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假太子

不過新奇感過後, 一個人獨處太久的時候, 陶然又開始懷念現代科技的便捷了。

這才是來到古代的第一天, 陶然夜裏就各種睡不着,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打滾:“想刷抖音,想看閑書, 想打游戲……”

系統:“其實你可以用積分兌換一個連網的手機。”

陶然:“!

“還有這種操作?你怎麽不早說啊!”

等她了解了高昂的兌換價格,明白這些積分其實就是她上個世界賺的錢,正放在銀|行裏吃利息。

她一下子就怒了:“一個破手機撐死了幾千塊,流量的話,就算是最坑的中國移動, 一兆也才兩毛九, 你一個手機賣我十幾萬, 流量更是天價, 你的心怎麽這麽黑啊, 我看你是想錢想瘋了吧?”

系統弱弱地解釋:“這是跨界域交換……”

作為一個精打細算的窮人,陶然實在接受不了這種價位,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突然就不覺得無聊了呢,原來夜已經這麽深了,好困哦,晚安啦!”

翌日。

皇城。

皇宮內, 貴妃居住的長麗宮。

蘇貴妃穿戴得雍容華貴,臉上的妝容妖豔,只看相貌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美婦人, 可她神色猙獰,破壞了那種美感。

塗着丹蔻的長長的指甲,劃過前朝留下的天青色古董花瓶,發出一陣尖銳刺耳的“哧啦、哧啦”聲。

“砰”地一下,價值連城的古董,被她摔成了一地碎渣子。

三皇子連忙跪下,雙膝被那些碎瓷片紮破,“母妃息怒,是孩兒辦事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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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貴妃扶他起來,“不怪你,要怪就怪容昭藏得太深了,誰能想到他竟有這份射藝?也怪那上官靈,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竟然開始護着容昭了!”

“依孩兒拙見,她不像是向着容昭,倒像是單純地和衛沖過不去。”

蘇貴妃揉了揉脹痛的額頭,“其實她的态度無關緊要,關鍵是上官家可是皇後的母家,上官岳和上官耀必然站在容昭那邊,尤其是皇上宣布了兩人的婚訊。

你舅舅怎麽就這麽不争氣呢?該吹的枕頭風我都替他吹過了,可咱們徐家就是扶不起來。想那上官岳,當初不過是一個卑賤的馬奴,如今卻官拜宰相。”

跟在她身邊的一個老嬷嬷獻計:“上官家在前朝也是風頭無兩,族中有女,百家皆求,當初有許多青年才俊和皇上同時求娶皇後,雖然皇上最終抱得美人歸,但是皇後曾經和那些世家子來往過,始終是皇上心裏的一根刺。”

蘇貴妃:“你的意思是?”

老嬷嬷:“不如就在市井中散播謠言,說皇後與人茍合,容昭并非是真正的皇家血脈,三人成虎、衆口铄金,事情的真假不重要,關鍵是皇上會不會因此對太子起了芥蒂。”

“好主意!”蘇貴妃招招手,“辰兒,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從皇家圍場回來,容昭因為各種各樣的國事忙得腳不沾地。

終于到了休沐日,衛沖在天然居做東,邀請容昭赴宴。

天然居是一間雅致的茶社,常有文人雅客在此聚會,一樓是大堂,二樓是雅間。

衛沖被查案的事情耽擱,來的稍微晚了一點。他推開雅間的門,只見一道青色的身影,正伏案作畫。

那人一襲淡青色斓衫,衣服上繡有同色的竹節暗紋,黑發只用一塊方巾束着,面容清隽如仙,氣質淡雅出塵。

在他的筆下,一副山水畫徐徐呈現,山色巍峨,雲霧缭繞,遼闊的江面上,一位老翁靜靜地在小舟上垂釣。

衛沖贊道:“好畫!這幅畫意境缥缈悠遠,要是拿出去的話,怕是坐實了坊間的猜測——大畫家清靜山人是一個老者。真搞不懂你,才十幾歲的人,怎麽會有這份和年紀完全不相符的超然物外?”

容昭收筆,淡淡一笑。

衛沖道歉:“之前在秋狩上,我好心差點辦了壞事,要不是上官靈一番胡攪蠻纏,旁人還真以為你的射藝不如三皇子呢。”

容昭:“哪裏需要道歉?你是知道我的,最不耐煩朝堂上那些明争暗鬥,你替我攔下三弟,我謝你還來不及呢。”

衛沖說:“是、是!我當然了解你,你想說的話都在你的畫裏了,詩能言志,畫也能抒發胸意,你向來厭倦官場,想要成為筆下畫裏那些閑雲野鶴,山川湖海任你逍遙自在。可惜啊,你生來就是太子,這點根本沒得選。”

容昭星眸微黯,衛沖是他的知己,是這世間最懂他的人。不管他如何寄情山水,如何向往田園生活,他永遠擺脫不了當朝太子這道枷鎖。

出了這天然居,就連這點向往,他都不能表現出來,要小心翼翼地藏好。因為他是一國太子,他的一言一行都不僅僅代表他自己,甚至不能告訴別人“容昭就是清靜山人”這個事實,那不符合父皇和群臣對于太子的厚望。

衛沖晃了晃手裏的古書,“本來呢,為了給你道歉,我特意準備了一份賠禮,既然你說不用道歉,那就算了……”

微微泛黃的封面,透露着歲月留下的隽永氣息,看到上面寫的《徐霞客游記》五個大字,容昭神色一亮:“這是孤本,竟然被你找到了!快借我看看。”

衛沖不再逗他:“借什麽借,本來就是送你的。”還嘚瑟了一句,“小爺我神通廣大,找一本書有什麽難的?”

容昭如獲至寶,小心翼翼地翻看。

衛沖:“說起來,你有沒有覺得,上官靈和從前不太一樣,秋狩時……”

話才說到一半,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議論聲:“你說什麽?太子不是皇上親生的!”

“這可是掉腦袋的事,我哪裏敢亂說啊?千真萬确,我三舅姥爺的七孫女在宮裏當差,帶她的老嬷嬷以前是皇後府上的,皇後年輕的時候和夏大學士相攜出游,比話本子裏的才子佳人還要浪漫。”

“不是夏大學士,我聽的版本裏,給皇上戴綠帽子的是齊太傅啊……”

“不對、不對,皇後的姘頭明明是孫大将軍!”

這些人一聲更比一聲高,雅間裏的衛沖聽了個結結實實,氣得直接把杯子摔到地上,“真是豈有此理!”

容昭卻是八風不動,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自顧自地翻看手裏的古書。

衛沖:“他們這樣當街造謠,你就不生氣嗎?”

容昭問:“你又能拿他們怎麽樣,本朝在言論方面一向寬容,難道能因為幾句言語定人生死?那是前朝的文字獄。你還記得我為何自號‘清靜山人’嗎?”

衛沖:“出自一句道門經文——真常應物,真常得性,常應常靜,常清靜矣。”

容昭:“然也,用清靜的真心照應外物,那麽外物就是清靜的。”

彳亍口吧。

衛沖向容昭學習,一杯又一杯的涼茶往肚子裏灌,還是澆不滅那股怒火,推門沖了出去,“不行,我修身養性不到家,沒你這樣的段位,我……”

他本來想說,“我身為大理寺卿,豈能看他們這樣紅口白牙地污蔑你?一定替你查明真相,看看是誰在背後造謠,還你一個清白!”

卻突然想起了秋狩的事,雖然世人稱他為“急公好義衛青天”,但他自以為地對容昭好,真的就是容昭想要的嗎?

剛剛走到樓道口的衛沖,止住了腳步,硬生生地折返了回去。

特意定在隔壁包廂、一直關注這裏的陶然,心下松了一口氣。看來她在圍場沒有白費力氣,衛沖不愧是她塑造出來的男主,孺子可教嘛。

只要衛沖絕了查案的念頭,一點市井流言能掀起什麽大風大浪?

樓下大堂的書生還在高談闊論,一個個比菜市場大媽還要八卦。

忽然聽到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喝道:“夠了!你們這些窮酸書生,到底安得什麽心哪?要在這裏說皇後和太子的壞話。”

那是一個皮膚黝黑的農夫,肩上挑着一個扁擔,裏面裝滿了新鮮的食材,“俺是從災區逃出來的,要不是太子治好了黃河的水患,又安置好俺們這些災民,哪能過上如今的安生日子?”

容昭很得民心,這個農夫開了口,應和的人很多,沿街的路人、茶社的童子、說書的先生……全都指責這幫書生信口胡言。

“你們說的這些,都是捕風捉影、胡亂編排的事,有意思嗎?”

那幾個書生漲紅了臉,但他們都提前收了三皇子的好處,就是來散播謠言的,這臺戲還得唱下去,只得梗着脖子罵道:“你們這些大字不識一個的粗人懂什麽啊?

理不辨不明,我們這也是為太子殿下好,無風不起浪,既然民間已經有了這樣的謠言,太子就該自證清白,請當年為皇後接生、負責她起居的宮人出面也好,或是滴血認親也好。總之,他該給萬民一個交代!”

角落裏,忽然傳出一道長長的嘆息聲:“唉……”

只見一個美貌女子,對着大堂中央的書生群體搖搖頭,用一種看傻子的、充滿憐憫的目光,看着他們,好像在說:“真是沒救了。”

系統提醒陶然:“女主出現啦!”

陶然:“咦?這就是孟佳?”

孟佳就是這本書的女主,她是真身穿越到古代的。在現代她是一個法醫,到了古代也想當仵作,可惜衙門因為她是女子,不願意讓她入職。

法醫雖然不能報考醫師資格考試,但她們同樣學過全科的基礎醫學書目,她好歹也懂一些醫術,就進了醫館打下手,給一些來看病的內宅女子當當古代版護士,勉強謀個生。

帶頭的書生問道:“你這姑娘,嘆什麽氣呢?”關鍵是嘆氣就嘆氣吧,那種眼神是要鬧哪樣?

孟佳相貌很美,骨架有些大,穿的衣服用料雖然不華貴,卻勝在清清爽爽,她的聲音也不似尋常女子的軟糯,而是自有一股清亮:“那當然是嘆息你太傻,覺得你長了這麽大,真是白白浪費了許多糧食。”

書生氣得跳腳:“你!”

孟佳不緊不慢地說着:“你剛剛那短短的一段話裏,竟然足足有三處錯誤,你聽我細說。

第一,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

不是太子該給萬民一個交代,而是你們這些聽信謠言又傳播謠言的人,應該給大家一個交代,順藤摸瓜找出來,謠言到底起于哪裏?

第二,更無需太子自證清白。

虧你還是個讀書人,你到底通不通曉本朝律法啊?《周律》明言,誰主張,誰舉證。

不是應該太子證明,他是皇上親生的,而是應該你們這些八卦他的人,拿出證據證明他不是親生的。

沒有證據,只憑一張嘴就想給人定罪?那我現在就去順天府擊鼓,告你偷了我家一百萬兩,你是不是得拿出證據證明自己沒偷過?不然你就是賊!

第三,所謂的滴血認親?呵呵,你們都過來。”

這漂亮姑娘看起來氣勢太盛,那些書生有點慫了,不知道她想幹嘛,誰都不敢過去。

他們不過來,孟佳就過去。

她請小二倒了一杯清水,用匕首劃破手指,滴了一滴血進去,又利索地劃開了書生的手指,同樣滴了一滴血,兩滴血很快就相融了。

孟佳嗤笑道:“你也看到了?所以你是我兒子了?我可生不出你這麽大的兒子。”

全場哄笑。

書生結結巴巴的:“這、這、這……”

孟佳攤手,“我解釋了你也不懂,紅細胞只有細胞膜,因為滲透壓的關系,紅細胞在清水中會因吸水導致脹破,在肉眼看起來就是兩滴血相融。

至于另一個滴血認親的思路,是不用清水,直接用兩滴血相融,你們也可以試試。這和血型有關,只要樣本夠大,什麽結果都有可能出來。”

現場真的有許多人嘗試,沒有血緣關系的人,滴出的兩滴血有的相融了;有的明明是親人,血液卻無法相融。

陶然默默地豎起大拇指,誇道:“不愧是我家女主,幹得漂亮!”

系統:“你也很棒呀,孟佳可是你塑造出來的角色呢。”

陶然:“這倒是,當初為了讓女主符合人設,我查了好多古代仵作和現代法醫的資料呢。不過在書裏,這個場景她并沒有出場怼人,大概是衛沖出手太快了,這裏這一小幫傳謠言的小怪直接被收拾了,都沒有她說話的機會。”

在陶然的設定裏,只是市井之中忽然起了流言,并不止一處,也沒有源頭。

那些書生的臉被她打得太痛,講道理不行,就開始扯大旗:“看看你的樣子,哪裏有半點女子的娴靜模樣?簡直有辱斯文!”

“真正有辱斯文的人是你們吧?”這一次衛沖的腳步沒有停頓,直接來到大堂,向孟佳發出邀請,“姑娘可願加入大理寺?你方才條理分明的邏輯,和這一手反駁滴血認親的演示,太令人驚嘆了!”

這些書生敢罵孟佳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女子,卻不敢招惹衛沖,他們是替三皇子辦事,但三皇子絕對不會為了他們對上衛沖,只會怪他們節外生枝。

各個都吓得不敢說話,全場鴉雀無聲。

孟佳:“!

我可以!

這可真是喜從天降。

她最喜歡查案了,也很享受那種和屍體打交道的感覺,這些天在醫館當小護士混口飯吃,她無聊的都快要長出蘑菇了。

“不過我是女子,真的能去衙門當仵作嗎?”她被拒絕過太多次了,真是怕了古代這種男權社會。

茶館的說書先生笑眯眯的,“姑娘啊,這位可是大理寺卿衛青天,他親自邀請你,誰敢攔你?”

孟佳看了看衛沖,“不是一張大黑臉,眉心也沒有小月牙,你這衛青天和人家那包青天一點也不像呀。”

“什麽包青天?”

“開封府的包拯嘛。”

“我朝并無開封府。”

陶然看着男女主并肩離開,一臉姨母笑。

雖然比書裏設定的初見早了點,但男女主之間果然有神奇引力啊!

果真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容昭倚在門邊,少年如修竹般俊雅,開口便是好聽的金玉之聲:“孤以為你會追出去,衛沖很少這樣直白地表達對一個女子的欣賞。”

陶然暗道不好,糟糕,忘記她拿的是惡毒女配劇本了,不僅癡戀男主,還得給男女主添堵。

關鍵是,容昭走路都沒聲音的嗎!到底什麽時候來了我的包廂門外啊?

心裏這樣吐槽,面上卻擠出一個笑容,“我花容月貌,那女子不過庸脂俗粉,衛沖就算瞎了眼,也不可能選她不選我。”

容昭只淡淡地說了兩個字:“是嗎?”

陶然捉摸不透他的态度,對于她這句解釋,他到底是信了呢?還是沒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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