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檢讨書
江彬捂臉，有時候他真的覺得蔣毅榮大腦中幾根神經是回路……
江彬所不知的是，蔣毅榮這壓根就是故意的，他當然知道劉建深在家裏發現何鑒的手機時會毫無意外地炸毛，他就是要留那麽點“未完待續”的引爆點，好增加摩擦，最好是擦槍走火！吵一架總比冷戰好，這是蔣毅榮觀察自己父母多年的的經驗之談。
江彬也沒心力計較這些，洗完澡躺床上，腦中卻反反複複都是劉建深白天說的那幾句話。
江彬記性向來不好，可不知怎麽的，這幾句竟然記得一字不差，連劉建深那氣極的短暫停頓都記得清清楚楚。
其實江彬很想為自己辯白幾句，可除了蔣毅榮的“你也是第一次沒經驗”他真的找不到別的借口來為自己開脫。他想着可卿姐知道了會怎樣，王胖子和李大禿知道了會怎樣……還有那蘇邁黎……
所有這些白天沒想到的此時都以最糟糕的結果呈現在假想裏，江彬不禁希望時間能流得慢些更慢些，好晚些面對那些個冷眼與指責。
在床上翻來覆去片刻，忽地房門被推開一條縫。
“鈣片，看不看？”蔣毅榮探進頭來。
江彬本就睡不着，聽蔣毅榮這麽一說也便假裝興致昂然，兩人一同湊到筆記本電腦跟前。
結果蔣毅榮開始播放的是《逆水寒》，江彬無語，蔣毅榮于是又換了《大唐雙龍傳》，江彬繼續無語，蔣毅榮于是又換了《漢武大帝》，江彬還是無語，蔣毅榮于是換了《仙劍奇俠傳三》。
江彬盯着屏幕看了會兒胡歌與霍建華的眉來眼去道：
“我先睡會兒，等他倆生完孩子再叫我。”
蔣毅榮點頭：
“成。”
于是江彬回到房裏繼續躺在床上對着天花板發呆。蔣毅榮盯着屏幕看了會兒也覺着沒勁，關了電腦撓頭，哎，這心理咨詢師讀出來光死記硬背了點知識，到要用的時候又不知該如何是好。或許也是關心則亂，就是因為太在乎了，才不知道該如何下口啊不開口的好……
江彬到底還是沒能睡着，只在天快亮的時候迷迷糊糊眯了會兒。醒來時最先感受到的是醞釀了一晚的壓在心頭的苦悶，随後才有記憶陸續灌進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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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彬猛地将腦袋縮進被子裏，借着短暫的黑暗暫時躲避又一天的來臨。然而十分擔心江彬狀況的蔣毅榮已經做好了早餐，不一會兒就和Jason一起來叫江彬起床。
江彬木然吃完早飯，抱着筆記本電腦玩《古劍奇譚》，這個國産單機游戲他一直很喜歡。古風十足且言之有物。每一個人物都刻畫得栩栩如生，畫面也相當精致。
只是之前工作太忙，他一直沒有通關，現在倒正好借着這個虛拟世界藏匿無法安撫的情緒。
看到百裏屠蘇在風晴雪懷裏化為永世無法輪回的荒魂之時，江彬終于哭出了聲。
蔣毅榮扒着門聽得心疼不已，雖然他向來鄙視各種小說、電視劇裏認為全世界都欠自己自己世上最苦逼的瑪麗蘇軟弱受，但在面對江彬時，他又是另一種心境。或許哭出來會更好些，蔣毅榮只能這麽安慰自己。又扒了會兒門，聽房裏沒了動靜，蔣毅榮這才去泡了檸檬茶，絞了熱毛巾送進去。
被蔣毅榮發現偷偷哭地江彬面上有些過不去，但想想讓蔣毅榮知道了也沒什麽丢臉的，也便不再掩飾，接過毛巾擦了把臉，又喝了口檸檬茶潤潤嗓子。
吃過飯後，蔣毅榮哄着江彬睡了會兒，江彬一覺起來精神好了些許，便主動要求做飯。
江彬想起自己腿腳不方便的那幾天劉建深給他做的那幾頓飯……當時并未覺着有多好吃，只覺着那個戴着圍裙的背影讓他覺着十分安心……
劉建深此時該回來了吧？不知他面對空空蕩蕩的房間會作何感想……
其實對于逃離小洋房的決定，江彬并沒有多少底氣，這是他不計後果的任性，可他更怕直面劉建深的憤怒與失望。
他并不遲鈍，劉建深對他的好，他不是沒感覺到，只是不敢細想、不敢深究。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留在劉建深心裏的印象始終是那個大大咧咧卻又胡思亂想的小職員。
不要對他報以太多期望，也不要對他視而不見……這個想法或許很奇怪，但江彬從小的經驗便是，班裏成績中等的孩子最不容易受到傷害。
成績優秀的尖子生時刻要活在分數名詞的競争壓力中，而所謂的“差生”又要在老師對他們的冷嘲熱諷以及變着法兒的“鞭策”中努力找存在感。
只有像江彬這樣成績中上的孩子，不會被老師拎出來點撥，也不會被拉出去批評，與同學的關系也都處得不錯，故而才能沒心沒肺地按着自己的方式成長……
嗯……似乎有些扯遠了？
江彬反應過來時，菜已多做了兩份，之前這些都是留着給自己和劉建深第二天帶去服務中心吃的……可如今，似乎是用不上了……
蔣毅榮倒是沒注意菜的分量，只以為江彬是想補償他這幾天在家冷冷清清的孤寂，于是放開了肚皮吃，邊吃邊誇江彬賢惠，就差變出跟尾巴和Jason一塊兒搖了。
吃完收拾好碗筷，江彬洗白白後便早早躺床上了。
想了想，用手機打開服務中心的微博看了眼，之前雖然信誓旦旦，但對于他這樣一個沒計劃沒思路的職場新人來說，并沒有多餘的精力花費在微博的人氣聚集上。
不過也因了這樣，盡管昨天就上傳了講座的照片，但也沒幾人留意那顯而易見的錯誤，只寥寥幾個親友粉象征性地轉了一下。
江彬稍稍松一口氣，随即切換到自己的微博賬號，@許久未聯系的師姐“朱八八”。
本來江彬只想将事情簡單地說一遍，但寫着寫着，便将自己為講座而做的努力與無從申訴的委屈都寫了進去。分了四條微博@過去，“朱八八”過了許久回複了一句：“所以你就把這爛攤子扔給你老板了？”
江彬一愣，剛想回複，“朱八八”又@他一條：
“當初給你介紹這份工作時你的信誓旦旦哪兒去了？沒經驗并不是借口，你不好好反省還在那兒自艾自憐，這種鴕鳥般的逃避态度實在是讓我很失望。”
江彬猛地坐起身，呆呆盯着屏幕。唐韻素來與他親近，平日裏也喜歡說教，但很少像這樣直來直往不留餘地。江彬有些心驚肉跳，但此時他的确很需要有一個人用毫不保留的言辭點醒他。
之前江彬一直在找借口為自己開脫，只想聽安慰的話，卻不願接受這個事實。但錯了就是錯了，與其沉浸在懊悔的情緒中，倒不如像個真正的男子漢那樣承擔起他應付的責任來。至少，要先向劉建深認個錯。
江彬打定主意，便爬起來開了筆記本電腦，認真地将明天要對劉建深以及對廣大項目組同事表示歉意的話彙總成一篇“檢讨書”。
仔細讀了幾遍，又厚着臉皮拿去找蔣毅榮從“專業角度”替他修改并潤色了一下。
蔣毅榮只要江彬心裏好受些，壓根不在乎費這些功夫，花了大半小時頭與江彬碰頭地對着電腦修改好，江彬全篇通讀了一遍，果真句式工整情真意切感人肺腑，只是……
“這倒數第三句是不是有些怪？”
蔣毅榮揉揉脖子：
“沒吧！”
江彬又盯着結尾那處看了看，那上頭赫然寫着：
“我要懂得感恩，要像反哺的鳥兒，老板喂給我多少，我加倍吐給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