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和對別人都不一樣的好

“您看起來不大高興啊。”雲渺渺瞧見他的臉色一點點沉了下去,手中的桂花糕都給捏變形了,趕緊回想自己方才可有說錯話。

“呵。”他忽然冷笑了一聲,驚得她一哆嗦。

“這兒有點偏僻,要不咱們回客棧等等看?”她看了看這四周,野草叢生,應是許久無人涉足了。

重黎瞥來一眼:“回去做甚,本尊是那等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嗎?”

她有些犯難地撓了撓頭:“可這妖霧估摸着還需一日才能散去,您今晚露宿街頭嗎?”

“雲渺渺你是不是皮癢。”他目露兇光,居高臨下地盯着她。

“我沒有”她嘆了口氣,“您不是都打回去了嗎,還生氣呢?我師兄和師侄們被您打傷,連姑娘家您都沒放過,我不也沒同您計較麽?”

“說得好像只有本尊動了手,先拔劍的可是那個步清風。”他頓時怒上心頭,“就屬那倆姑娘下手最狠,其中一個打不過就咬!你自己睜大眼睛好好看看!”

他撩起丢袖子,手腕上赫然一圈牙印,好家夥,都給啃出血來了。

不必說,她也能想象到當時的慘況,不必說,她也猜得到是哪一位。

“這咬得是有些狠。”她忽然覺得念歸那對虎牙是不是應該排進兵器譜裏。

魔尊這凡人身,這會兒倒顯得尤為不劃算。

見她面露尴尬,重黎又怪哉自己幹嘛要把傷口給她看,利索地将袖子放了下來。

“我看你是巴不得本尊趕緊走,本尊要是不膈應你幾日,豈不是對不起你這般絞盡腦汁地編排?”他越想越覺得來氣,吃完了最後一口桂花糕,忽然從石墩上跳下來,拉起她往回走。

雲渺渺瞠目結舌,卻發現這是回客棧的方向。

誠然她沒那個意思,但能将人找回去,也不必計較細枝末節。

“您不等等阿旌姑娘麽?”他走得有些快,她須得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

“傳音與她,她自會到客棧與本尊會合。”他頭也不回地答道。

桑桑讓他走慢些,他卻是充耳不聞,反倒是又走得快了些。

雲渺渺的腿上還沒痊愈,哪禁得住這般折騰,又不敢表露不滿,以免這祖宗又該不高興。

走到人聲鼎沸處,愈發地吃力,一個趔趄,便栽了下去。

前頭的人只感到胳膊一沉,回頭見她摔在地上,捂着腳踝,明明就扯疼了,卻是咬着牙一聲都不吭,只是默默地嘆了口氣,試着自己爬起來。

他終于停了下來,似乎在思索什麽,半響,擡手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連跟不上這等話都要命獸幫着說,自己說給本尊聽你會少塊肉嗎。”

這話連桑桑都聽不下去了,羽翼一揮,先給了他一巴掌:“主上帶着傷專程出來找你,還在客棧裏替你澄清真相,你不領情就罷了!這一路你說的都是什麽話,又是怎麽對主上的!非得誰都不稀罕你了,你才稱心如意是不是!”

便是雲渺渺,也頭一回見它如此生氣,這惱火不似一時沖動,倒像是積怨已久,終于憋不住了一股腦兒地沖他劈頭蓋臉地砸下來。

重黎聽着這一句接一句的責罵,朝雲渺渺看了眼。

在客棧裏遭到的那些诘難之辭誠然難聽了些,卻沒有像它這般錐心地質問,仿佛他犯下了天大的錯事,終其一生都還不上。

“桑桑,別說了。”雲渺渺吃力地站了起來,只是一條腿還有些疼,實在不能走快了。

不過比起自己這熬一熬還算過得去的傷勢,她更擔心說出這些話的桑桑真的會被這祖宗拿去頓烏鴉湯。

“先回去吧,橫豎命案都說清楚了,師兄素來脾氣好,想必也不會揪着不放,我在後面慢慢走就行,您不用在意我,這點路,還不至于走丢。”她将桑桑拉回來,平靜地對重黎道。

重黎皺了皺眉,卻是将話鋒轉了回去:“你已将那樁案子查清楚了?”

“嗯。”她點點頭,“我找到了那掌櫃身上的鎮魂香和一縷命魂,該問的師兄都問過了,其實當日若不是那麽倉促,師兄也能發現古怪之處,我只是撿了個空子,碰巧罷了。師父時常教誨,不可武斷行事,便是一個人曾經十惡不赦,也不該将他沒有做過的事以一己私念強加于他,這有悖道義。”

她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只是做了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縱然他殺過的人早已不計其數,但這一條人命,她也不會想當然地歸咎到他身上。

他想起了三危山中,她第一次來找他的時候。

她曾問過他,人是不是他殺的。

在他答了“不是”後,她也不曾如那些人,懷疑他撒了謊,只是說了句“知道了”。

他本以為,那不過是随口應個聲兒罷了。

他自個兒都沒當真放在心上的事,她居然真的給他查了個明明白白。

活了這千兒八百年,他什麽人沒見過,這樣理所當然地幫他的卻是頭一遭。

用霓旌那厮的話應當如何說來着

哦,對他好。

和對別人都不一樣的好。

他從前怎麽都沒注意到,這小慫包可能還有這等心思?

霓旌當日說的那些看似荒唐至極的話,居然都在一一成真,他不免有些發虛,難得勻出幾分興致,認真地打量起眼前這人來。

這慫包平日裏同他說話總低着頭,那乖順的頭頂他都瞧習慣了,這會兒倒是忽然發現她這雙眼睛倒是生得很耐看。

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染入一抹斜陽,像極了

咦,像什麽呢?

腦子裏一閃而逝的念頭,卻是再也想不起來了。

只是忽然,心口針紮般地疼了一下。

回過神來時,他已經伸出了手。

眼前的白衣小姑娘頗為錯愕地望着他,她私以為,這活祖宗的應當沒有同她道謝的意思。

但這會兒不說些什麽,顯得尤為下不來臺。

“本尊也有些累了,慢些走吧。”他別開了臉。

她看着眼前的手,似乎很是糾結。

畢竟他上回這麽對她伸手之後,她的胳膊就脫臼了。

“我”她權衡片刻後,尴尬地推了推他的手,“我自己走就好。”

她不想再“傷上加傷了”。

被“婉拒”的重黎有些始料不及,似是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會在雲渺渺手裏吃癟。

“本尊像是在問你的意見嗎?”他突然朝她邁了一步,毫不客氣地捉住了她的手,頓時,渾厚的法力便支住了她搖搖晃晃的身子,腿上的傷,似乎也沒那麽疼了。

她詫異地低下頭,看了看他的手,他這屬實算不上牽着她,倒像是包餃子似的将她整只手都包在自己掌心裏。

桑桑登時就不樂意了:“哎哎哎!你這人臉皮怎麽這樣厚!流氓玩意!我家主上的手是随便牽的嗎?還不趕緊撒開!聽見沒啊你!”

只可惜它眼下不過是只手掌大小的烏鴉,便是亮出了利爪,還是被重黎一巴掌拍開,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家主上跟在他身側,一臉茫然地往前走。

他的确放慢了步伐,起初是走一步停半步,沒一會兒便習慣了雲渺渺此時的腳程,這樣不急不緩地走在街頭,倒像是閑來無事出來散心。

早就回來了且一直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身後的霓旌,此時露出了老母親般慈祥的微笑,抱着一包剛買回來的桂花糕,吃出了一種街邊看戲的架勢。

她的确是去給尊上買點心了,只是回來的時候恰好看到尊上已經吃上了桂花糕,頓時顯得她有點多餘。

雲渺渺屬實沒料到會有這般尴尬的局面,她方才的話當真沒有逞強的意思,會發展到這一步她也是一頭霧水。

前頭這位喜怒無常的魔尊大人抓得很緊,那手寬厚而溫暖,掌心的薄繭有些粗糙,磨着她的手背,酥酥癢癢的,沒一會兒便将她冰涼的手捂得暖烘烘的。

誠然這的确有些莫名其妙,她也猜不出他又在想什麽,但如此被他牽着走在這人來人往的街頭,那道墨色的背影竟令她生出一陣似曾相識的錯覺。

稀松平常,卻又窩心得很。

她的腳步也慢了下來,一步一步地跟在他身側,直到他忽然問起:“你們天虞山還和從前一樣嗎?”

她愣了愣:“好像沒什麽變化。”

他冷哼一聲:“長潋那混賬素來都是墨守成規,無趣至極,想來也沒什麽主意。”

聞言,雲渺渺忍不住為自家師父争回點面子:“少些變數也并無不好,至少安穩些。”

“圖個安穩,教出的弟子是一年不如一年,一個戰神,成天廢話連篇,也不曉得羞愧。”他毫不客氣地嗆了句。

“太平之世打打殺殺總是血腥了些。”

“就是不曉得居安思危才教出你這麽個沒用的東西。”他伸手在她額上戳了一記,登時就紅了一片。

突然被扯進去的雲渺渺不免委屈:“我,我又怎麽了?”

他眼中透出一絲鄙夷:“入門八年,才堪堪顏駐,你這點修為,丢進魔界的鎖天塔喂妖獸,人家還嫌棄連點心都算不上。就你的資質,在天虞山能有個還上道的師兄願意收你,已是了不得的機緣了。”

霓旌難道還沒把她師父是哪位告訴這活祖宗嗎?

恭喜魔尊終于牽到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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