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文會(上)
方弛林有心上人了, 方弛遠知道, 因為每天他和方弛林一起讀書的時候, 方弛林都會發會呆,有時是一個人偷笑, 有時候是看書的時候一個人煩躁的亂翻書。方弛林今年十八歲,方弛遠算算他的年齡,覺得他也該成親了。
“四哥, 人說人如風後入江雲, 情似雨馀黏地絮何解?”
“啊?”方弛林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就對方弛遠笑道:“你不好好看書,瞎想這些幹什麽?”
方弛遠道:“我可沒有瞎想, 只是看着四哥的樣子也就想到了這詩。”
“還是在瞎說。”方弛林轉過頭,又重新拿起書本看了起來, 不想再說話。方弛遠看他沒有談下去的心思
,就轉了一個話題道:“現在張賢成了親, 住在外面, 如今院子裏就住趙旭一個,也不知道他有沒有交到新的朋友。”
“交不到了。”方弛林聽了方弛遠的話就悶悶的回道:“銘舸天天,天一亮就去找他, 天黑了才回來,寸步不離的陪着, 他哪還有精力認識其他人。”
趙旭自院試名落孫山之後, 在家消沉了一個多月, 前段時間回來, 每天在房間幾乎是廢寝忘食,大多數時間都在看書練字。
方弛遠聽後就笑了起來:“是呵,有銘舸在,他也好受點。”
十二月初,離院試過去了三個月,天氣漸漸變冷,方弛遠除了每天的晨練和必要的外出外,其他大部分時間都留在房間裏看書,或者是小幅度的活動。房間裏燒了炭火,要比外面暖和很多。
這天,方弛遠穿上新做的月白長袍,腰上系了一條深藍色的腰帶,梳理好頭發就出了門。
這兩年,因為李雲長年齡的關系,往年一年一次的梅花文會,如今也變成了三年一次,今年楚正則考了進士,方弛遠考上秀才,對李雲長來說算是雙喜臨門,所以在臘八節這一天,文會又舉行了起來,地點依舊是溪山寺的後院。
方弛遠這次出門,就是為了和李雲長商量梅花文會的事,李雲長幾個徒弟都不在身邊,李勒然也回了上京,所以跑上跑下的活,大多都由他來幹。
到了李宅,李雲長正在選衣服,他現在的衣服幾乎都是黑色,連暗紅色都很少了。這次的長衫也是老常氏準備的,一系列的黑色,
差別就是有的繡了暗紅色的繡紋,有的繡了淡淡的黃紋。
看到方弛遠來了,老常氏就很開心的詢問:“弛遠來看看,是這個紅色的好,還是金色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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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被放在李雲長的書桌上,邊上還有未合上的書,看起來應該是李雲長正看書的時候,老常氏帶過來的,方弛遠看看李雲長的表情,又看看老常氏,就指着其中一個帶着紅色繡文的衣服說:“這個吧,這個好看。”
“我就說穿紅的好看吧。”老常氏聽了顯的很開心,撫着上面的繡紋說:“這繡坊新來的繡娘真不錯,這花紋繡的好看,趕明也給弛遠做一套出來看看。”
方弛遠道謝一聲,他知道老常氏并不是随意說說的,因為他現在的衣服幾乎都是老常氏送的。
“好了,你們說你們的事吧。”老常氏又道,說完也不問李雲長的意見,樂呵呵的就把其他衣服抱走了。
李雲長道:“你倒是會讨巧。”
“我讓師娘開心,師傅不也就開心了?”方弛遠笑笑說:“再說紅色的本來就好看!”
“你啊!”李雲長看了方弛遠一眼,笑着問道:“這次文會,你和溪山寺的慧然方丈談的怎麽樣了?”
“老方丈說一切随意安排就好,只是天氣嚴寒,讓老師多加小心。”
“嗯,下次再見先替我謝過方丈。”李雲長點點頭,“各個請帖也都發出去了?”
“都發出去了。”
“縣上的幾個舉人,秀才都是讓劉叔幫忙送的,至于老師的朋友,都是我一個個親自送到手上的,只有城西的老秀才,因為身體不好,可能來不了了。”
方弛遠補充道。
“他身體又不好了?”
李雲長眨眨眼,沉默了一會不知道在想什麽,良久才對方弛遠問道:“其他人呢?”
“都好,我都一個個看了。”方弛遠看着李雲長沉重的模樣安慰說:“師傅,您放心吧老秀才也只是普通的風寒,不嚴重的。”
“嗯嗯。”李雲長點了一下頭,屋裏燒了炭火,方弛遠站了一會就把外衫脫了下來,李雲長又翻了翻方弛遠的記事本,把上面羅列文會的一系列安排看完,李雲長道:“就這樣吧,你把其他的事也都安排好,不懂的地方,都可以去問你青才師兄。”
“知道了師傅。”
臘月初七,溪山縣人向往常一樣準備過臘八節的東西,只是在溪山縣文人口中,卻都在讨論另一件事。
“李老先生的梅花文會又要舉辦了?”縣學裏,趙銘舸問方弛遠說:“可以帶着趙旭去嗎?”
“可以,只要他想去就行。”
方弛遠看着趙銘舸有些扭捏的樣子問道:“怎麽了?還有其他的事嗎?”
“弛遠可以再做一張請帖發給趙旭嗎?我怕他會……”
“每年的文會請帖都是發給秀才以上功名的人,你覺得趙旭會不知道?你別擔心。”方弛遠安慰趙銘舸說道:“趙旭的為人你還不了解?你做的大方一些,他不會覺得什麽,你要是刻意照顧他,他反而會覺得不好受了。”
“好。”趙銘舸像是放下了心裏的疑慮,從凳子上站起來說:“這樣我就去找他了。”
“你好好和他說,不要太刻意。”
趙銘舸走後,方弛遠又開始繼續準備文會的事情,往年的文會他也參加,只是當時有楚正則在,什麽事情都是他和幾個師兄在忙,現在楚正則走了,幾個師兄也都不在身邊,一下子所有的事都落到他的身上了。
今年的文會又和往年不同,因為李雲長年齡大了,以後他準備宣布這次文會就是最後一次文會了。
因此要準備的東西也更多,他找慧然方丈溝通之後,決定今年的梅花文會把整個後山都囊括在內,不僅參加文會的人數更多,而且和李雲長曾經交好的一些老秀才,老舉人也都被請出來了,光有功名的讀書人就近百人,再加上他們的兒孫子侄,加起來不知道要有多少,這次文會算是溪山縣少有的文人盛會。
臘月八日,方弛遠起的比往常都早,寅時他就帶着事先請的幫工,摸着黑,把一應的桌椅坐墊搬到了溪山腳下,因為冬天果蔬不多,所以還要提前從縣城裏的糕點鋪子把糕點定下來,等把一系列的事情安排妥當,也已經到了辰時,天色大亮,溪山腳下彙聚了各種各樣趕廟會的人,
溪山寺的僧人也都忙着分發臘八粥。
方弛遠又帶着租借的六輛牛車,吩咐好衆人,就一個個的去城裏接人。方弛遠自己也坐在牛車上,他親自去接的人不多,只有仝忠和嵩申兩個。
一切進行的很順利,坐在牛車上,仝忠和嵩申說着話。
“聽說這次九次秀才也來了?”
看着方弛遠迷糊的樣子,嵩申就說:“他說的九次秀才就是城西的老秀才何若。”
“老先生生病了,可能來不了了。”方弛遠回答說。
“哦。”仝忠撫須應了一聲說:“有點可惜了,我都好久沒有見過他了。不知道他的兒子今年能不能考上秀才。”
牛車慢慢的走着,慢慢的溪山就展現在了眼前,方弛遠看着窗外,人群說說笑笑的往溪山走,各個人拖兒帶女,其樂融融。這幾年瓊國風調雨順,皇帝也勤政愛民,溪山縣人的生活都好了不少,方弛遠覺得,若是下一屆皇帝也能如此,也許他有生之年或許可以看到一場盛世。
“你可能不知道九次秀才。”看着方弛遠一個人無聊,嵩申就告訴方弛遠說:“這九次秀才雖然只是個秀才,但是學文見識當年可是都能和你師傅比肩的。他第一次要去參加鄉試的時候,家逢祖父去世,他說祖父亦是長輩,自要守孝三年,第二次時,又逢祖母去世,如此九次之後,他也已經到了中年,自說九為極數,沒有中舉的命,就再也不願意參加過科考了,不過他的學問确是高出常人很多。只是一直沒有收徒,讓人遺憾。”
“這樣說,老先生也是生性灑脫之人,科舉都能放下,也可以看出老先生的為人了。”
“也不算灑脫。”
嵩申笑了起來,“他自己雖多年沒有參加鄉試,但是卻對此念念不忘,想培養兒子考出個舉人,圓了他多年的願望。奈何他兒子确是年過三旬,也不過只是剛剛中個秀才。”
“老先生如今也有七十歲了吧?”
“嗯,好像是豐瑞十八年的人。”
“那就是六十六歲了。”方弛遠算了一下說:“希望老先生的兒子能考上舉人,圓了老先生多年的夙願。”
仝忠搖頭笑了笑,“他那小子我見過,讀書一根筋,是個沒靈性的。”他又嘆了口氣說:“怕是難!”
幾人說着,牛車也慢慢到了溪山,此時已經接近巳時,正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時間,方弛遠先下了車,對着仝忠和嵩申說:“已經到了,先下車吧。”
我會記着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