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方喜亮之死(三)

接到消息, 方弛遠就匆忙找李雲長辭行回了家, 來不及問清楚趙銘舸幾人的情況, 又向李青才解釋了一番。

“喜延叔,我娘可告訴你我小叔怎麽死的嗎?明明我過來的時候風大夫說他脈象已經平穩了。”

回去的路上, 方喜延駕着牛車也不可能走的很快,他回答方弛遠說:“說是吃了風大夫的藥就死了,事情鬧的很大,大半夜的你小嬸子的哥哥就要抓風大夫去見官呢!”

“劉忠怎麽來張家村了?”方弛遠疑惑道。

“說是要替妹妹出頭把風大夫送去見官。”

“先不說是不是風大夫藥的問題。”方弛遠皺眉:“他一個外人, 怎麽敢管到我方家頭上?”

“不是二房家現在的頂梁柱都倒下了麽,弛清讀書不頂用弛澈又還小,可不就你小嬸娘家過來出頭了?”

方喜延自己就姓方,對小劉氏娘家的做法也不認同,不過他和方喜亮雖然沒出五服, 但關系終究遠了, 這樣的事情,還得方安山家幫着出頭才合理,因此他也就消了聲。

“先回去再說吧。”方弛遠了嘆口氣,小劉氏的哥哥劉忠,看名字雖然老實, 但骨子裏就是個偷奸耍滑的小人, 從他和當年要買方弛遠的人販子劉強是多年好友,他的人品也就可見一斑, 只是他現在不了解情況, 也不好早下結論。

靜下心來, 方弛遠開始思考方喜亮死亡的原因,風大夫是個行醫數十年的老醫生,一般疾病即使他不能治好但也不會亂開藥害人,況且風大夫在整個溪山縣的口碑都不錯,沒有理由害方喜亮。方弛遠離開張家村的時候,風大夫明明已經把方喜亮的傷口縫合了,看樣子也不像是毫無經驗的樣子,說方喜亮是因為喝了風大夫開的藥死的,方弛遠心裏有點不相信。

牛車晃晃悠悠緊趕慢趕,到了張家村也已經巳時了,七月的天氣,天上日頭正大,站着不動都能被太陽曬出一身汗,即使如此,方安河的門裏門外還是聚集了一堆前來看熱鬧的人。

看見方弛遠,周圍的人自覺讓出了一條路。

“這弛遠也從縣城趕回來了,方喜亮一出事,方安河這一家子算是完咯。”

“你就是鹹吃蘿蔔淡操心,方家有方弛遠在,再差還能比我們差,人家揮揮手,金子銀子就數都數不過來了。”

“你眼紅什麽呀!”先前說話的人反應過來了,“你眼紅人家就當着面說啊,現在擠兌我算什麽本事?”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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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說話的聲音因為方弛遠漸漸大了起來,方弛遠也沒在意,他一進門,就看見院子裏四個陌生的壯漢攔在正堂前,正堂裏人影幢幢的看不清楚。方弛遠側身想要進去,一個壯漢攔住了他。

“裏面死人了,大人們正在處理着呢,你不要進去。”

“誰讓你們在這守着的?”方弛遠問道。

家裏出了事,守着門不讓進方弛遠倒也司空見慣,只是這幾個大漢看起來不像面善之人。

“你問那麽多幹嘛!”

“二哥,給這小子解釋什麽,毛都沒長齊的玩意。”壯漢說完對方弛遠喊了一聲:“快滾!”

“你們不是張家村的?”方弛遠皺眉,這幾個人應該不是叔伯請來的人,他雖然不是大人物,但在整個方家村還是比較有名的,村裏大大小小的人都認識他。

“你管我們是哪裏的人,裏面辦事呢,你別在這礙事!”

又一個壯漢過來不耐煩的道,試圖吓住方弛遠讓他離開。

“這是我自己家?我進去還要經過你們同意?”方弛遠的臉冷了下來。

“讓開!”他低斥了一聲。

四個壯漢互相看了看,其中一個人小聲說道:“大哥說過,方喜亮家現在小一輩的就兩個,我剛才看了,都在裏面呢,他多半是騙我們的。”

“你走不走開?不走我動手了!”壯漢伸出胳膊,兇狠狠的對方弛遠叫嚣着,他長的粗礦,小眼塌鼻,看起來面目醜陋,十分吓人。

“怎麽個動手法?”方弛遠看看身後,方喜延此時站在門口正和一群張家村的男人詢問情況,邊上還有一群農家婦女,要是四人真敢動手,他是不會吃虧的。

“給我滾進去!”

方弛遠這邊還僵持着,門外面又傳來了新的情況。

一院子人還沒弄清楚什麽事,就有一個人踉跄着倒在了方弛遠腳下。

“風大夫?”方弛遠看着腳下鼻青臉腫的老人,趕忙把他扶起來,“風大夫,你這是怎麽了?”

“豈…有…此…理!”風大夫氣的嘴唇哆哆嗦嗦的,他擦掉了嘴邊的血跡,指着緊跟着他進來的男人喊到:“你…別…後…悔,我……”

“什麽後不後悔的,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你說是吧,風大夫?”

“大哥!”四個壯漢看見男人都上前靠攏了過來,此時方弛遠才意識到,這個人就應該是劉忠了。

“裏面怎麽樣,沒什麽大事吧?”

“沒有。”壯漢給男人做了一個一切擺平的眼神,方弛遠在後面看着,眼神暗了暗。

“土…匪,強…盜,你…們…不得好死!”風大夫的嘴角已經是一片淤青了,他說話的時候咬牙切齒,好像要把劉忠生吞活剝了一樣。

“我好不好死,我不知道。”劉忠笑眯眯的看着風大夫,“只是剛剛仵作已經過來驗屍了,怕是不久你就要在牢房裏安度晚年了…吧?”說着劉忠又奸笑了幾聲,他後面的四個大漢也都跟着嗤嗤的笑了起來。

“仵…作,驗屍正好!反…正我…也沒有錯!”風大夫梗着腦袋道。

“有沒有錯可不是你說了算。”劉忠靠前趴在風大夫耳邊說:“你明白嗎?”

方弛遠在風大夫身邊聽的心裏一驚,他沉着氣,直接往正堂走去。

“大哥,那小子進去了!”

“沒事,仵作不是驗好屍了嗎?進去就進去吧,兄弟們今天辛苦了,一會請兄弟們去鎮上喝酒。”劉忠看着方弛遠的背影不在意的說,只是看着看着,他總覺得有股熟悉的感覺,好像在哪見過。

來的正堂門前,方弛遠吐了口氣,一步踏了進去,房屋裏很暗,窗戶都關上了,門也用了一塊亞麻布擋着。

進了屋裏,方弛遠首先看見的就是趴在方喜亮身邊哭着的小劉氏,這次她大概是真的傷心了,沒有嚎啕大哭,只是默默流淚,看着十分可憐。

“小嬸子節哀。”方弛遠輕嘆一聲。

小劉氏像是沒聽到一樣,還在哭着,頭也沒擡。

“遠兒。”靠牆站着的趙青春看到了,朝着方弛遠輕輕招了招手,“娘在這邊。”

方弛遠走近,低聲問趙青春道:“仵作驗屍後怎麽說?”

“說是藥有問題,我也不懂這個,沒聽明白他說什麽。”趙青春仔細回想了仵作的一番話:“洋金花、六軸子、醉烏草,剛剛他說了一堆,說是中毒了,就是吃這個死的。”

“洋金花本身就有毒,有止疼麻醉的作用,風大夫行醫幾十年,不可能會亂用的。”方弛遠低眉沉思,他上一世是個外科醫生,對中藥沒有多少了解,因此也不敢輕易下定論。

“喂小叔的藥還在嗎?”

“剛剛被仵作收起來了。”

方弛遠聽了就低頭對趙青春耳語幾句。趙青春擡頭不解的問:“這是什麽意思?”

“娘先別問,快去幫我做了,一會兒再說!”

“好,娘知道了。”趙青春看着方弛遠,雖然還是滿心的不解,但最終還是提着布衣裙子跑開了。

趙青春剛走,外面劉忠就推着風大夫走了進來,“問問吧老頭,看看是不是被你的藥害死的,就是不知道你這個年紀,在監獄裏還能熬幾年。”

風大夫轉頭看向仵作:“我的…藥方絕…對…沒問題,肯定不是…我藥…的問題!”

“方喜亮是因為中毒而亡。”仵作耷拉着眼皮,僅餘光瞥了一下風大夫,“你藥方裏放了醉烏草,惡意謀害方喜亮,害的人家家破人亡,還沒有問題?”

“你…懂…什麽!醉烏…草…是鎮痛麻醉…用的,而…且…我用的…極少,根本…不會…中毒的!”風大夫大概是氣狠了,上前想要抓住仵作手裏的藥碗,被仵作輕輕一推就倒在了地上。

“還想毀滅證物!”劉忠從後面上前就要捶打風大夫的臉,被方弛遠從後面拉住了。

“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既然你說風大夫是殺人兇手,他怎麽處置自然要官府過問。”方弛遠說完又看向仵作:“官府辦案就只來你一個仵作嗎?我大瓊朝對玩忽職守的處罰可不小。”

仵作還是原先漫不經心的模樣,“大人做事自有大人的章法,我來前,孫捕頭去周圍調查情況,尋找其他物證去了,大瓊朝的法律好像也不是你這樣的書生決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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