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留個紀念
劉建深和何揚陪着他熱愛大自然的大姨媽在崇明住了一夜,對江彬甚為挂念,想着他是否吃好睡好,給蔣毅榮發了消息,蔣毅榮回複說“道阻且長”等他回來再彙報,劉建深覺着心理不踏實,恨不得早早回去才好。
第二天天還沒亮,劉建深就開車送興致勃勃的大姨媽去西沙濕地看日出,期間何揚一直扮演着孝順兒子的角色,間或借着抽煙名義偷偷去接個電話。
大姨媽吃了早飯便又去森林公園踏青,之後體驗了一把農家樂,吃着農家菜和劉建深唠家常。
話無非還是那些,劉建深只笑說知道了,卻并未聽進幾句,何揚也不幫腔,就在一旁給他媽夾菜,只在劉建深被問起今年是否回去過年時才擡頭看了一眼。
劉建深還是模棱兩可的答案“工作不忙就回去!”,何揚在心裏想你就忽悠吧!到時候準說不回去,讓我媽白磨嘴皮子。
吃完午飯,按着計劃該去前衛村裏體驗一下當地的民風民情,可半路上劉建深就接到了富樂堂教育培訓中心金總的電話。金總依舊是客客氣氣,只說起弄錯名字一事時語氣略顯生硬。
劉建深當時臉就耷拉下來了,他當然明白對于一個“生意人”來說,投下去的錢白白浪費還為人恥笑意味着什麽。盡管劉建深立刻表示要請對方吃頓飯賠罪,并暗示會給予一定的補償,那位金總仍舊擺着一種此事再議的态度,說了幾句場面話便斷了。
劉建深氣不打一處來,手機上網看了眼服務中心的網站以及微博,果然那照片裏的背景板上對方的名字明顯錯了。劉建深真沒想到這樣一個有着一定積累前期運轉成熟的項目會在江彬手上出這樣大的纰漏。一個電話過去,這小家夥竟然還渾然未覺,在他的一番致問後反問他出了什麽事。
不成器!劉建深狠狠按下挂斷鍵。他把這樣一個積累功績的機會給了江彬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有失偏頗的,江彬卻給他捅這麽大婁子……之後他該如何向合作方交代?如何向下屬交代?如何向自己交代?
劉建深揉了揉鼻梁,疲憊地閉上眼。
大姨媽興致好,農家樂過後買了不少當地的老白酒、金瓜、白山羊肉說是回去送人。玩到下午兩四點多去鎮上逛了圈,在賓館住了一晚上,劉建深沒等到江彬任何消息,只得給王胖子他們打了電話,旁敲側擊地問今天的情況。
王胖子等人說了幾句就被劉建深套出話來,江彬絕對是沒經驗又準備不充分。劉建深真恨不得再一個電話過去好好說江彬一頓,但看看時間江彬也該睡了,還是回去再找他算賬吧!
第二天一早三人回了市區,何揚與劉建深一起陪着他媽逛商場,買些吃穿用的,直到中午才回去收拾行李,送大姨媽上了飛機。
出了機場何揚看劉建深一臉疲憊,難得好心地提議說他來開車。回小洋房的一路上,劉建深都在做心裏建設,他想着待會兒見到江彬該用怎樣的态度怎樣的語氣來對待。
一味的指責顯然是不可取的,江彬也有點獨生子女的小脾氣,說不定被傷了自尊一氣之下便甩手而去,那可是得不償失。然而一味的容忍也是不成的,這等于縱容了江彬粗心的壞毛病,所謂吃一塹長一智,他絕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心慈手軟。
想了許久劉建深決定,還是先公對公地批評,嚴肅地指出江彬在這件事上的過失,再私對私地順毛,溫和地探讨解決辦法。劉建深稍稍松了口氣,對着車窗的倒影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卻不知何揚通過反光鏡偷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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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對那小家夥倒還真上心,可何揚是絕對站在他媽這邊的,男人和男人在一起能有什麽前途?更何況像江彬那樣涉世未深的毛躁孩子,只會添亂罷了。因了這樣的想法加上追求缪可卿的私心,何揚才與何鑒達成了互通有無的協議。
到了小洋房時,已是下午兩點,說來今天的天氣也很奇怪,濕度高,又悶熱,竟像極了黃梅天。何揚開車離開後,劉建深便脫了西裝扯掉領帶,按了防盜門上的門鈴。
然而門鈴響了許久都無人應答。劉建深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摸出鑰匙開了防盜門,走上樓梯在大門前停頓片刻,又用鑰匙開了兩扇門……
迎接他的,是略帶點潮氣的空蕩蕩的客廳。很幹淨,幹淨得仿佛不曾有人闖入他向來井井有條的生活之中。
劉建深面對這樣的結果,最先感覺到的不是憤怒,而是八歲那年冬天不聽勸下河游泳被體力不支卻望不到岸時的無助與絕望。
他仿佛又能真切地感覺到那種漸漸吞噬意志的冰冷,他不該如此自負,不該盲目地相信一個犯了錯只知逃避的孩子能與他一同構築一個堅不可摧的未來。
江彬與蔣毅榮提着大包小包帶着jason回到租來的兩室一廳時,總算有了些着陸的安定感。今天的心情簡就像在對流層飛,一會兒一股氣流,震得江彬心煩意亂。
蔣毅榮放下行李先去做飯,江彬将東西一樣樣歸于原位,發現他不在的日子裏積攢下來的雜物與灰塵,又将房間打掃了一遍。忙完了這一陣,出了些汗,蔣毅榮将菜端上來招呼:“媳婦先歇歇,吃完飯再理。”
江彬于是坐到桌前拿起筷子,瞥一眼桌上的手機,再沒有任何消息……或許劉建深已經氣得不願再與他有任何交集……
蔣毅榮一邊吃菜一邊留意江彬的神情,他知道江彬是那種任何問題都往壞裏想的糾結個性,于是道:“要不,待會兒你給老板打個電話?”
與其這般憋着互相揣測,倒不如來一場“腥風血雨”把各自的想法都說清楚要來得更好些。
江彬搖搖頭,沉默地扒着飯。這時候手機鈴聲忽地響起,江彬一驚,扭過頭看了看手機屏幕上閃動的名字,卻又皺起了眉。
“別理他!”蔣毅榮憤憤地伸手按掉何鑒的來電。可是沒幾秒手機鈴聲又再度響起。
“算了,我和他說。”江彬在蔣毅榮再次伸手過來時先拿起手機,蔣毅榮無法,只得眼看着江彬按下通話鍵。
“今天辛苦了。”何鑒先發制人來了這麽一句。
江彬一愣,何鑒怎麽知道他辛苦?
“我今去聽了,你們的講座。”何鑒緩緩道:
“那位孫老師的語言很有感染力,可惜我有事,半路走了。”
江彬今天忙得團團轉,倒未注意觀衆席上還有個何鑒,聽了這話便覺着心裏不太舒服。自己最慌亂的一面都給何鑒看了去,他必定在心裏嘲笑他吧……
“我看你們微博說,要講座的錄音……我錄了前半場的,怎麽給你?”
江彬一聽頗有些感動,但也不想把新Q號給何鑒,只讓他把錄音發到服務中心的公共郵箱。
何鑒記下郵箱後有些遲疑道:
“待會兒我過來取車,一起吃個飯?”
江彬看了眼偷聽的臉色不善的蔣毅榮:
“我吃過了。”
“哦……”何鑒有些失望,但這個回答也在他預料之中:“那你好好休息……”
江彬“嗯”了聲,準備挂電話,卻又聽何鑒道:
“你有沒有看到過我那部黑色的IPhone?”
昨天何鑒回到家就發現工作用的手機沒了,另一個仍在家裏的手機倒是有無數條未接來電和短消息。短消息大都是“手機中病毒了?”“客官請自重”“一千塊一晚上帶發票”“何鑒你終于開竅了,我在XX賓館等你”“你這個禽獸”雲雲……
一頭霧水的何鑒打回去問了才知道,這些個生意場上的聯系人都收到了來自何鑒另一個手機的騷擾短信……并且有圖有真相……
何鑒一想便知道了那個工作手機該是落在了江彬或者蔣毅榮手裏,幸而親戚朋友的聯系方式并不在上頭,不然他可真的是百口莫辯了。
然而哭笑不得地群發解釋說手機丢在朋友家是朋友惡作劇後,何鑒也只能洗洗睡了。他從前哪裏會這麽窩囊,可是一牽扯到江彬,他也就只有隐忍的份。江彬那天說得對,這些年是自己欠他的。欠了就要還,還清了,便還有繼續的可能……
然而此刻的江彬并不知道這些個前因後果,仔細回憶了一下道:“沒見過。”
“哦……那就算了。”一個手機而已,江彬不想承認他也沒必要追問。
又說了幾句便挂了電話,江彬想想不對,扭頭問蔣毅榮:“你看到過何鑒的IPhone嗎?”
蔣毅榮淡定地夾了塊芋艿到江彬碗裏:
“這段時間蹭劉老板的房子住也沒什麽可以報答的,就把何渣渣的手機留給他做個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