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人情冷暖 [VIP]
等夙衡他們回來,天色已經暗了。胥滄和胥逐也回來了, 正在幫忙擺飯。
看到芋頭, 潛律和佴缃都有些意外,初瑾就把之前編好的說辭拿出來應付了一番。潛律和佴缃也沒懷疑, 放下東西後,去洗手了。
初瑾沖夙衡眨眨眼睛,夙衡被他眨得心裏酥酥的, 忍不住露出了笑意。随後也去洗手準備吃飯了。
幾個人對芋頭的喜愛是不言而喻的,一頓飯吃得格外香。夙衡也聽初瑾的話,吃了不少芋頭,加上他本來就喜歡,倒也吃得格外滿足。
飯後洗碗的事被胥逐和胥滄承包了, 初瑾也就偷了懶,跟夙衡一起躺在幹草上休息,整個人顯得懶洋洋的。
“明天不用找食物了,去折點蓮碗花回來就行。還有些排骨我已經煮好了, 明天應該壞不了,到時候跟蓮碗花一起炒炒。”初瑾說了明天的食譜。現在他們倒是不缺食物,只不過沒蔥了, 調味上總差了些。但他最近做飯用的都是靈泉水,倒是讓食物的味道上升了不只一個臺階,所以暫時沒有蔥也還能忍。等天氣涼下來, 植物的生長恢複正常了再去找也可以。
“好。”夙衡應着。他喜歡跟初瑾這樣躺在一起,好像這裏只有他們兩個人一樣。
等胥滄和胥逐洗完鍋碗回來, 就見幾個年輕的獸人過來通知他們,說讓大家集體到部落中央集合,族巫發現了異樣,這次肯定能解決天熱的問題。
佴缃随口應了,說一會兒就過去,幾個年輕的獸人也沒多留,這是他們通知的最後一家,還要回去複命。
初瑾微微皺了皺眉,最近部落裏還算挺平靜的,并沒有什麽異常的事情發生,族巫是怎麽确定異樣的?如果說部落裏最大的異樣,那應該是他吧?但他一直很小心,應該不會被看出什麽來才對。
夙衡顯然跟初瑾想到一起去了,不動聲色地伸手拉了拉他的草衣。
初瑾拍拍他的手,小聲道:“先去看看,靜觀其變。”
夙衡雖有些擔心,但還是點點頭,站起身順便将初瑾也拉起來。
想到族巫的為人,初瑾覺得今天這事恐怕并不簡單。想了想,對胥滄說:“族巫也不知道要幹什麽,還是別讓胥逐去了。他年紀小,別染上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初瑾說的不幹淨的東西并不是什麽鬼神一說,而是怕族巫再點些不知道什麽作用的草來,萬一真有迷幻作用,對小孩子來說可不是好事。
“好。”胥滄本也不想讓胥逐過去,從胥逐中暑沒人救治後,他對族巫及圍着族巫轉的那些人就更沒什麽好感了。
胥逐本也不好這種熱鬧,所以不讓他去他也覺得沒什麽。
收拾洗好的鍋碗一事就交給胥滄了,初瑾他們則前往部落中央,看看族巫到底想幹什麽。
等他們到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已經到了,跟那天祭祀的時候差不多,中間點了一堆篝火,只不過這回篝火前紮了一個結實的木架子,也不知道是幹什麽的。前來的人站在周圍,有人沉默不語,有人小聲讨論,似乎誰也不知道族巫到底發現了什麽。
等了一小會兒,族巫和族長從族長的帳篷裏走出來,來到木架子前面。
族長看了看圍在四周的人,重重地咳了一聲,示意所有人安靜,這才開口道:“近日來天氣炎熱不減,族巫祭祀也不管用,讓大家受了不少罪。前幾日族巫說族中異樣會顯現出來,只要處理掉,天氣就可以恢複正常。今天族巫已經找到了異樣的人,為了讓天氣涼下來,大家都能舒服些,就必須按族巫說的去做。相信過了今晚,天氣就會恢複正常了。”
初瑾微微皺起眉,聽族長這番話,顯然是針對某個人了,如果族巫針對的是他……想到這兒,初瑾握緊拳頭,如果真是那樣,他也不會客氣,現在這些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只不過接下來他可能就得立刻帶夙衡離開了。
而他也發現,族長的那番話說得很聰明,把自己放在一個無可奈何的位置上,将責任全推給了族巫。這樣看來,族長跟族巫很有可能也是面和心不和,各有打算,彼此利用而已。
這時,族巫上前一步,對跟近來跟在他身邊的幾個年輕一擺手,幾個年輕人就去了族巫賬中,不多會兒,架了一個年輕的獸人出來。
初瑾眉心皺得更深了,這又是鬧得哪一出啊?
被架出來的獸人垂着頭,看不表情,也看不清長相。不過感覺整個人似乎都沒什麽力氣,或者說有些病弱。和其他獸人相比,這個獸人并不怎麽強壯,身形看起來有點像亞獸。
将年輕的獸人架到架子旁,幾個年輕人也沒動,似乎在等族巫的吩咐。
族巫看了看年輕的獸人,朗聲對大家道:“橋塵就是獸神指示的異樣。天氣明明這麽熱,橋塵卻冷得發抖,完全異常。所以我們必須燒死這個被邪靈附體的異類,這樣獸神才會繼續保佑我們,讓天氣涼快下來了。”
說罷,族巫一擺手,幾個年輕人就把叫橋塵的獸人綁到了架子上。
“我沒有……我不是。我只是發熱而已……會,會好的……”橋塵邊咳嗽邊為自己辯駁着,求生的本能讓他即便再難受,也要還自己清白。
“邪靈當然不會承認。但這大熱天的,你居然會發熱?這是在雪季才會出現的症狀,所以你就是邪靈附體了。”族巫斬釘截鐵地說道。
卧槽!這是要草菅人命?初瑾難以置信地看向族巫,這老東西有病吧?夏天因為貪涼發燒并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怎麽還扯上邪靈了?這根本就是找不到理由,抓了個替罪羊!哪怕族巫說他是邪靈,他都能佩服族巫一二,至少在這個大陸上,他的出現可以這樣解釋。可一個發燒的獸人怎麽就被歪曲成這樣了?照他看,這個狗屁不通的族巫才是應該被燒死的那個。
“放開橋塵,他只是發熱而已,根本不是邪靈附體!”此時,一個獸人沖開人群跑了進去。這個獸人很健壯,長得也俊朗,看上去二十多歲,正好最強壯的年紀,只不過臉色有些憔悴,似乎沒有休息好。
“攔住他。”族巫怒道。
幾個年輕人很快沖過去,攔住要上前救橋塵的年輕獸人。
“放開我!族巫,橋塵真的只是發熱,過幾天就會好的。”獸人掙紮着上前,但被死死地攔着,完全沒辦法靠近。
“沐奉,你不要鬧。我知道你跟橋塵一起長大,關系好些。但邪靈就是邪靈,只有燒死他才能讓獸神滿意,我們部落才能得到獸神的庇佑。而且他現在根本就是是橋塵,而是邪靈,你不要搞錯了!”族巫很不高興地說道。
“胡說,他就是橋塵。他生病了你不救他,還要燒死他,你到底是什麽居心?!”沐奉顯然不是好打發的,看他現在赤紅的雙眼,似乎恨不得咬死族巫。
族巫見狀,立刻對攔着沐奉的年輕人道:“把沐奉送回去!他被邪靈蠱惑了,現在神智不正常,等邪靈死了他就會好了。”
幾個年輕人聽了族巫的話,以多壓少,很快就将沐奉捆了,要擡他回去。
沐奉發了瘋似的掙紮着,吼道:“你不能燒死橋塵!放開橋塵,聽到沒有?!放開他!我替他去死,別燒死他……”說到最後,沐奉哽咽了,語氣中也多了幾分哀求。
橋塵看着為了他絕望地撕吼的沐奉,眼淚也流了下來。他因為生病,他的聲音很啞,只能盡量大聲地叫着沐奉的名字,最後失聲痛哭……
圍觀的人群中大多數是相信族巫的,所以對此并沒有什麽表示。但有幾個人卻握緊了拳頭,顯然對族巫的作法是有些懷疑的,只不過可能是礙于生存,并沒有跳出來說什麽。
這樣根本就不應該有的生離死別在初瑾看來簡直荒謬,好好的一個人,憑什麽說燒死就燒死。族巫根本就是個騙子加半吊子,就因為有人發燒就說人家是邪靈附體,根本毫無根據,只是找了個借口去掩蓋自己的無能和無知而已。如果橋塵死了,天氣仍然沒涼下來,初瑾都能想到,到時候族巫肯定會說異樣不只一個,需要找出其他的一并燒死才能平息獸神的怒氣。屆時,這件事就會陷入一個惡性循環裏,人人自危,提心吊膽,直到天氣自然涼下來,就是獸神已經息怒了。
而且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橋塵和沐奉這樣難過,卻沒有喚醒更多人的理性良知和對生命的尊重,這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部落?簡直是冷血、無知又自私、冷漠。這個部落裏,人性太過淡薄,人情也少得可憐,這種人性的惡劣腐蝕了人原本應有的善良,而事不關己、不聞不問、冷眼旁觀、助纣為虐也可見這個部落的可怕和可悲,這樣的部落早晚要完。
其實完了也好,至少少了一個草菅人命的地方。
族巫也不準備再耽誤時間,大聲對站在火堆邊的三個獸人道:“點火!”
那三個獸人也沒猶豫,兩個将已經準備好的木柴幹草堆到橋塵腳下,另一個點燃火把後,将火把湊近那些木柴幹草,準備點燃。
初瑾見站在他身邊握了很久拳頭的夙衡要沖過去救人,眼急手快地一把拉住他。
夙衡立刻轉頭看向初瑾,不明白初瑾為什麽會阻止他。他不知道橋塵是不是邪靈附體,他素來跟橋塵和沐奉都沒有什麽接觸,他只是覺得這件事有待推敲,怎麽也要查清楚再說,而不是急惶惶的就要把人燒死。
夙衡能知道救人,知道這件事尚有不妥,初瑾很欣慰,至少他的夙衡沒有被這裏惡劣的人生同化,依舊知道要思考,要把事情弄清楚,且明白生命的可貴,不能随便殺人。
捏了捏他的手,初瑾示意夙衡少安毋躁。
夙衡突然想起來,初瑾是能控制水的,應該可以将火澆滅的。想到這兒,夙衡也沒再往上沖。
而站在他身邊的潛律并沒有發現兩個人的交流,他跟夙衡一樣對這件事充滿了疑問,他跟橋塵和沐奉還是有一點接觸的,這兩個人都不錯,看他們的樣子,也不像是被邪靈附體或者蠱惑了,更像是一場硬要将兩人分離的悲劇。所以他也不準備等了,擡腿就準備上。
初瑾也發現了潛律的舉動,但他的靈力早潛律一秒釋放了出去,同時心裏也感慨着看來夙衡并沒有交錯朋友。
夙衡也發現了潛律的舉動,但并沒有伸手去拉住他。因為他沒辦解釋自己的舉動,也不能暴露初瑾,所以他在想要是潛律跟人打起來,自己就跟潛律一起上,總不能讓潛律受傷了。
可潛律剛邁出一步,就被眼前的變故驚呆了。
那個點火的獸人用火把靠近幹草,剛點炮燃了一點,就見那簇火焰很快反噬了,順着火把燒了上去,而且火舌迅速将火把全點燃了。獸人一驚,本能地将火把丢了出去。而火把并沒有因此安靜的燃燒,上面的火焰像有生命般沿着地面燃起,形成一條長長的火線,而火線的目标是沖着族巫去的!
見火苗向他竄來,族巫愣了一下,随後躲開了些,對着傻在那裏的三個獸人吼道:“你們在幹什麽,點個火都笨手笨腳的!”但他剛吼完,就發現火苗轉了方向,又沖他這邊來了。
族巫一驚,立刻怒道:“別傻站着,快來撲火!”說罷,自己跑起來想躲開那火。
可火苗根本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他跑到哪兒,火線就延伸到哪兒,這在別人看來簡直就是神跡——獸神顯靈了,讓火有了生命,要燒死族巫!
這樣邪乎的火苗反倒讓人不敢撲了,而且火線蔓延的速度越來越快,族巫火急火燎地跑着,但因為年紀大了,體力明顯是不足的。沒多久就累得氣喘籲籲。而火苗趁勢而上,直接爬上了族巫的草衣。之後大家就聽到了族巫的慘叫。
初瑾并沒有要燒死族巫的打算,即便族巫非常可惡。但讓族巫就這麽死了也太便宜他了,這樣草菅人命的人就應該讓他生不如死。
這次能讓火引到族巫身上,他覺醒的火靈根可謂功不可沒。看着着了火的族巫,初瑾冷笑了一聲,見草衣服已經燒得差不多了,族巫的頭發也被火燎了,這才将火熄滅,然後收回了靈力。
這時,那幾個年輕的獸人才行動起來,拿着大草葉子在族巫身上一頓掄,用來滅火。等火星也熄滅了,族巫已經躺到地上了——一半是吓的,一半是被獸人用葉子拍的。
所有人還沉浸在剛才的一幕中沒有回過神來。初瑾也懶得再看這出荒謬的鬧劇了,上前幾步走出人群,對還在發愣的族長道:“族長,今天的事實在蹊跷,還請族長聽我一言。”
族長也回過神來,這樣的神跡已經讓他心中有些想法了,看族巫的眼神也多了幾分不滿。随即點頭讓初瑾繼續說。
“大家都看到了,火焰自己燒到了族巫身上,我想應該是獸神顯靈的結果。獸神不願意讓無辜的子民受傷,所以懲罰了會意錯誤,差點燒死無辜獸人的族巫。”既然部落的人都相信獸神,聽獸神指使,那他就索性拿獸神來說事好了,“現在天氣炎熱,有人貪涼,沖泡冷水之類的,的确容易發熱,我想部落裏的人總有幾個經歷過雨季發熱的情況吧?所以橋塵發熱,其實并不是什麽異樣的事。獸神也明顯地給了指示,既然族巫判斷錯了,我們就不應該違背獸神的意思,作出傷害無辜獸人的事。”
圍觀的人也小聲議論起來,的确,每年雨季,也會有人發熱,這并不是罕見的。
族長聞言,點頭道:“你說的沒錯。這次應該是族巫失誤了,幸好獸神有靈,庇佑橋塵,才讓我們沒有燒錯人。不然惹怒了獸神,恐怕我們整個部落都要遭殃。”說着,族長立刻勒令那幾個年輕的獸人給橋塵和沐奉松綁。
“族長英明。”初瑾語氣心平氣和的,但臉上卻不見絲毫笑容,“橋塵應該養幾日就會好了,他還病着,還是趁早讓他回去休息罷。”
族長點點頭,對大家道:“行了,都散了吧。你們幾個,把族巫擡回帳篷去吧,今日的錯誤沒讓獸神一怒之下連累到我們已經是萬幸了。我看族巫年紀是大了,有些事弄不清楚了,還是盡早選個繼承人吧。到時候族巫也能輕松一些。”如果是平日,他是絕對不會說這種話的,畢竟他也不願意得罪族巫。但今天這事,在他看來明顯是獸神顯靈,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們是族巫的錯。想到平日族巫不怎麽給面子的行為,他覺得趁機讓族巫選繼承人,是再合适不過的了。畢竟等他兒子接手他的族長之位後,還是要有一位得力的族巫扶持才好。
懷着好奇和對獸神顯靈的敬畏,部落的人邊往回走邊三五成群地一起議論着。
沐奉在被松綁後,立刻跑到了橋塵身邊,推開正為橋塵松綁的幾個獸人,親自為他解開藤鎖。
夙衡走到初瑾身邊,露出好看的笑意——他的初瑾真是太厲害了!
初瑾沖他笑了笑,一切盡在不言中,随後拉着夙衡去了橋塵那邊。族巫估計得在帳篷裏躺幾天,肯定沒人會給橋塵治病了。他都把人從火堆前救下了,自然不能讓橋塵因為發熱再有什麽生命危險,還是帶回去治療一下比較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的支持,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