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白花
應天月想起來自己剛才做了什麽蠢事,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她居然當着攝政王妃的面,說出那些話!
可是攝政王妃今年都三十了啊,誰能想到她居然比豆蔻年華的少女還要明豔?不怪她們會認錯。
十五年前,她的美貌冠絕京城,有意被先皇立為皇儲的七皇子,在她的生辰宴上求婚被拒絕;十五年後,自诩京城第一美人的應天月,也在她面前自慚形穢,不敢說比她更美,試圖用出身來壓過她。
明明是同齡人的菁華縣主,在她面前,說是母女都有人信。
蕭衍回府後,聽說陶然在花房,直接趕來這邊。
他還沒來得及換衣服,一身石青色的朝服,前後繡有金龍,兩肩行龍,頭上戴有朝冠,有東珠、寶石雕飾。
他容止有度,周身貴氣渾然天成,五官俊美如畫,整個人如同天神下凡一般。見到這裏的亂象,他眸色陰沉,給人的感覺迷人而危險。
“這裏怎麽回事?”
先前那些花房裏的仆人,同樣沒有認出陶然的身份,這會兒連忙将功補過,向蕭衍禀報這裏發生的事情。
陸思娴之前回去拿東西,才剛回來就聽到了這樣的話,難以置信地看向應天月:“你們常來侯府找我玩,是對我姑父有非分之想?”
蕭衍轉了轉左手戴的扳指,不怒自威:“好啊,你們全都好得很!五公主賣官鬻爵,本王本來想低調處理,給天家留個顏面,看來天家并不需要。”
應天月吓得雙腿發軟,這件事不是一向做得很隐秘嗎?
蕭衍:“雪災的事,吳尚書瞞而不報,本王忙于救災,還沒有追責,看來是本王疏忽了。
小小的鹽引,竟然牽扯出來上千萬兩的貪污重案,本王該不該治李大人一個監察不力之罪?
……”
他每說一句,就有一個世家女跪下,最後竟然烏拉拉地跪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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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朝廷這麽腐敗嗎?一個好官都沒有?”
蕭衍抱起她:“好官當然也有,不然哪來的這盛世?只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剛好那些貪官污吏教出來的女兒,剛好就有這些攀龍附鳳的歪心思,都給你撞上啦。”
陶然:“菁華縣主的夫君……”
蕭衍:“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他犯了法,自然該判。不過既然娘子開口了,他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不說這些沒意思的事兒了,我給你烤魚好不好?”
陶然咽了一口唾沫,蕭衍烤出來的魚真的是一絕,麻辣鮮香,滑嫩酥脆。
這些貴女只覺得自己以前妄想嫁給攝政王,真是個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話。
堂堂攝政王,居然為一個小女子洗手作羹湯?
他們如此恩愛,似一對神仙眷侶,真的容得下什麽側妃嗎?
菁華縣主眼睛裏有亮光閃過,“陸雲瑤幫我了!”
再回憶起十五年前的事,菁華縣主甚至都有些忘了,那時候為什麽總要和她過不去呢?
明明陸雲瑤是這樣好的人啊,她的記憶還停留在十五歲,那麽菁華縣主還是她的宿敵,還在她的生日宴上做出那樣的惡事。
哪怕七皇子封了寧王,哪怕菁華縣主“十年不得進京”的懲罰已過,可七皇子和康王府還是從不來往。
“可處于那件事傷害中心的陸雲瑤,卻替我求了情!”菁華縣主眼裏有淚光蕩漾,“不管多嚴重的刑罰,哪怕一輩子被關押在天牢,哪怕被流放到邊疆做奴隸,只要夫君還活着,我就還有一個盼頭。”
菁華縣主拍了拍應天月的手:“月兒,早早地死了這條心吧,攝政王和天下間的男子都不一樣。從他那般位高權重,卻願意入贅侯府時,你就該懂了。”
贅婿,對于世間男子來說是奇恥大辱。
蕭衍卻甘之如饴,他愛她勝過愛生命,更遑論是那些虛名?
應天月不甘心:“可那個人為什麽非是陸雲瑤呢?”
為什麽是她得到了這全天下獨一份的愛?
菁華縣主淡淡一笑:“因為她和天下間的女子也不一樣,就算你早生了十五年,你也不會喜歡那時候的攝政王,可她會。
你如今愛慕的攝政王,所擁有的一切,被她拒絕的七皇子全都有,你能明白嗎?甚至連攝政王給不了、當初七皇子能給她的鳳位,她都不在意。
那時候的陸雲瑤,是一個讓我們閨中女子多麽難以理解的人啊!連母儀天下都不要,還為了救一個一無所有的商戶子,把自己的性命都搭上,變成了活死人。
她曾經為了愛那麽勇敢,她值得攝政王如今為她付出的一切。
并不是攝政王成就了她,而是她成就了攝政王。沒有攝政王,她依然是大成王朝最璀璨的明珠;可沒有她,蕭衍就只是蕭衍。”
陶然問起當年雪崩的事。
蕭衍正在給魚刷調料的手,頓了一頓,“怎麽突然想聽這個?是不是因為花房那些人的話?”
他在心裏琢磨着,剛才是不是罰得太輕了。
陶然給他打下手,遞着那些瓶瓶罐罐,“只是想多了解你一點。”
蕭衍黑曜石一樣的眸子裏,迸發出光彩,裏面的情感好似潮水一般洶湧,可他的聲音又極為克制,清朗如秋月,“其實也沒什麽,就是那年……”
他緩緩地說起了從前。
他是沙場宿将,講起那些親身經歷的戰事,讓陶然聽得如癡如醉,簡直比看電影還有意思,一個勁兒地追問:“後來呢?”
烤盤上,表皮漸漸焦黃的魚,發出一陣“滋滋”的清脆響聲,香味四溢。
兩人邊聊邊吃。
等他把雪夜奔襲這件事講完了,陶然又問起瑤華公子。
蕭衍的臉色微紅,幫陶然擦幹淨嘴角的油漬,“四姐姐,你不怪我借了你的名字吧?”
陶然:“啊?”
想到原身叫陸雲瑤,他便取名瑤華公子。
又“哦”了一聲。
蕭衍低聲吟出《九歌》裏的詩句:“折疏麻兮瑤華,将以遺兮離居。”
自是情意綿綿,溫柔缱绻。
這是古人離別時的不舍和思念,就像他從前守着陶然的軀體,卻和她生離。
他都有些忘記自己是怎麽撐過來,那些暗無天日的時光了。
明明陶然醒來也沒多久,可這些日子過得太甜,他甚至都忘記從前那些苦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