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了斷

何鑒的表情讓江彬生出一種報複的快感。他不是什麽聖母,恨的便是何鑒當初一走了之如今又回來糾纏,怎麽何鑒就能夠厚着臉皮對着被抛棄的苦逼的他念如此狗血臺詞?

江彬這般想着,對何鑒的厭惡又徒增幾分,他口口聲聲說是為了自己,可說到底,不過是為他自己。他何曾真正站在江彬的角度思考過?這麽一個自私的人,若哪天自己真心軟了回頭了,換來的也不過是一段沒有尊嚴的感情。這等同于告訴何鑒,他随時可以抛棄,随時可以離開,哪天有興致了再說上幾句服軟的話,便又能“浪子回頭”,享受那苦苦守候的癡心。

何鑒并不知道江彬想的什麽,只敏銳地捕捉到他眼中浮起的一抹輕蔑。那一瞬,便有種被人生生扼住的窒息感。有什麽東西堵在喉頭,再說不出只字片語,只死死盯着跟前這恨不能與自己老細不相往來之人。

江彬全然未覺察到何鑒的變化,只按着早就編排好的說辭道:“學長,我原以為這些天你已經想明白了。如果你的執着,是因為老板,那大可不必。即使沒有他,也會有別的什麽人……但絕不會是你。”

何鑒字字聽在耳裏,卻失了解讀的能力,好半天才明白江彬的意思,繃緊了臉上的神情,不讓自己顯露出頹敗與慌亂。

“我想替你過生日這事,并沒有告訴任何人,但他卻像早就料到似的,帶你去了南京……”

江彬一聽何鑒把話題歪到劉建深身上便不樂意了,努力作出的滿不在乎也為嫌惡與憤怒所取代。

“即使我沒去南京,也不會來見你,除非他允許。”

其實劉建深從沒限制過江彬的自由,這話,江彬是故意說來氣何鑒的,從何鑒慘白的面色與握緊的雙拳就能看出效果還不錯。但何鑒畢竟是從商的父親一手帶大的,對于這種于己不利的情狀,最能憑着本能圓滑地化解。

“你換手機號了?”

江彬畢竟和何鑒相處了三年,早就看透了他套把戲,面露疲憊與不耐道:“我不是為了躲你,但我并不打算告訴你我的新號。希望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

話未完,就被何鑒一把推到身後的立柱上按着肩膀。何鑒的雙手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顫抖,他的眼中,滿是刺人的酸澀,與之前的淡然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深吸一口氣,似乎想說什麽,但真該此時,一人沖上前來使勁撥開他的手:“你幹什麽?”

何鑒一愣神的功夫,江彬已被那人拽了過去。

江彬扭頭一看,拽着自己的竟然是蘇麥黎。他還是第一次見蘇麥黎如此的模樣,簡直就像護着小雞仔的母雞。蘇麥黎身後已沒了“沈紅娘”,看來是談完回來路過此處正巧見了這一幕便拔刀相助“我沒事。”江彬拍了拍蘇麥黎的後腰,想讓他松懈下來。可蘇麥黎卻依舊死死盯着何鑒。

何鑒之前一直坐在會場,自然見到蘇麥黎與江彬一同進來,雖然對于蘇麥黎這個僞娘的多管閑事十分不滿,但看在江彬的面子上仍是壓下火氣,對江彬道:“如果你真這麽決定了,明天下午4點,我在小區門口等你。”說完這句,何鑒深深看了江彬一眼,便忽略蘇麥黎轉身走了。

Advertisement

江彬被蘇麥黎護着,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聽何鑒這意思,似乎明天去了便能做個了斷。但要做個了斷何必另外再約,此時說清楚不就好了?

“你真沒事?”蘇麥黎的一句打斷了江彬的思緒。

江彬點了點頭,十分感激道:

“謝謝。”

蘇麥黎并不怎麽習慣被人道謝,松開拉着江彬的手道:

“進去吧!”

江彬點了點頭,心中湧起一股暖意。

之後無非是各類交友環節,主持人雖然只有一名,但現場把控能力相當出色,江彬全程錄音,有些部分還用IPhone錄了好回去給王胖子做參考。只是“沈紅娘”自從和蘇麥黎出去後便再沒有出現,江彬有些擔心蘇麥黎,他看起來依舊是“冰山美人”的形象,但顯得心事重重。

活動終于結束後,兩人都收到了不少交友卡,當然,蘇麥黎收到的是江彬的三倍。兩人一同離開後,蘇麥黎去換了裝扮,一同找了家偏僻的咖啡廳坐下。

一同喝了半杯咖啡後,聊了幾句今天的卧底任務,江彬總覺得左顧而言他有些對不起蘇麥黎的拔刀相助,便将與何鑒的事都說了。

蘇麥黎是個好聽衆,他全神貫注地聽着江彬斷斷續續的敘述,适時點一下頭或者變幻一下表情,讓江彬感覺不到任何被評判的壓力。

聽完後,蘇麥黎只問江彬,明天是否赴約。而這也是江彬最頭疼的。

“如果真是見最後一面倒好了,可依我對他的了解,絕沒那麽簡單。”

“他還沒有死心。”蘇麥黎肯定道:

“你如果不去,說不定他就以此為借口,繼續糾纏下去……但如果你真下了決心,無論他如何,都是不會動搖的。”

江彬想了想,也确實如此。如果他對自己和劉建深的感情有把握,無論何鑒如何,他都不會再做一次選擇。

“去倒是沒問題,我擔心的是老板……”

蘇麥黎又要了杯不加糖的咖啡:

“你和建深算定下了?”

江彬臉一紅,上次雖然是一同去的溫泉,但他和劉建深的事并沒有和除了蔣毅榮之外的其他人提過,此時被蘇麥黎如此直截了當地問及,難免有些羞怯。

“算是吧……”

蘇麥黎勾了個笑,并沒有說“恭喜”之類的話,江彬卻能從他的表情中讀出由衷的喜悅與真摯的祝福。

“如果你明天去,最好別告訴他,他會假裝大方地放你走,随後一整天坐立不安,甚至還遷怒于人。”

江彬笑了,蘇麥黎不愧是比他先認識劉建深的,對他那脾氣摸得透徹。

“為了不牽連其他同事,我還是守口如瓶吧!”

做了這個決定,江彬反而輕松不少,雖然明天是一場硬仗,但他有充分的信心,能凱旋而歸。兩人又東拉西扯了一會兒,自然也提及了“沈紅娘”。

蘇麥黎似乎早就料到江彬會談及次,抿了口咖啡淡淡道:“他叫沈正冰……我來上海,一方面是為了逃開我父親高壓的管束,另一方面,便是為了找他。”

江彬攪拌的動作頓了頓,回憶起溫泉前一晚,忽然明白過來蘇麥黎當時問他話的用意。

“我之前也找人打聽過,都說他來了上海……何揚說,在地鐵裏見過他,而建深正巧也在這裏發展,我便過來投靠。”

“沒有搭話确認或者留個聯系方式?”

蘇麥黎搖頭。江彬不免有些驚訝,僅僅是捕風捉影的行蹤,便能令蘇麥黎千裏迢迢地趕過來?

“蕭參他表叔在警局,我請他幫忙查過,可學長似乎用了假身份證,怎麽都查不到。”

江彬不是很能理解蘇麥黎的執着:

“這樣的海底撈針,只為了和他道歉?”

“不完全是。”蘇麥黎偏首望着窗外車來車往的十字路口:“我設想過很多種方式,卻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形下再見到他。”

蘇麥黎陳述的語氣不帶起伏,江彬的心卻跟着揪了起來。

“我告訴他,當年因為賭氣而抛下面臨窘境的他是我最後悔的事。我也告訴他,我一直在找他,不是為了贖罪,而是真心希望他能過得好。”蘇麥黎收回目光,跟前的咖啡已經涼了。

“可他只希望我連同那些個帶給他羞辱的回憶一同消失。”

江彬心又是一痛,在桌下抓了蘇麥黎的手用力握了握道:“他畢竟介懷了那麽久,你突然這麽說,他一時半會兒也很難放下,但我想,他遲早會明白的。”

蘇麥黎最了解沈正冰的脾氣,明知道江彬這話只是安慰,卻仍是心生感激,回握了江彬一下。

“那,你說要他過得好,具體是指什麽?”

“看他要什麽了。”

“要感情呢?”

“沒什麽不可以的。”

“那蕭參……”

蘇麥黎顯然沒料到江彬會忽然扯到蕭參身上,表情有些僵硬道:“和他沒關系,之前和他走得近,也是為了查學長下落。”

江彬很有些意外,依照之前的觀察,蘇麥黎和蕭參的感情也有着諸多糾葛,該是蘇麥黎不想說吧?

“今天的事,替我保密。”蘇麥黎像是害怕江彬繼續追問似的,做了個結束的暗示。

江彬只好點了點頭。

蘇麥黎堅持付了帳,還讓江彬留了兩人合影上微博,以防劉建深起疑心。

回去的地鐵上,江彬一直在想蘇麥黎的事和自己的事,總覺得兩人的處境有些微妙——蘇麥黎像是何鑒,自己則像是沈正冰。

因為偏袒蘇麥黎的關系,方才他可以毫不猶豫地說出那番安慰的話,可遇上自己,卻又是另一回事。至少現在,他是無論如何不會原諒何鑒的。

回到家,劉建深剛洗好澡出來,見江彬心事重重地換拖鞋的模樣便道:“和麥黎喝咖啡去了?”

江彬看了眼客廳桌上的筆記本,猜想劉建深已看到了微博,便“嗯”了一聲。劉建深沒再繼續這個話題,給江彬熱了杯牛奶,親自端給他時道:“明天沒什麽活動的話,去采辦點年貨?”

江彬一聽“明天”二字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兒。

“好啊!不過我晚些要出去。”

“去哪兒?”

“空協聚會,臨時約的。”

劉建深扭過頭盯着江彬,江彬低頭喝牛奶掩飾心虛。

“嗯,你腳扭了之後都沒去過。別喝酒,早些回來。”

“嗯!”江彬咬着杯沿點頭,心中默默下決心,這次非得斷個清楚不可。正巧此時蔣毅榮帶着Jason出來找夜宵,兩人便中斷了這個話題。

翌日一早,陽光明媚,兩人洗了衣服晾出去,便一同去了大賣場。

因為年前的關系,大賣場裏人山人海。那些個打了折的年貨櫃臺前都聚集着裏三層外三層的消費者。

好些個中老年婦女的戰鬥力不可小觑,江彬這帶着學生氣的小青年削尖了腦袋都擠不進去。

劉建深守着推車好整以暇地看江彬在人群中奮勇挺進,心中滿是看着愛人為兩人的生活而奮鬥的充實感。

兩人提着四袋子東西出來,江彬又用自己身份證辦了張大賣場的會員卡,說是這樣實惠些。

劉建深就對着他笑,笑得江彬毛骨悚然。

“幹嘛?”

“覺得你賢惠。”

江彬收好身份證,掏出包小浣熊方便面扔劉建深。

兩人回到家,蔣毅榮興高采烈地出來迎接,以幫忙整理為名,私藏了好些吃食。

“這要放冰箱!”江彬搶回一瓶“老幹媽”,翻出十幾包小浣熊另裝一個袋子遞給蔣毅榮:“拿去!”

“這裏頭都防腐劑。”“女婿”适時打擊丈母娘。

“丈母娘”聳肩:

“這不現在買不起房,多吃點幹脆面死後不腐,占着塊地不讓造房嘛!”

劉建深些微有些詫異,他原以為蔣毅榮這種脫線的宅男會給出十分驚世駭俗的理由,沒想到竟會如此現實,正想着,又聽蔣毅榮壓低聲音道:“還有就是,吃滿一千包小浣熊幹脆面就能召喚一個人妻屬性的浣熊美少年!”

江彬:“……”

劉建深:“……”

“那浣熊美少年長着浣熊的腦袋和少年的身體,還有條毛茸茸的尾巴,抽起我來啪啪啪!滿臉條紋印子!敢情這貨三無産品尾巴還掉色哈哈哈哈哈!”

江彬和劉建深一同沉默地看着蔣毅榮哈哈大笑,片刻後江彬伸手去摸蔣毅榮額頭。

蔣毅榮避開江彬的手收斂了笑容道:

“好了好了,和你們有代溝!”說罷抱着他的小浣熊幹脆面進房去了。

江彬與劉建深對視片刻,江彬肯定道:

“不對頭。”

劉建深揉他頭發:

“他不想說就算了,總會想明白的。”

江彬糾結了會兒也只好點了點頭,之後又給爸媽打了個電話,确認大年夜回去,随後以工作忙為由,表示大年初一便回來,好陪劉建深和蔣毅榮過年。

“你和爸媽都這樣說話?”劉建深看着江彬按下挂斷鍵道。

江彬疑惑地扭過頭,就聽劉建深繼續道:

“這麽匆忙地挂電話,完成任務似的。”

江彬愣了下,之前他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态度,被劉建深這麽一說,覺得自己确實是十分不孝。

“多陪幾天吧!平時都住外頭。”劉建深提議道。

他是不能回去了,但絕不會自私到想更多地占用江彬陪伴家人的時間。

“他們只把我當個孩子。”江彬嘟囔道:

“每次回去,也無非那點事……”

母親總數落他不會收拾、不懂節約,父親總數落他沒只想沒追求沒男子氣概。雖然離家的時候也會特別想念,可一想到回去又要被念個不停江彬就一陣煩躁。

本來搬出來除了不想父母見到他被何鑒抛棄後失魂落魄的模樣外,還有就是“難得回去一次總會發現我長大了”的指望。可每次回去期待都會落空,在父母眼中他始終是個長不大的孩子。被寵着,被念着,也便不被信任,不被肯定。

這種态度讓江彬十分失落,加上怕被發現性向的恐懼,便将與父母聯系當成了任務來對待。可他如果将自己這些想法告訴劉建深,必定會被認為不成熟。

劉建深看江彬一副若有所思不願繼續的模樣,便也不再追問。只讓他小睡一會兒,好去赴約。

平時雙休日必須午睡的江彬今天卻怎麽也睡得着,在床上玩了會兒Iphone的游戲,耗了三分之一的電量,忽地手機一震,就看到一條消息:“來早了,小區對面等你。”

江彬手一抖,這號碼再熟悉不過,下意識想要删了。但又覺着自己這行為太過心虛,一翻身閉了眼想,讓這混蛋等去吧!

于是江彬又燙了一小時才磨磨蹭蹭起床穿衣和劉建深說了聲苦着臉出去了。

江彬一走劉建深便掏了手機撥了個號:

“麻煩跟一下。”

“賢胥,你這是……?”

劉建深回過頭,發現不知何時蔣毅榮已站在身後,沉默片刻後擺出一張知識分子的臉面故作深沉道:“你可知魯國三桓?”

蔣毅榮虎軀一震,未料劉建深忽然問起這個,知他定是別有深意,故而也一手背在身後裝文藝青年道:“自然知道。”

“說來聽聽。”

“魯國三桓分別為小魯、大魯、強魯————小撸怡情,大撸傷身,強撸灰飛煙滅。”

“賢胥”給“岳母”跪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