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白首不離
“霓旌那厮之前建議本尊,留你在天虞山監聽各處,給魔界傳個消息。”他看了她半響,忽然話鋒一轉,“你若有忠于本尊之心,本尊也不是不可以破例傳你法術,讓你喚一聲師父。”
雲渺渺一噎:“這不太好吧,我有師父的。”
他眉頭一擰:“怎麽,你認為本尊的法力比不上你師父嗎?”
“法術倒是另當別論,其實我當初拜師,主要是覺得師父生得好看。”畢竟是天虞山第一名景,拿來做個借口,倒也算不上說謊。
重黎登時就不愛聽了:“本尊長得還不如你師父?”
她瞧了瞧他的臉,似乎猶豫了一下:“您若是不這麽橫眉冷對的,興許半斤八兩。”
突然有種受了侮辱的感覺。
“行,雲渺渺你還挺能說啊。”他眉一挑,她這心裏突然沒了底,只聽他道,“既然如此,今後你就替本尊監視你師父,一舉一動,事無巨細。”
最後幾個字,他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聽這口氣,說他想生吞了她師父,估摸着也有人信。
她頓時一陣尴尬,看了看桑桑,它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其實我師父真沒什麽好監視的”她試圖勸他打消這個要命的念頭,“他每日除了看書閉關,便是發呆,半夜夢游,記性還特別差,我與師兄平日裏幾乎都是自己琢磨着修煉的。”
他面露鄙夷:“你們天虞山竟然還有這等不上道之人,還沒有長潋那老東西趕下山?”
“這”她唔了一唔,“一時半會兒應當不會。”
此時,蹲在後頭偷聽的霓旌冷汗都要下來了。
尊上這是要将天虞山掌門的愛徒拐來做魔族內奸麽?
本是覺得尊上與天虞山結怨已久,道出實情反倒對這丫頭不大好,可尊上這架勢,分明就是杠上了呀!
“橫豎你這師父不中用,跟着本座怎麽了?”重黎擰着眉,似乎不大高興。
她若是答錯了,他就更不高興。
“嗯凡事有個先來後到吧,我畢竟喊了他八年師父,他的确也教了我不少東西。”她盡量将話往委婉了說。
“你就這麽中意你那師父?”
“我敬重他。”
“你怎麽不敬重本尊?”
“那就姑且也敬重吧。”這種時候,她還是非常識相地将“我其實想拿根狼牙棒錘爆你的狗頭”這種不要命的念頭咽了回去。
“呵,敷衍了事。”他低頭看了眼她的胳膊,劍袖恰好被扯上去了些,露出了那枚瑤碧石,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發出螢弱的光,“聽聞仙門拜師都會給一樣信物,你師父給了你什麽?”
她眨了眨眼:“一塊石頭。”
“”啧,撞了啊。
誠然他覺得以瑤碧石作為認主的信物并無不妥,但若是與一個記性差,不上道的仙門“閑雜人等”所想一致,這就令他分外膈應了。
“那瑤碧石就當賞你了,本尊再給你挑一個。”
留意到他的目光落在哪兒時,雲渺渺心頭咯噔一下,不由想起霓旌之前的話。
“我能拒絕嗎?”話本子看多了,總覺得內奸這行素來沒有什麽好下場。
況且她幾時答應過要認他為主的?
二十年前?他給她這塊石頭的時候,不也什麽都沒說嘛!怎麽能秋後算賬呢!
“你覺得呢?”他給了她一個“望深思熟慮”的眼神。
雲渺渺:“那您先挑着吧,此事”
容後再說。
可惜,重黎似乎只聽見了前半句。
這一時半會兒,他也拿不出什麽能作為信物的玩意來,不過人間的物什倒是可以附靈,擇一樣也可。
如此一想,他便領着她就地逛起了街。
“主上,您就這麽由着他?”桑桑在她耳旁低聲問。
她望着前頭那位顯然有了幾分興致的祖宗,尴尬地笑了兩聲。
“還能怎麽辦,我又打不過他。”
桑桑歪了歪腦袋:“只要您開個口,我這就給他摁地上放血。”
她默了默,目光複雜地看了它片刻,嘆息着揉了揉它的腦袋。
“你有這份心就夠了,早些打消這個念頭,好歹相識八載,我不想看你變成一鍋烏鴉湯。”
“雲渺渺。”他忽然喊了她一聲,她陡然回過神,一回頭險些撞羊角上!
咦,羊角?
她定了定神,方才看清眼前的物什。
好家夥,天曉得他是怎麽想的,居然把一只比她腦袋還大的木雕羊頭杵在了她眼皮子底下。
上了油刷的锃光瓦亮的羊頭近在咫尺,甚至能看到眼窩處細小的劃痕,她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就這個了。”他提着羊頭,很是自信。
個大,敦實,還顯眼,回頭附一絲法力,誰能認不出這是他的信物。
雲渺渺望着這只沉甸甸的頭骨,怵不怵得慌暫且不論,光是這麽挂在脖子上,她怕是沒幾日就該累斷氣了。
她頓了頓,好言相勸:“不然咱們挑個小點兒的吧?”
他眉頭一擰:“但霓旌說認主的信物應當張揚些。”
“這戴出去與其說張揚,不如說有病吧。”
他掂量着手中的羊頭,又看了看眼前這個稱得上嬌小的姑娘,他倒是輕松,但似乎是有些為難她了。
累死了部下,他也不見得多有面兒。
權衡了一番後,他終于放下了那只頭骨。
雲渺渺和桑桑雙雙松了口氣,可還沒等走出多遠,這祖宗又拉着她進了一間首飾鋪子。
“他知道這是什麽地方麽?”進來的之前,桑桑可瞄見匾額上的字了,但估摸着重黎多半沒看見。
雲渺渺看着四周滿面嬌羞地請爹娘擇選首飾的姑娘家,夥計朝他們投來詫異的目光,年長的婆姨輩低下頭議論紛紛。
“這姑娘怎麽回事,還未過門呢,成親的首飾怎麽能帶着夫婿來選?這多不吉利”“許是兄長呢。”
“兄長也不合規矩啊!你瞧瞧,又有哪家兄長光天化日這麽牽着自個兒妹子的?”
“依我看,許是恨嫁了”
莫名其妙被“成親”的雲渺渺默默用袖子遮住了臉,只可惜天虞山的弟子服為了便于修煉,特意做了窄袖,她擋住了眼便擋不住嘴,又被這祖宗拖着走,便是有心也無餘力。
“尊上,先出去吧,這裏不大合适。”她壓低了聲音,扯了扯她的袖子。
卻見他已經拿起了一頂鑲紅玉的八寶金冠,細碎的流蘇串着小金鈴,稍稍一動便發出悅耳的聲響。
“公子好眼光,這副頭面是小店的招牌,打造的工匠為其賜名不離,其寓意也是極好的。”夥計笑盈盈地上前解釋。
“不離?”誠然這式樣有些花裏胡哨,不過他轉念一想,倒是個适合作為信物的名字。
聽霓旌說,人間的姑娘家都喜歡戴這些丁零當啷的玩意,此物也不似那羊頭碩大,且分量輕了不少。
讓這慫包收下此物,從今往後都對他忠心耿耿,聽起來倒是件還算愉悅的事。
“尊上,真該走了,去別的地方挑挑吧。”雲渺渺着實有些招架不住四周火辣辣的目光,試圖拉着他往外走。
眼前忽然晃過一片黑,被他的袖子糊了臉,頭頂也突然沉了一下。
回過神來,那頂不離已經戴在了她頭上,原本罩在發冠上一面胭脂色的輕紗滑了下來,如蓋頭一般,遮住了她的臉。
耳邊傳來清清朗朗的鈴聲,仿佛一陣風,吹來春暖花開。
白衣緋紗,鳳冠花嫁。
求得一句白首不離,天地同鑒。
大家能看明白吧,這是一家置辦喜事的首飾鋪子,咱們重三歲莽得很,直接把鳳冠往人家頭上戴了,也虧的渺渺脾氣好慣着他,換了其他姑娘,一句“臭流氓”已經跟着巴掌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