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白花
陶然只覺得這一覺,睡得昏昏沉沉的。
等她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雕花床上。
身上蓋的是大紅色的被子,上面繡有雙喜字和鴛鴦戲水圖。
她微微擡了一下眼皮,便撞上一雙寒潭般的眸子。
那雙眼睛的主人相貌極美,狹長的飛眉入鬓,半眯着丹鳳眼,鼻梁俊挺,菱形的嘴唇紅的像是一塊血玉。
他臉龐的輪廓棱角分明,五官俊美無俦,紅色的喜袍半解,隐隐可見象牙白的肌膚。
發現陶然看過來,他的嘴角漾開一抹笑意,溫溫柔地喚了她一聲:“娘子”,俯身親了下來。
獨屬于他的氣息瞬間把陶然完全包裹,似乎帶着淡淡的沉香木氣息,有一種在海底沉寂了千年的清幽之感。
不同于這種香味的冷意,他的雙唇柔軟的過分,又滾燙無比。陶然剛一碰上,就覺得腦海裏像是過了電一樣。
他攫取了陶然的芳甜,卻并不滿足,埋首想要加深這個吻,三千青絲自然地垂落,和陶然的秀發纏繞着。
這種感覺很舒服,可陶然并沒有被美色迷惑到糊塗,反而想要罵人:“我的初吻!”
可她的喉嚨很澀,根本說不出話,張嘴卻是一道小貓叫一樣的低吟聲。
她掙紮着想要脫離這個吻,男子察覺了她的意圖,退了回來,側着身子,閑閑地用單手撐着頭,“娘子,昨夜在夢裏,你對我熱情如火,今日怎麽這般生疏?不過你不願,那便算了。”
他的聲音,在天山雪一樣的純淨裏,還帶着一絲微微的沙啞。
陶然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麽情況,這個古裝美男子口口聲聲叫她娘子,到底是什麽鬼啊?難道她又穿了?
她想要和他保持距離,可是身體沉得連一根手指頭都擡不起來,“可惡,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搶走了我的初吻,好想打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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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在心裏瘋狂地呼叫那個無良系統:“喂!到底怎麽回事啊?”
系統:“我死機了,剛剛重啓,這是十五年後,因為系統的原因,你的身體還保持着少女的模樣,你眼前是蕭衍,你和他結婚了。
當年大火的事,不是書裏的意外,而是人為。可能因為我把你塞進來,影響了這個世界的穩定性,所以也出現了其他變量。
等等,怨念值出了bug,我要修複一下。”然後就再也不給陶然回應了。
陶然滿臉懵逼,怎麽一下子跳了十五年的時間線?她那本小說都沒寫到大火十五年後的時間,就完結了好嗎!
開什麽玩笑?這個男人是蕭衍?
她的反派弟弟那麽可愛,才不會像個浪蕩子一樣,随随便便就輕薄她呢!
陶然細細地打量紅衣男子的容貌,依稀是能看出少年蕭衍的影子,只不過棱角褪去了女子般的柔和,看起來有些淩厲。
一旦接受了這個設定,就越看越像,陶然在心裏幫少年蕭衍捏臉,這裏動一下,那裏動一下,慢慢和眼前的男子重合。
真的是蕭衍啊。
我怎麽和蕭衍結婚了?
這是哪門子奇形怪狀的劇情啊!
她的視線越過蕭衍,看向房間裏,入目的到處都是喜慶的大紅色,桌上的龍鳳花燭發出燃燒時輕微的“噼啪”聲,旁邊放着一方喜帕。
蕭衍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人生四大喜事之一,新婚之夜,洞房花燭。
嬌妻在側,溫香軟玉,蕭衍忍不住一述衷腸。
“四姐姐,我知道這都是夢。要是現實裏,我怎麽能看到你睜開眼呢?你都昏迷十五年了。神醫說你神魂游離在外,娘親說你可能變成了植物人。”
陶然:你夢個錘子。
但是說不了話,只能在心裏默默吐槽。
“都怪那場大火!”蕭衍的神色染上陰戾,“該死的鬼方國,不僅在邊關發動戰争,又派奸細來京城。他們知道我娘親是定北侯的左膀右臂,就放了那場火。”
他的手指蜷的太緊,甚至能聽到骨節碰撞的聲音,讓人疑心他會把自己的拳頭握碎:“我把他們都殺了,一片一片地割下他們的肉,挫骨揚灰,他們都該死!我踏平了鬼方,可我救不回你。”
他的眼神太過猙獰,哪怕面容清隽,也給人一種煞氣十足的感覺,活像是一個從萬丈地獄裏爬出來的修羅鬼剎。
可對上陶然,那些冷厲和兇煞,便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三月春江水一樣的缱绻。他伸出修長的手指,細細地描摹陶然的面容,“你真傻,為什麽要為了救我和娘親,犧牲自己呢?你說愛一個人的最高境界,是為了救他甘願犧牲自己的生命,就那麽喜歡我嗎?我倒寧願你沒有那麽愛我,換我來救你。”
他趴在陶然身上,和她額頭抵着額頭,鼻尖抵着鼻尖,神色癡迷:“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十五年來的日日夜夜,無時無刻不在想你。他們都說你已經死了,可我不信,我為你遍訪名醫,還親自去了海外尋醫。
四姐姐,你要是醒來該有多好啊?你看看我吧。都怪我以前太弱小了,沒有保護好你,我現在變得很強大,沒有人再能傷害到你分毫。
你會不會怪我,在你昏迷的時候,就和你成親?其實我也不想的,我等了十五年,如果真的能等到你,我願意再等二十五年、三十五年。
可是祖母等不了了,她的病越來越嚴重了。她臨死前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等到你醒來;最大的心願,就是看到我們兩個有情人終成眷屬。
我知道你最是敬愛祖母,如果你醒着的話,也會這麽做的吧?我答應了祖母的請求,入贅進了侯府,和你成親,也用我們的親事為祖母沖喜。”
陶然瑟瑟發抖,有點被他吓到了。
蕭衍一會兒像是個惡鬼,一會兒又像是個情癡,這種變臉速度快得,直追精分現場。
太變态了,把陶然吓得毛骨悚然。
蕭衍抱着陶然,說了一夜的話,就像不知疲倦似的。
東方漸白。
蕭衍一向守時,這個時候早就該從房間裏出來了,今天卻遲遲沒有動靜。
等在外面的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因為沒遇見過這樣的情況,誰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終于,她們推出一個膽子大點的,輕輕地敲了一聲門,顫顫巍巍地叫道:“王爺?”
蕭衍冷了臉,罵道:“滾!”
轉身對上陶然,又是能溺死人的溫柔:“娘子,怎麽在夢裏,都有人這麽不開眼,來擾我和你的清淨。今夜這個夢好長,可是只要能一直看到你,我寧願永遠不醒。
為了能常常看到你,我以前試過醉生夢死。可是不管灌多少的酒,我都很清醒,看不到你入我夢來。今天能在夢裏,和你相見這麽久,我真的很高興。”
“噗通”、“噗通”,外面的下人跪了一地。
攝政王兇名在外,率領鐵騎蕩平鬼方,聽說伏屍百萬、流血千裏。
在外界的傳聞裏,他是能讓小兒止啼的大魔頭,就算最頑劣的孩子哭鬧個不停的時候,長輩說上一句:“再鬧就被攝政王抓走了。”立馬吓得不敢再哭一聲。
這些貼身伺候他的下人,比外人更怕他,因為他陰晴不定、喜怒無常。
誰都怕得罪了他,小命不保。
總管進來院子,看到她們像鹌鹑一樣跪了一地,明明滿院子都是人,卻沒有發出一丁點聲息,好像進入一塊死地,“這是怎麽了?”
下人低聲回禀。
這位總管,是攝政王年少時的小厮,早就不再是以前的冒冒失失,如今變得沉穩有度,很得下人信服。
他點頭道:“我知道了,晚點再說吧。”
這些年王爺過得行屍走肉,猶如一具屍體,只有和王妃有關的事,才會露出幾分真性情,提醒着別人他還是個活人。
總管太清楚,王爺有多愛王妃了,是想和王妃多待一會兒吧?哪怕她只是一具空殼,不會回應他的感情,但昨夜好歹是他們的新婚,對王爺來說意義重大。
這一等,就等到了大中午。
連主院那邊都覺得奇怪。
老夫人病重,方瑜雖然是義女,可也和親生的一樣,衣不解帶地照顧她,和其他幾房兒媳輪換,因此住進了主院。
昨日蕭衍和陶然大婚,今日按說應該新婦敬茶。
可陶然昏迷不醒,一睡十五年。
蕭衍又是入贅。
所以規矩有些難辦,好在一家子關系都極好,不必太在意那些繁文缛節。就約好了今日侯爺夫婦和方瑜,一起在正堂等候,由蕭衍代為敬茶。
蕭衍卻遲遲不來,方瑜有些擔心:“我去看看他。”
別人都道攝政王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但方瑜知道,兒子雖然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性格變得暴虐,卻從不濫殺無辜。
她越過那幫跪了一地的下人,“砰、砰、砰”地敲門,“太陽都曬屁股了,還不起床?你老丈人和丈母娘等着你敬茶呢。”
蕭衍充耳不聞。
聽不到回應,方瑜又想起他醉生夢死的那段時間,擔心他的身體,直接讓人撞開了門。
蕭衍無奈:“娘,夢裏你都不讓我安生。”
方瑜一開始罵他:“夢你個大頭鬼!”卻在看到他懷裏的陶然時,大吃一驚,“瑤兒,你醒了?”
先前不管陶然做什麽,蕭衍都解釋為夢境。再加上陶然昏迷了太久,支使不動這具身體,這會兒恢複了大半夜,總算強行從喉嚨裏擠出一個字:“水……”
那一瞬間,蕭衍就像被施了定身術,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