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白花

四姐姐醒了?

四姐姐真的醒了!

不是在做夢。

他等了十五年,盼了十五年,心心念念的人,終于等來了。

多少人勸他放棄,又有多少人笑他癡傻。

就連他自己,也像是一個行走在沙漠裏的旅人,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裏,被打擊得害怕再也見不到綠洲。

有時候他甚至絕望地想,不如和她一起死在那場大火裏,也好過這樣漫無邊際的苦苦等待。

可他等到了!

蕭衍跌跌撞撞地下床:“傳禦醫、快傳禦醫!”

然後再也不肯離開半步,就守在床邊,死死地盯着陶然,生怕他眨一眨眼睛,她就又昏迷了。

因為陶然長期昏迷不醒,侯府裏養着一大幫醫生:有太醫院的院首,從前專門為皇上看病;也有聞名江湖的神醫,蕭衍從世外請來的高人;還有海外的西醫,是坐船漂洋過海而來。

名醫荟萃,一下子就把原本空曠的房間擠得滿滿當當。

有年邁的老中醫,對陶然望聞問切。

也有金發碧眼的西洋人,又是測她體溫,又是聽她心跳。

最後全都豎起大拇指感慨:“奇跡啊!”

一個人昏迷了十五年,哪怕有神醫的銀針吊着命,哪怕有全天下的名貴藥材,哪怕有洋醫生輸送營養液,可一朝醒過來,她的身體竟然和常人無異,只除了虛弱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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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神醫摸着胡須:“我以前有個病人,只是卧床半年,肌肉都萎縮了,王妃卻還這麽健康。”

太醫附和道:“是王爺照顧的好,每天親日幫王妃推拿、按摩。”

洋醫生入鄉随俗,官話學的很好,“我這裏有一套成熟的動作,用于病人複健……”

未免吵着病人,他們去外面商量康複的具體事宜,只留了一個醫生,在房間裏值班,随時記錄陶然的情況。

期間換湯換藥,全都是蕭衍親自動手,不肯讓別人插手。

陶然覺得別扭死了,她一個戀愛都沒談過的小姑娘,讓一個大男人貼身伺候,太奇怪了好嗎!

這種怪異感,在蕭衍為她按摩的時候,到達了巅峰。隔着那一層薄薄的衣料,她能感受到蕭衍掌心的粗繭,在她身上摩挲。

“讓婢女來吧。”陶然的喉嚨還是不舒服,聲音暗啞。

蕭衍:“她們沒有我推拿的技術好,你嗓子不舒服,醫生讓你少說點話。”

他的掌心滾燙,說話的口吻很堅定,帶着上位者的威儀,不容拒絕。

陶然越發覺得他很陌生,一點也不像以前那個乖巧的小弟弟。但她沒什麽力氣,也做不出有效的反抗手段,算啦,就當是做spa咯。

聽說陶然醒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前來探望。

不過怕擾了病人的休息,他們都沒久待。

陶然第一次見到了定北侯和青陽郡主。

他們就像是一對再普通不過的夫婦,對着剛剛挺過一場大難的小女兒,濕了眼眶。

還有陸雲昊和裴钰姿,陸雲昊今年三十五歲,似乎因為過于操勞,頭發有些稀疏,還留了兩撇八字胡,一看就是個大叔了。

陶然懷疑人生,這不是我寫出來的男主,我筆下的男主絕對不可能還沒到中年就掉頭發!

裴钰姿臉上也有了法令紋,陶然見她還是昨天,只覺得一夕之間,就有了美人遲暮的苗頭。

就連老太太那邊,聽說孫女醒來,病症都輕了一些。

整整三天三夜,蕭衍衣不解帶地照顧陶然。陶然醒着,他就一眨不眨地望着她;陶然睡了,他也守在床邊。

他的模樣也不再是陶然剛醒來時見到的、宛如畫出來的俊美,硬硬的胡茬長了一圈又一圈,眼角滿是青黑色,看起來很是不修邊幅。

陶然能下床了,蕭衍扶着她,她站得很穩,他卻是一個踉跄,差點就摔在地上。

就是鐵人也經不住這麽熬啊!

陶然:“你休息一下吧,我好多了。”

蕭衍嘴上應聲,可是等陶然再閉上眼的時候,還是能感覺到他那灼熱的視線。

神經病啊!他天天這麽盯着她,她的睡眠質量都要下降了。

還好方瑜偷偷地在蕭衍的食物裏,加了有安眠成分的藥物,他才睡下了。

方瑜幫陶然換藥:“我兒子吓到你了吧?你當年為了救我們,被砸中了神經,一睡不醒。我是眼睜睜地看着,他一點、一點地偏執成狂。他這麽不眠不休的,我真怕你好了,他又出了問題。”

還好兒媳婦醒了,不然兒子這一輩子算是毀了。

陶然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一個愛兒子的母親,就像她不知道怎麽回應蕭衍對她深沉的愛,她現在只想叫醒系統,讓它解釋一下這歪得沒邊的劇情!

偏偏系統一直裝死。

蕭衍醒來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側過身子,去看旁邊的陶然。

可床上空無一人。

他吓壞了,驚恐地大叫:“四姐姐!”

連鞋子都顧不上穿,就從床上跳下來,到處尋找陶然。

外面傳來陶然碎玉落地一般的清音:“我在這兒呢。”

蕭衍掀開帷幔,發現她哪也沒去,就坐在窗邊。

外面下着洋洋灑灑的大雪,隔着雕花的窗棂,能看到遠處蒼翠的山峰,變得銀裝素裹。

她安靜地賞雪,美得如同九天宮闕上的仙子,長長的眼睫毛像是小扇子一樣顫了顫。

只除了臉色過分蒼白,和十五年前沒有絲毫區別。

她昏迷前,也是這樣的雪冬。

那一剎那,這十五年的漫長等待,像是玻璃掉在地上,“噼裏啪啦”地碎掉了。

就像他們之間沒有隔着這十五年。

蕭衍走上去,握住她的手,喃喃叫道:“四姐姐。”

屋子裏明明燒着地龍,溫暖如春,陶然的指尖卻是一片溫涼。

蕭衍知道她向來體寒,把她抱回了床上,掖好了被角。

“你真的醒了,我剛才一睜眼,看不到你,多怕先前只是一場美夢。”

陶然不厭其煩地安撫他:“神醫說,我好全了。”然後又問,“我能去看望祖母嗎?”

蕭衍:“今天雪太大了,明天吧。”

蕭衍走出房間,凜冽的寒風似乎要撕裂他,絨毛大的雪花直往他的衣襟裏面拍,他像是感受不到那種冰寒,倚着身子,後背靠着牆邊,一寸、一寸地向下滑落,最終跌坐在地上。

一張俊臉上神情變化,時而哭,時而笑,最後用雙手捂着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最開始只是小聲的抽泣,盡量壓抑着哭聲,像是怕吵到房間裏的人,可大滴大滴的淚水無法阻攔,從他的指縫間跌落,砸在雪地裏。

“她真的醒了。”

總管撐着一把傘,為他擋住漫天風雪,扶他起來:“王爺,王妃醒了,您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別凍壞了身子骨。”

“嗯。”蕭衍微微一點頭,再站起來時,那些脆弱、敏感、無助、激動,全都被他掩飾地很好,又成了那個位高權重的攝政王,“我要沐浴更衣。”

大雪夜間就停了。

晨起時,院子裏已經被下人掃出了一條路。

蕭衍不許陶然下地,把她裹得嚴嚴實實,然後一路抱着她,往老太太住的春晖院而去。

陶然的身體剛剛恢複,在房間裏走兩步還行,侯府這麽大,她想走到春晖院也很難。

可是明明就有軟轎啊!擡一頂軟轎不就行了嘛?為什麽非要抱來抱去的?這樣當着一大院子的人被他抱着,真的很羞恥啊喂!

但她的擔心是多餘的,根本沒人敢擡頭看蕭衍。他們所過之處,下人跪了一地,全都吓得聲音發抖:“見過攝政王。”

蕭衍的口吻,比這外面的冰天雪地還要更冷:“不用跪了,以後記住了,在府裏叫我姑爺。”

怕在外面待得太久,凍着陶然,他一路都走得很快。

夜裏那些蒼勁的古樹,枝丫被大雪壓低,随着他一陣風一樣地走過,帶的原本堆在樹枝上的雪,嘩啦啦地往下落。

就像是又下了一陣小雪,更顯得這庭院深深的侯府,古樸而幽靜。

景美人更美。

簡直像是給蕭衍開了抖音裏的落雪特效嘛,他本來就是神仙顏值,今天又一掃前幾天的落拓模樣,收拾得十分精神,穿着一件素紗圓領袍,搭配玉質的革帶。

走動間環佩叮當作響,飄雪自帶柔光特效,美得讓人呼吸一窒。

真是作弊啊,明明陸雲昊這個男主,都被歲月這把殺豬刀宰得,只能勉強算是一枚美大叔了。

可蕭衍這個反派的顏值,如同一把寶劍,越是磨砺多年,就越是鋒利銳意。

講道理這種小哥哥,陶然要是在現實裏遇到了,肯定會想方設法地要人家的微信號。

雖然事實上她很慫,根本不敢就是了,但并不妨礙她在心裏想象自己,為了推倒小哥哥,如何如何一通操作猛如虎。

可她還記着,剛醒來時見到的那個,一看就是重度深井冰的蕭衍,至今被吓得心有餘悸。

饒是一顆小心肝被蕭衍帥的“噗通”、“噗通”亂跳,陶然還是強行給自己敲響警鐘,免得被美色迷了心竅:“色令智昏吶,這可是一朵食人花!”

蕭衍等她等了十五年,确實很讓人感動,給她一個鍵盤,她可能都寫不出這種癡情。

可是偏執型人格什麽的,陶然只是想想,就覺得很害怕好嗎!

而且她也搞不清楚,反派這到底算是黑化了,還是沒黑化呢?

她救了反派的母親,反派也沒有變得滿臉燒傷、雙目失明。

可他說起把敵方奸細挫骨揚灰時的狠厲,簡直比她在原書裏親手塑造出來的那個惡鬼還要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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