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文藝青年
江彬菊花一緊,差點沒把持住。幸而劉建深退開了,一本正經地開出了車庫。
“破瓜”之說太過猛烈,江彬一路上都沉浸在被“破瓜”的震撼之中,直到劉建深替他解了安全帶拉着進了小洋房才反應過來。
江小彬表示抗議,他表示他不去,他也不會說服蘇麥黎去。
劉建深表示駁回,他表示必須去,并且必須說服蘇麥黎去。
兩人各執己見互不相讓,最終劉建深将江彬扔進浴室讓他先洗澡出來再戰。
江彬想想萬一凍感冒了會減弱戰鬥力,反正劉建深家的浴室設施也好,洗一洗也不錯。等江彬熱氣騰騰地擦幹了身子,發現劉建深給他準備的全新的內褲、棉毛衫褲和睡衣睡褲完全都是他的尺寸。
江彬穿上後站在鏡子前開始發呆,劉建深聽水聲停了,但等了很久都沒等到江彬出來,于是過來敲門:“怎麽還不出來?”
江彬隔着浴室門道:
“老板,你為什麽非要挑這個時候去南京?”
年底正是最忙的時候,撮合蕭參和蘇麥黎還說得過去,但為什麽非要他也跟着去?
彼端沉默片刻道:
“我不想見那些親戚。”
江彬想到之前劉建深的那位大姨媽,猜劉建深多數與家裏有什麽矛盾,才會一批又一批親戚過來游說。
“那為什麽非要我陪着去?”
劉建深握上浴室門把手試了試,鎖上了,唯有道:
“你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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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彬盯着鏡子上逐漸散去的水汽:
“總得給個理由。”
劉建深嘆了口氣,江彬的心也跟着揪緊,然而劉建深卻只低聲道:“先把門打開。”
江彬盯着那方才被試探過的門把深吸一口氣道:
“為什麽那天你看着張醫生男扮女裝地出現一點也不意外?”
劉建深沒有回答。
“你早就知道了吧?”江彬從門下方通風口的縫隙中看着那雙和自己腳上成雙的棉拖:“你知道我說的舒醫生是誰。”
劉建深依舊沒有吭聲。
“我走了,就只剩毅榮一人,是不是張醫生答應過你什……”
“咔嚓”一聲,門開了,劉建深拔下鑰匙,居高臨下地看着話說了一半的江彬。
江彬臉上還帶着剛洗完澡後未褪去的潮紅,方才理直氣壯的邏輯在與劉建深對視那一刻蜷縮成一團躲進角落裏。
其實江彬完全沒有證據證明這次溫泉之旅是個串通好的陰謀,甚至他之前也從未這麽想過……
這麽說,不過是今天與蘇麥黎的推心置腹所引發的與從前單戀時如出一轍的強烈的不安作祟,他受夠了這種看似情調實則折磨的暧昧,但顯然,劉建深并不認為這是一個捅破窗戶紙的好時機,并且也沒有理由忍受這種無端的猜忌。
江彬低下頭避開劉建深的視線,手插在睡衣口袋裏,卻摸到兩把鑰匙。它們被一個惡趣味的米老鼠形鑰匙扣拴在了一處,江彬僅憑這觸覺就能回憶起頂端那顆銀鑽以及底部的小燈。
這是劉建深之前給他和蔣毅榮的備用鑰匙,那天他鬧情緒離開,便把這鑰匙留在了茶幾上……如今捏在手裏,就仿佛被蟄了似的,指尖顫了顫又不敢抽出來,更不敢看劉建深。
兩人就這麽默然對峙着,方才熱水澡帶來的暖意逐漸消退,不知哪條縫裏鑽出來的風像薄如蟬翼的刀刃,橫切過裸露在外的皮膚,帶起一陣令人戰栗的涼意。
劉建深終于還是轉過身走了,那腳步聲分明是朝着客廳去的,可江彬卻覺着他似乎踏入了另一個語言不通的國度,再沒有交流的可能。
江彬杵在那兒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正在此時,門鈴響起。
劉建深似乎并不意外這時候會有人來,走過去拿起對講話筒,聽了一秒便按下了開樓下防盜門的按鈕。
隔着門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嚷嚷“媳婦我來咯!”
劉建深開了門,江彬也顧不上兩人之間的隔閡,疾步過來就見了拖着個行李箱呼哧呼哧喘氣的蔣毅榮。
蔣毅榮也不客氣,喊了聲“老板”就脫了鞋往廳裏走。将行李箱往沙發邊一靠,這才覺着腳冷,回到門邊鞋櫃找拖鞋穿。
扯下圍巾轉過身來發現江彬呆呆地盯着他,蔣毅榮終于感覺到些許不對勁:“老板你該不會還沒和媳婦說我要來吧?”
劉建深沒說話,只把鐵門和木門帶上。
蔣毅榮終于察覺到一點氣氛的詭異,打量打量穿着新睡衣的江彬挑了句最容易化解誤會又無關痛癢的話:“老板說你們明後天去南京,下周就小年夜了,不如早點搬過來省點房租,這裏暖氣足又安靜,我方便寫文……也很安全……”
“安全”二字從江彬耳朵裏飄進去,在腦中投射出一個蹲在冰箱裏的人影……江彬皺了眉,想想也是,這裏是相對獨立的小洋房,進出住宅區都得刷卡,保安嚴格把關,物業随叫随到,确實比他們租的新村裏被樹蔭遮得嚴實的靠角落的五層老公房要安全得多。
江彬知道自己錯怪了劉建深,但當着蔣毅榮的面也不好說什麽,只抿着唇“嗯”了聲,随即便覺着鼻子裏癢癢的,猝不及防地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蔣毅榮“哎呦”一聲,觀察着劉建深的臉色道:
“媳婦你怎麽頭發都不吹幹,別凍感冒了!”
江彬沒注意這動靜,剛想說他沒事,一條幹毛巾已經蓋到了頭上,還帶着那種小時候常聞的淡淡的肥皂香。
江彬把阻礙視線的毛巾扯下來,就見了劉建深已拿了吹風機到浴室插上電源,把四個采暖燈全打開了,朝他看了一眼。
蔣毅榮在後頭推了推,江彬只得硬着頭皮過去。
他本以為劉建深會把吹風機給他,可誰知知走到跟前劉建深很幹脆地一把扯過他手裏毛巾将他的頭發擦得不再滴水,随後開了吹風機電源對着手心試溫度,熱了才替他吹。
聽着吹風機的聲音,感覺着指尖撥弄頭發而帶動的令人心悸的親近感,江彬忽然覺着自己像電視劇裏因為沒自信而總懷疑老公出軌的無理取鬧的女人。
劉建深其實早就過了氣頭,但一時半會兒也拉不下臉來和解,只一本正經地給江彬吹頭發。
毛茸茸的腦袋蹭得手心微癢,劉建深的心中也不禁柔軟起來。這樣細想下來,今天江彬問得着實有些反常,唱歌那會兒他和蘇麥黎一同消失過一段時間,這兩只初見就不對付的小家夥若真能坐下來絕不可能聊工作……擡頭一眼,正對上鏡子裏偷瞄自己的的江彬的眼。
江彬心裏打了個突,下意識地避開,劉建深卻依舊從鏡中盯着江彬低垂的眼簾。
蔣毅榮一邊在廳裏收拾行禮一邊悄悄觀察這邊情況,見兩人用眼睛“躲貓貓”沒有要開口的意思,急于化解尴尬道:“媳婦,我幫你把東西都帶來了,這泳褲找了好半天,去年買來就沒穿過。”
江彬瞅了眼客廳裏的蔣毅榮沒吭聲,劉建深也沒表态,收了吹風機取了換洗衣服進浴室洗澡。
蔣毅榮忙趁着這時候把江彬拉到床邊道:
“媳婦你和老板怎麽了這是?老板放你假還帶你去泡溫泉這不挺好的嗎?”
“是挺好。”江彬透過蒙了薄薄一層霧氣的窗戶看下頭朦胧的路燈,心想張邈對蔣毅榮也“挺好”,蔣毅榮不照樣躲他嗎?
但這話江彬是絕不可能對蔣毅榮說的。
蔣毅榮見江彬不答,以為他在糾結與劉建深的事,于是擺出一副愛情顧問的腔調語重心長地開解道:“媳婦,我不知道你在糾結什麽,但或許這次去了,就有了答案不是?”
江彬收回目光,當真是有些被說動了。他隐隐有種預感,劉建深不肯說的非要明天走的理由,或許便是兩人之間撥雲見日的關鍵所在。
不一會兒,劉建深洗好出來,也不和兩人說話,自顧自整理明天要用的東西,蔣毅榮便也拉着江彬整理他的行李,劉建深看江彬配合,臉色這才好看些。
東西都收拾妥當後,劉建深把曾經“鬧鬼”的客房的床給鋪了,又取了床曬過的被子給蔣毅榮。
蔣毅榮謝過他,毫無心事地祝福江彬明後天玩得愉快便把門一關,寫文去了。
江彬刷完牙,站在劉建深房門口掙紮。
他想說能不能再拿床被子讓他去沙發上睡,但又知道這樣勢必會觸怒劉建深鬧得兩人難堪。但今天都把話說開了一半了,讓他厚着臉皮和劉建深同床共枕他是做不到的。
正猶豫,鋪好電熱毯的劉建深已經擡起頭來:
“過來!”
江彬踯躅片刻,低着頭緩緩挪過去。
“這是一檔,這是二檔,這是關。”劉建深指着床頭櫃這邊露出的電熱毯開關道:“過夜開個一檔就好了,別太熱,上火。”說罷又從櫃子裏抱出一床被子。
江彬一聽不對:
“老板你去哪兒?”
“書房。”劉建深抱着被子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你站門口好半天,不就這意思嗎?”
江彬一怔,只這一愣神的功夫,劉建深已邁出去了。
江彬失了勸阻的最佳時機,坐到床上盯着電熱毯亮着的電源燈發呆。
片刻後,他摸出手機,給蘇麥黎發了條消息:
“明天一起去吧?有些話還沒說完,也好做個伴。”
蘇麥黎的回複是簡介明了的一個“好”字,江彬這才滿懷心事地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