了眼睛,“不會是他把你弄成這樣的吧,其實你是老大,然後他篡位奪權……”

擦完腿,楊默書扶着病人的上半身,小心翼翼的給他翻身,“這種可能性很小,他要是害你的話,也不會這麽大張旗鼓的來看你,而且,看你這摸樣,應該也不是什麽老大,可能是保镖。”

……

“真是的,你看起來有二十大多了吧,幹什麽黑社會啊……”

“等醒了之後就正經找份工作吧,再找個老婆好好過日子,一天打打殺殺的太不穩定了。”

“不找老婆……找男的也行……你這麽瘦,又沒肌肉,當小受吧,找個老公好好對你……”

……

楊默書擦完了,看了看四周,發現沒人,便俯在病人耳邊,“要不你給我當老婆,我好好對你,雖然我喜歡又高又壯的,但是你好歹也算高,等你醒了我就帶你去健身,做肌肉恢複訓練,沒多久也能練起來……”

說完這些楊默書就覺得自己太沒醫德了,好像個變态在意淫植物人病人,但轉眼又一想,萬一能把植物人氣醒了,是不是就能将功抵過呢。

等到都弄完了,楊默書這才想起來自己的帶來的餅還沒吃,便趕忙拿過來,發現餅已經冷透了。

楊默書坐在床邊開始吃餅,

邊吃邊搖頭,

“哎,果然是要趁熱吃才行啊……”

接下來跟植物人相處的日子跟平時沒什麽兩樣。

依舊是每天按摩,只是除了按摩,楊默書在這個病房裏待的時間越來越長,甚至沒工作的時候,楊默書都不回辦公室,而是直接來這個病房看書,休息。

這裏空調書桌一應俱全,最主要是清淨。

同事也都習慣了似地,一有事就來這裏找他,250的看護小弟似乎也很開心,畢竟在這整天守個植物人也夠乏味,來個醫生,自己也好出去偷了懶,抽個煙。

楊默書樂得其所,有那麽多椅子也不坐,就偏偏撿床邊坐下,或者看書,或者吃東西,然後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植物人說話。

植物人偶爾會有反應,動動手指,皺皺眉。

楊默書很喜歡看他皺眉的摸樣,似乎有一點無能為力的憤怒。

這天天氣很好,雲朵鋪了半邊天,隐隐涼風,全然沒有往日的燥熱悶濕。

楊默書早晨起的遲了,好容易到了醫院打上卡,白大褂也顧不得穿,拿着一個手撕餅順着樓梯就往樓上跑。

醫護正在給樓梯消毒,到處都是刺鼻的消毒水味。

順着樓梯往上的人,雙腿修長,一步兩個臺階,微微的喘着,鼻尖上滲出一兩個晶瑩的汗珠。

即便如此,等楊默書跑到250時,手卻還是涼的。

屋裏的小弟神色倦淡,“楊醫生,這麽早來了。”

楊默書兀自平了會氣,“哦,你昨晚上在這值夜了?”

小弟應了一聲,從兜裏摸出一盒煙,“你來的正好,我出去抽根煙,精神精神。”

楊默書點點頭,等那人出門後,就将裝手撕餅的袋子用幹毛巾抱起來,塞進毯子底下。

後又覺得手冷,便也跟着塞了進去。

胸口底下的心跳有力,強勁緩穩。

楊默書咧開嘴笑,露一口白齊的牙齒,

“都說是十指連心,你說咱倆這樣算不算是心貼着心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楊默書覺得心跳好像有點加快了。

抽出手,楊默書像往常一樣,坐在床邊吃開始早餐。

手撕餅外酥裏嫩,金黃噴香,最主要是熱氣騰騰的,自己很喜歡。

楊默書就是喜歡熱的東西,也挺喜歡這個熱乎乎的植物人,喜歡沒事就在他身上捂手,捂食物,研究他身上的每一塊疤,腦補那背後的每一個故事,這麽想着,楊默書就覺得有點驚悸。

不知道自己是太無聊了,還是……對植物人太上心了。

楊默書心不在焉的吃餅,只聽得門口的聲音活見了鬼一樣。

“許……許哥……”

楊默書回過頭,“我姓楊。”

門口的小弟僵着臉,看一眼楊默書,又指了指旁邊。

楊默書撕了一塊餅,順着那小弟的手指轉身望過去。

床上的病人睜着眼,正望着楊默書。

嘴裏叼着的餅吧嗒一聲掉在褲子上,污了一塊布料。

楊默書看慣了這個人沉睡的摸樣,也在腦子裏設想過如果這個人睜開眼,會是個什麽光景。

但現在望着他的眼睛,楊默書就覺得這人身上的熱度只到此為止,從沸騰的水凝成了冰珠子,泛出黑冷的硬光,掩飾不住的憤怒和憎惡。

這感覺很危險,就仿佛以前是隔岸觀火,而現在卻是直接燒到了眼前。

楊默書不受控制的下了床,攥緊了餅往後躲,

眼看着那人兇巴巴的,但是無論怎麽用力都坐不起來。

小弟這才回了神,忙上去扶,

“許哥……我操……我不是做夢呢吧……你躺兩年了……操……來人啊!許哥醒了!”

許晚河身體十分虛弱,臉色極差,只見他兩手撐着床沿,在小弟的幫助下好容易坐直了身子,便擡了手去指楊默書。

小弟望着楊默書,“許哥,你要什麽?”

楊默書望着他,把手裏的餅交出去,“你居然醒了?是想吃這個麽?”

許晚河微微擡頭,深吸口氣,

“……媽了個逼的……把這個死話痨給我扔出去!”

作者有話說:

跪謝妹子們提醒,真心感謝并且認同,作者一開始想設定的時候,就猜到植物人這點确會有很大的常識性BUG。

首先是植物人有心裏感知這個BUG,再比如躺很久後居然還能蘇醒,還有後文的複蘇時間也不會太漫長,也不會寫後遺症。

可實際上都會有或多或少的肢體障礙、失語後遺症,自主生活能力差,且智力受損,特別是躺的時間長智障等等症狀【撓頭】,但是此坑本就為了給治愈炮灰攻而開,植物人這個設定也不能改,所以作者會頂雷跳過常識性部分,會讓老許盡快恢複原來的摸樣。

給被雷到的妹子跪舔,【真心抱歉,真心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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