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吻

王胖子和李大禿十分仗義,見了劉建深轉身就跑,回到攤位前賣力吆喝。江彬只好頂着滿腦袋臉黑迅速抓起手機揣進兜裏:“老板,那個,我也回去練攤……”

劉建深可沒那麽好說話,手一撐展臺擋住江彬去路:

“說清楚。”

江彬脖子一縮,下巴埋在高領裏:

“不是的老板,我那個……是王……”看到王胖子投來“你要是把我們供出來我就咬殺你菊花同歸于盡”的一瞥,江彬唯有支吾道:“以後我再和您解釋。”

劉建深盯着江彬看了片刻,江彬覺着頭上那塊早長出毛來的情侶禿涼飕飕的。幸而劉建深并不打算對這個話題多作糾纏,轉而道:“上回讓你約的舒醫生呢?”

江彬虎軀一震,這才想起還有這事,随即思路飛轉地想他絕不能讓劉建深知道蔣毅榮喜歡的是舒禾一定要找個姑娘和張邈串通好了騙過劉建深不過這麽短的時間上哪兒找呢啊對了不如讓張邈找他女同事吧宗旨先混過這一關再說,于是挺了挺胸道:“年底了他們最近都挺忙,我會盡快約的!”

劉建深這才松了手,稍稍直起身道:

“等你消息。”

不知是不是錯覺,江彬覺着劉建深說這話時眼中似乎帶了些等看好戲的戲谑。

終于熬到三點多開始撤場,衆人叫了貨車讓王胖子押着東西回中心,劉建深晚上有個應酬,便說讓大家自己找個地方慶功再讓他報銷,項目部以王胖子、李大禿為首的幾人看江彬急着回去缪可卿也說有事沒法來便提議不如明天周六再聚,這樣劉建深也能到場,付錢付得名正言順,衆人紛紛表示贊同。

江彬看到王胖子發的慶功會放第二天的消息時,已經到了家門口,掏鑰匙時聽到廚房那邊傳來些動靜,開了門卻又聽陽臺開窗聲。

江彬以為是蔣毅榮,叫了兩聲沒人應,走進房間發現蔣毅榮正開着電熱毯卷着被子睡得香,于是一陣頭皮發麻。

江彬的第一反應是進賊了,可扭頭一看,廚房裏高壓鍋還在煤氣竈上燒着,案板上還有切了一半的菜。這顯然不是蔣毅榮做的,但哪有賊會特意上門給做家政的……

通向陽臺的窗還開着,呼呼地灌着風。江彬瞥了眼客廳角落裏那恐怖系列的充氣娃娃,很有些哭笑不得,難怪昨天蔣毅榮問他是否回來過……

蔣毅榮昨天睡得晚,生物鐘有些混亂,睡到七點多才起來,江彬正坐在客廳裏對着筆記本電腦前研究幾個網站的線下交友活動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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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啦?”江彬聽到動靜回過頭來。

蔣毅榮“嗯”了聲,還有些迷糊。江彬也不打算告訴蔣毅榮有“賊”光顧的事,把粥盛了碗用冷水接着,過了會兒才端過來:“小心燙。”

蔣毅榮喝了兩口熱粥終于清醒了些,撸起袖子又蹭到風疹塊,只得恹恹地放下袖子道:“睡太久了,頭有點漲。”

江彬瞄了眼蔣毅榮微腫的眼:

“後面幾天可得調整過來。”

蔣毅榮點點頭,就着腐乳把粥喝了,又問江彬中心的參展情況,江彬事無巨細地統統講了,又給蔣毅榮展示了義賣上買的小孩衣裳。

蔣毅榮來勁了,放下碗和按到Jason讓江彬給它穿上,但因為小孩衣服袖子在兩邊,狗爪子在身前的緣故,套上去很有些艱難。

“這得改改。”蔣毅榮替Jason脫下小衣服道:

“我那臺小縫紉機在哪兒?”

“在你工具櫃裏。”

蔣毅榮過去翻了半天,終于找到了,和江彬一起把縫紉機拖出來裝上。

“過幾天改吧?”江彬始終不是很放心蔣毅榮的身子。

“沒事,找點事做。”蔣毅榮擺弄着小衣服,找了粉筆在上頭比劃。

江彬也便不再說什麽,坐在床上看着,蔣毅榮撩起的袖子露出發了風疹塊的手臂,江彬覺得觸目驚心,蔣毅榮卻全不在意,發現江彬盯着便道:“媳婦你忙去吧!我做技術活兒別人盯着我有壓力。”

江彬點了點頭,回客廳去了。

上了Q,正好看到仇小冰之前敲他,讓他通知舒禾與張邈下周找半天來服務中心交資料外加培訓。江彬一想這下糟了,張邈他們來的話鐵定繞不開缪可卿、舒禾以及蔣毅榮的話題,劉建深多數會借這個機會和張邈提及那“女醫生”的事,得盡早串口供才行。于是偷偷取了蔣毅榮擱在桌上的手機,找到張邈的號碼,用自己手機發了條消息過去,讓他加自己的企鵝號。

半個小時後,張邈驗證通過并上線震了江彬,江彬忙在對話框輸入:“下周你和舒醫生何時有空,來服務中心驗資質以及接受培訓。”

張邈過了會兒回複:

“下周一,和他說過了。”

江彬道了聲“好”,想了想又忍不住問:

“今天你來過?”

許久以後,張邈回了一個“嗯”字,江彬盯着屏幕,忽然有些不知該如何繼續。

其實之前已經隐隐意識到張邈和他們是同類人,只是并不知道張邈對蔣毅榮的感情是否是早有淵源,又為何不正大光明地來照顧他,而非要偷偷摸摸地當“田螺姑娘”……

江彬正在那兒猶豫,張邈卻已回複道:

“玉米須和酒釀在冰箱裏,玉米須煮好撈出來,加點酒釀,好得快。”

江彬去看了眼冰箱,果真裏頭放着一大包米須和一瓶酒釀。

“張醫生,有個事想和您說。”

張邈回複:

“不行,我心裏有人了。”

江彬一口老血噴屏幕上:

“不,不是這個,是我們老板也認識毅榮,上次聽你說他是和舒醫生表白,便問是哪一個舒醫生,我說是一女醫生,他就想讓你把對方約出來撮合一下……您看,您能不能找位女醫生自稱是舒醫生?”

打完這段按下發送以後江彬又覺得自己很慫,若張邈來一句“你不會拒絕嗎?”他可就要無地自容了。

然而出乎江彬意料之外的,張邈竟然十分爽快地回了一個“好”字,江彬感激涕零,覺得張邈還是很體諒人的,于是稍稍放下了心。

過了會兒,蔣毅榮衣服也改好了,兩人給Jason套上,讓他站起來轉了個圈,嗯,十分可愛。

“江彬……”

“嗯?”

“你說,我是不是一輩子都不可能再遇上這麽一個人了?”

江彬愣了一下,未料到蔣毅榮會忽然問這麽一個問題。曾經被何鑒抛下時,江彬也有過再也無法用力地去喜歡一個人的感覺。

“每次睜開眼,都以為已經過去了,但很快又會想起來……”

江彬把Jason抱給蔣毅榮,替兩只一起順毛:

“我當初……不也過來了嗎?”

蔣毅榮想了想道:

“現在見到何鑒,是什麽感受?”

江彬給Jason順毛的動作停了,竟然一時答不上來。

什麽感受?江彬恍惚地想,就好像有人捂着你的嘴用榔頭一下一下狠狠敲打你的胸口,面上卻帶着毫不介懷的笑。

最痛苦的不是失去,而是忘不了和他的曾經。故而再見時,仍舊輕易地被揭了傷疤,露出還未長好的嫩肉,任何一句話,任何一個表情,都可以輕易地戳中痛處。

當然,這些江彬是無法和蔣毅榮說的,他尚且未過了自己這關,又怎麽去安慰蔣毅榮。

蔣毅榮見江彬不答,也沒追問,兩人就這麽安靜地靠在一處,一起揉着狗兒子。

第二天,江彬替蔣毅榮上好藥,又讓他喝了玉米須湯,便出門去慶功了。大家圍了兩桌吃吃喝喝的,氣氛挺好,因為中午的關系,都沒怎麽喝酒,互相敬敬飲料便算完事。缪可卿說有事晚些來,項目組便相對要冷清些。

席間劉建深問江彬:

“把蔣毅榮一人放着沒關系?”

江彬吐出牛蛙骨頭:

“有田螺姑娘。”

劉建深不很明白,江彬也不解釋,這時候正好有其他部門的過來敬酒,劉建深起身回應,重新坐下後才又問道:“聽說張邈他們周一過來?”

江彬猜就逃不過這一劫,只得哼哼幾聲。

“那培訓結束後,我請張邈舒禾還有你和毅榮吃個飯?讓他把那位舒醫生也叫來。”

江彬硬着頭皮點了點頭。

吃完飯又有人提議去唱歌,劉建深沒意見,于是點了個最大的包房。唱到一半幾個活躍的說要來點刺激的,誰也不許和誰記仇,而一雙雙賊亮的眼全瞄着各自的主管,本着往死裏整的心表達對領導們的愛戴。

缪可卿是半路來的,風塵仆仆的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拉近了包圍圈封死了退路,于是十分無奈地抽了張李大禿買的國王游戲的牌。

翻過來一看,是要和被抽到號的一位隔着張紙巾接吻,缪可卿坦然地擡起頭,随便說了個號,鴉雀無聲中,一張牌被扔在桌上。

衆人順着這潇灑額動作追本溯源,同時倒吸一口冷氣,随即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劉建深抱着臂膀看着缪可卿,臉上有種置身事外般的淡定,缪可卿瞥劉建深一眼,指了指牌下注釋道:“如果我猜對某個人的牌,就可以把這項任務轉嫁給他。”

衆人虎軀一震,面面相觑。

王胖子伸長了脖子看了眼缪可卿手裏的牌道:

“那你猜吧……”心裏想這才多大幾率啊?絕對猜不準的。

缪可卿笑了,随後修得圓潤的指甲一指:

“紅桃K。”

江彬感覺到周遭視線這才擡起頭來,赫然發現缪可卿指的是他。坐他邊上的王胖子立刻湊過去看:“擦!領導你看牌了吧?”

缪可卿拍了拍自己座位:

“我可是一直都坐這兒。”

這話倒是不假,從發牌到現在,缪可卿可沒離開過位置,不可能看到對面江彬的牌。

王胖子猶豫地看向江彬,江彬呆呆地捏着那張牌。劉建深卷起襯衫扣上袖扣,李大禿立刻察言觀色道:“誰有紙巾?”

靜默片刻後,衆人嗷嗷叫喚,女同事們紛紛貢獻出各自的紙巾,好事者更是細心地将一張紙巾分成三層薄得不能再薄的遞給劉建深。

劉建深捏着紙巾,遞到江彬跟前。江彬看都不敢看劉建深,在起哄聲中臉漲得通紅。

其實這種游戲也不是同事們第一次玩,誰翻臉誰不上路,被折騰的也只能自認倒黴。看大家都興致勃勃的等着,劉建深也率先表了态,江彬只好硬着頭皮起身與蕭參換了個位置,坐到劉建深身旁。

腿貼着腿,那熱度弄得江彬一陣心猿意馬,似乎有誰在身後推他,江彬擡頭看了劉建深一眼,劉建深将紙巾一折二,輕輕覆在他唇上,随後低下頭,貼了上去。

一片嗷嗷聲中,江彬感覺到隔着紙巾那落在唇上的溫暖與飽滿。雖然只是輕輕貼着,但那熟悉的氣息,還是随着紙巾微微的濡濕蔓延而來。

其實只有一兩秒的時間,但那微妙的感覺借着昏暗的燈光與如雷的心跳發酵成被點穴般的瞬間麻木,江彬動彈不得,直到劉建深松開握在他肩上的手。

定身術被解開,江彬條件反射地大口呼吸着,卻聽劉建深在衆人激動地交換手機拍攝的照片時壓低聲音道:“江彬……”

江彬呆呆看他。

“接吻的時候……”劉建深貼着他耳畔道:

“能別鬥雞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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