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大波浪的女醫生

劉建深這句說得很輕,只有江彬聽見,但盡管燈光微弱,對八卦十分靈敏的衆人還是從江彬一直紅到耳朵根的表現推測出了劉建深話語中的暧昧成分,于是交頭接耳進而捂嘴偷笑。

王胖子暗地裏給缪可卿發消息問她是怎麽猜到江小彬的牌的,缪可卿回複:“我進來的時候你們正洗牌,我看到李大禿把鴨翅膀上的醬汁滴在了一張牌的背面,你理牌的時候我看了眼正好是紅桃K,我就記住了,沒想到這麽巧。”

王胖子看完消息扭過頭看了眼身旁的李大禿,李大禿正用油膩膩的手指移動手機屏幕上的功能鍵:“幹嘛?”

“你立功了。

李大禿滿腦袋問號,缪可卿笑了。

興奮的衆人交換了手機裏活色生香的照片後才逐漸安靜下來,開始第二輪以整領導為目的的“國王游戲”。

然而這回被抽到牌的卻是中心二把手——蕭參。蕭參雖然每次集體活動都不缺席,但他從來都是坐在角落裏挂着微笑看衆人鬧騰的。

正當衆人以為蕭參必定會找個什麽借口輕巧地避過被整的命運時,蕭參卻夾着牌十分坦然地看了一眼牌上“抱着被抽到牌的人舔一下耳朵”道:“草花A。”

衆人激動了,一雙雙賊亮的眼瞅着周圍可能中招的同僚。江彬還沉浸在剛才被吻的震撼中回不了神,被王胖子用古怪的神色盯了片刻才猛地意識到了什麽,看了一眼自己的牌,瞬間五雷轟頂。

江彬擡頭看着蕭參,蕭參也早就察覺到了似的看着他。

“你?草花A?”仇小冰第一個明白過來,眼中閃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期許。

江彬咽了口唾沫,只覺得蕭參臉上向來溫文爾雅的笑容被那不斷變化的燈光渲染了一層詭異。

江彬扭頭看向劉建深,剛想用眼神求救,蕭參就已站起身朝他走過來。

江彬腦中“嗡”的一聲響,剛想安慰自己以蕭參向來沉穩的性格絕不會摻和這種事,手臂就被蕭參拽住,輕輕松松地将他一把拉了起來。

江彬已經能聞到蕭參近在咫尺的帶着些煙草味的氣息,他在衆人的吸氣聲中主動靠過來,一手搭上江彬的腰……

在衆人嗷嗷的起哄聲中,蕭參的臉逐漸湊近,江彬感覺到一股熱氣噴在頸項處,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江彬試着推了推蕭參,但蕭參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擱在他腰部的手也緊了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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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時,一人倏然起身拉開門跑了出去,個別幾人察覺到動靜的回頭看了眼,但沒怎麽在意。

身陷在尴尬中的江彬眼角瞥見剛才坐在那兒瞪他們的蘇麥黎不見了蹤影,料想剛才出去的便是他,心道這下關系鐵定熊市了……

不過現在最緊迫并非這個問題,江彬擡頭看了眼跟前表情君子行為輕佻的蕭參,又看向坐在對面喝着熱飲靜觀其變無動于衷的劉建深,方才被吻得暈頭轉向的悸動霎時被一股強烈的無助與失落壓抑下去,甚還浮上一絲怨怒。

雖然明白這只是個游戲,大家只圖個熱鬧并無惡意,但這種被逼着與他人親近的不被尊重感與被娛樂感仍是導致了一陣胸悶,尤其當發現剛還溫柔地吻着他的劉建深并不打算伸出援手之時。

江彬忽然想,或許劉建深的那一吻壓根只是另一種形式的捉弄而已,在劉建深得意識中,那與拍一下肩膀揉一下頭發并沒有本質的不同,自己若在乎了,倒顯得心中有鬼似的。

江彬忽然有些賭氣地想,不就是給碰一下耳朵嗎?你不在乎我也可以不在乎……

正打算閉起眼咬咬牙忍過去,卻感覺腰上的力道松了些,聽了唏噓聲睜開眼,發現蕭參已經退了一步。

“沒碰到啊!”群衆嗷嗷叫喚,要求蕭參再來一次。蕭參卻笑了,笑得衆人齊刷刷噤聲。江彬呆呆看着剛還要“輕薄”他的蕭參退回原本屬于他的角落,心中十分納悶。

随即又注意到蘇麥黎空出的那個位置,腦中靈光乍現……不是吧?這種拒絕的方式還真狗血,以儒生相狐貍心著稱的蕭參謀這回可真是一敗塗地啊江彬忽然同情起蘇麥黎來,轉而有想能得救還真好,于是迅速溜回自己位置,逼着王胖子和李大禿把手機裏的照片删除,當然,最終自然以江彬的失敗而告終。

之後江彬也便沒再被抽到,相安無事地挨到結束以後,大家跟車的跟車,地鐵的地鐵,各奔東西。

同事們喊着“一吻定情”把江彬推向了劉建深,劉建深十分坦然地拉過江彬小手,在衆人嗷嗷叫喚聲中往車庫走。

江彬臉漲得通紅,等走了一段身後的人都散了,他抽回手道:“老板,我自己回去。”

劉建深停下腳步,在車庫前靜靜看着他。

江彬避開劉建深的視線轉身就走。

“江彬。”

江彬腳步放緩了些。

“你在生氣?”

江彬頓了頓,随後甩開步子跑了。

一口氣跑出好遠才回頭看了眼,沒人也沒車追來,于是插着口袋慢悠悠晃進地鐵站。

回到家,蔣毅榮正坐在沙發上拿着遙控器對着電視發呆,電視裏正播放着動物世界。

“這麽早就回來了?”蔣毅榮轉向正脫鞋的江彬。

“也不早了。”江彬看了眼鐘,想着晚上給蔣毅榮弄什麽吃的。

“江彬……”

“嗯?”

“我們讓房東把陽臺那窗上的鎖修一修?”

江彬換做飯專用外套的動作一頓,難道張邈被蔣毅榮發現了?和他攤牌了?

“我聽說在湖南和南京殺了六人的殺人犯跑上海來了,入室搶劫殺人的通緝令也貼得到處都是,年前還是小心為妙……”

江彬看着蔣毅榮,蔣毅榮卻不看他。江彬嘆了口氣道:

“好,我和房東說一聲,方便的話明天找人來修……”說着就去掏手機,蔣毅榮卻起身道:“慢着!”

江彬疑惑地看向蔣毅榮。

“門鎖也換一個吧?下水道也通一通,衣櫥也理一理,還有這門與地板的縫隙最好堵掉……”

“你确定他不是蠕蟲形陸生節肢動物?”

“啊?”

“你是不是覺得,他或許還可以在來到門前時,忽然轉化為無數粒子從門縫裏鑽進來再組合成人體站在你跟前。”

蔣毅榮哆嗦了一下:

“你怎麽知道?!”

江彬無語,心道周一還得打聽打聽張醫生今天又趁自己不在之際做了什麽驚世駭俗的事把蔣毅榮吓成這樣……

翌日,相安無事,江彬按着缪可卿的吩咐搜集了一下關于本次服務中心參與公益活動日的新聞媒體報道,寫了個周一總結會的發言大綱,随後便等着人上門修鎖。

那師傅來得挺快,修得挺快,要錢挺狠,蔣毅榮平時多吝啬一人,今天卻是在江彬出口還價錢就自己掏腰包把錢給了,江彬在那師傅走後直皺眉:“什麽時候那麽大方了?”

蔣壯士上了鎖,使勁拉了拉窗驗收成果道:

“多給點,人家好回去過年。”

說到過年,江彬又想到一件不得不說的事:

“今年回家嗎?”

蔣毅榮透過玻璃窗看着對面的大媽晾衣服:

“不知道。”

江彬沉默,父母答應讓他在外頭住已經是很寬容了,過年必須得回家陪着,但他實在放心不下蔣毅榮……

“你老板回去嗎?”

江彬想起劉建深的大姨媽,似乎他與家人關系不是很好。

“不是很清楚。”

“如果他不回去,我去陪他看春晚,保證把他哄開心了,給你加工資。”

“毅榮,跟你說個事……”

“不行,我有小苗苗了,雖然他拒絕了我……”

江彬走過去使勁扯了扯蔣毅榮的面皮,确定那不是張邈的易容後扶額道:“是這樣,公益展示日那天,老板問起你的事……我就說舒醫生是個張邈認識的女醫生……老板說明天想趁着舒醫生和張醫生來服務中心培訓的機會,請張邈搭橋,找那子虛烏有的女醫生出來吃頓飯,撮合你們。”

蔣毅榮嘴巴張成“O”型,許久後才道:

“媳婦,你這謊撒得也太……你上哪兒找個女醫生?”

江彬本以為剛剛被拒絕的蔣毅榮是不會願意去見舒禾的,但從他那無所謂的語氣來看,似乎又不是……

“張醫生說他找。”

随後便是冗長的沉默,兩人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你別想太多,這個……總要面對的,我自己心裏清楚。”

這話既是說江彬要面對劉建深,也是說蔣毅榮自己要面對舒禾。

江彬看着蔣毅榮,許久以後低下頭道:

“對不起……”

蔣毅榮抱起Jason,用它的爪子拍拍江彬的手:

“撒一個謊通常要用更多謊去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江彬搖搖頭:

“我只是怕被發現……”

怕蔣毅榮的取向被發現、怕自己的取向被發現,怕被瞧不起,怕被疏遠……

“唔……這總要有個過程。”蔣毅榮替江彬撫平頭頂心翹起的一簇毛:“如果哪天我們能不在乎他人的目光,昂首挺胸地沐浴在陽光下,定是被喜歡的人牽着……”

這句話很矯情,但此時說來卻有種蠱惑人心的力量,江彬剛有感而發地想說些什麽,就聽蔣毅榮接着道:“或者被他騎着……”

“……”

周一上午,相安無事,下午開了個對于公益展示日的總結會議,每個人都說了一下在此次活動中發現的不足以及改進方法。劉建深會上并沒有刻意留意江彬,這讓心中惴惴的江彬稍稍放松了些。

散會後沒多久,張邈和舒禾就來了,江彬見仇小冰迎上去心道謝天謝地,張邈沒有帶充氣娃娃來當見面禮。

趁着熱心替兩人複印證件的機會,江彬壓低聲音問張邈:“女醫生搞定了?”

張邈點頭,江彬看張邈一臉認真的模樣不像忽悠,便也給蔣毅榮發消息讓他安心。

培訓進行到下班前十分鐘,劉建深冠冕堂皇地以中心負責人的身份邀請二位新加入志願者團隊的三甲醫院的醫生吃飯,順便叫上二人“好友江小彬。

分開兩輛車前往飯店,劉建深的車在前頭引路,江彬在副駕駛座上發消息問蔣毅榮出來沒,又問張邈女醫生是否知道時間地址趕過來沒有,得到的都是肯定答複。

劉建深在打右轉方向時瞥了眼身邊握着手機如臨大敵的江彬,露了個高深莫測的笑。

四人到達飯店後沒多久,蔣毅榮就來了,脫了大衣抹了把額上汗,和幾人問了好,随後始終扭着脖子和江彬說話,不看舒禾也不看張邈。

這讓江彬十分後悔,果然肢體語言是騙不了人的,盡管蔣毅榮再三承諾說他已經看開了,但此刻看來,顯然不是。

冷菜和酒水都上齊時,江彬局促地盯着張邈,張邈看了眼手機,打開包房的門出去了。

江彬舒了口氣,想他是去打電話或者接那位女醫生去了,于是先給大家都倒上飲料預備着。

片刻後,當衆人各自喝着飲料閑聊等待之際,一名亞麻色長卷發,內穿棗紅包臀毛衣外罩駝色羊絨大衣的“女醫生”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咯吱窩下夾着一只額頭寫着“張邈”二字的充氣娃娃走了進來:“她”用十分渾厚的中低音道:“大家好,我叫舒福佳。”随後捏起充氣娃娃的手朝自己指了指,并配音道:“這位就是我們院的舒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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