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夫君 不若活一日便歡愉一日的好
岳岚瑜生養在江南蘇州,最常見的飛禽不過世些手掌小的雀兒,這類大型的飛鷹少之又少。
再看那鷹仍舊眸光閃爍着看着自己,岳岚瑜想起了來之前聽說的關于監察司的傳聞。
監察司設立在皇宮外不遠,與朝中所有機構不相同。
因為只效忠皇上一人,上至群臣皇家下至百姓奴隸,掌司都有權利監察,并且有先斬後奏之權。
也正因為他們神秘且狠辣,民間相傳監察司內皆是由牢房構成,裏面囊括了全天下的所有刑具,不管什麽人到了監察司都有進無出。
而且據說監察司內屍體太多,幹脆用來飼養大型的鷹犬野獸。
想到這裏,岳岚瑜目光恰好落在了鷹的身側。
金絲挂籠精致巧妙,裏頭喂食的金盞中,卻還殘留着帶紅的肉塊。
聯想起坊間用屍肉飼養鷹犬的傳聞,岳岚瑜心頭猛然一顫,一天未吃東西的肚子泛起了惡心。
岳岚瑜捂着嘴立即将目光挪開來,再也不敢去多看一眼,閉着眼撫了撫胸口逃一般的快步穿過屏風。
繞過屏風後,便一眼看到了裏間的床榻。
錦繡紅帳攬在床檐,彩羽流蘇傾斜而下,将床內的景色遮掩了大半,一旁的桌子上還用白玉盞盛着兩杯合卺酒。
魏展宸平躺在床榻外側,鋒利的眉尾入鬓,鼻骨高挺雙唇未抿且薄,肌膚一如晌午所見,蒼白不見絲毫血色。
他縱是閉着眼睛,偏仍生就出一副清冷淡漠的姿态。
人人都喚魏掌司是大昭的活閻羅,岳岚瑜從前還猜想過他一定生的副兇惡的模樣,如今見了真人,倒是與她所想大不相同。
岳岚瑜端詳了一會兒見魏展宸果真沒有半分動靜,心裏頭漸漸松緩了些。
她倒不是嫌惡魏展宸。
一來從前岳老夫人死後岳家落敗,魏家也從未說過要退婚,而上輩子聽說魏展宸中了毒父親便執意幫她退婚,說到底還是岳家有愧魏展宸。
這一世自己既然已經覺決定嫁過來,那便也認定了他是她此生的夫君。
岳岚瑜對着鏡子将發髻上卸下,看着仍舊不知熟睡還是昏迷着的魏展宸,想了又想,最終合衣上了床榻。
那床榻足夠兩人睡下,但是魏展宸睡在外側,岳岚瑜便只能翻過他到裏側挨着牆睡。
她這樣想着,但等真的褪去鞋襪後,看着近在咫尺的魏展宸,岳岚瑜心裏還是砰砰跳的厲害。
這樣近的距離,岳岚瑜能清晰感受到眼前人綿長溫熱的呼吸。
她要想翻到裏頭,必然要從魏展宸身上越過。
這……這動作也太羞人了。
夜色漸深,窗外漸漸響起了噼裏啪啦的雨聲,夾雜着雨珠的風刮在窗戶上,聽的人漸漸起了涼意。
岳岚瑜猶豫着還是抿了抿唇,一只腿先行跨到了裏側。
這是她頭回如此接近一個陌生男子,而且還是這樣難為情的姿勢……
好在魏展宸好像并沒有被她的動靜影響,岳岚瑜看着自己已經勝利一半,接着用手撐住身子,便要将另一邊也挪進去。
可就在此時,岳岚瑜腰間被一股莫名的力氣推了一把,她整個身子一軟沒了支撐,便直直往下落去。
岳岚瑜撐着枕頭的雙手急的猛然用力,在她下巴将要撞到魏展宸的臉上時,堪堪停住。
但下一刻,便見魏展宸一直緊閉的雙眼驟然睜開。
他面容清隽,幽沉的眼眸中帶着寒意,比着屏風外的鷹還要銳利冰冷。
“夫人好興,致,啊。”
淡淡的沉香味兒萦繞在岳岚瑜鼻尖,溫熱的氣息撒在脖頸上。
甚至還能感受到魏展宸說話時胸膛間的輕微震動。
魏展宸方才的話聽在岳岚瑜耳朵裏,她臉頰熱的快要燒着了,此刻四目相對,越發覺得羞人。
“是你方才在我腰間……”
話說到一半,岳岚瑜頓了頓,從小她便最怕癢,輕輕的騷撓便會身子發軟,只是這話此時說了,反而更不好解釋。
魏展宸眉間輕挑,看着她那張便是京中也沒人能媲美的嬌豔容貌,一如他幼時遠遠瞧見的一般無二。
岳岚瑜一身嫁衣未褪,嫣紅的裙擺掩映着瑩潤如玉的腳趾。
魏展宸目光緩緩落了上去,淡淡開口:“夫人如此熱情主動,我怎好再睡下去。”
岳岚瑜聞言立即明了他話中的意思,她此刻的姿勢真是羞人極了。
“我,我方才只是擾着你睡覺,想去裏側睡的,我,我并沒有別的意思……”
聞言魏展宸的眸光微閃,眼神淡漠的看了眼岳岚瑜身上的嫁衣。
“大婚之夜沒有‘別’的意思,那我便不懂夫人是什麽意思了,莫不是不想嫁過來,想悔婚不成?”
他語氣淡漠冰涼,比外頭的秋雨還要寒人。
她重生時,父親已經有了退婚的意思,就差來魏府明說了,這消息自然也瞞不過魏展宸。
岳岚瑜心間忍不住顫了顫,“不,不是,你我早年便定下婚約,我不會悔婚。”
兩人的姿勢一直未動,岳岚瑜說完便不敢再去跟他對視,“我,我這就下來。”
岳岚瑜臉頰早已紅透,魏展宸聞言神色未變,目光卻在她嫣紅的唇瓣上掃過。
她身姿纖細柔軟,還帶着淡淡的馨香,魏展宸手掌心微微用力,将本要作勢逃開的人攬到了自己的身前。
這回岳岚瑜沒了手上的支撐,兩人在沒有分毫的距離。
緊貼着的胸膛上隔着衣服還能還感受到絲絲溫熱。
魏展宸貼在她腰間的手微微用力,岳岚瑜心下猛然一緊,慌亂卻使不上力氣來,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一動不敢動的抿着唇。
她臉早已紅的幾乎熟透了,耳尖上都泛着粉。
魏展宸側目,看着她嫣紅的唇瓣不給她絲毫思考躲避的機會,便重重印了上去。
唇齒交合間,魏展宸卻并未深入,反而咬上了她的唇角。
“嘶,痛……”
岳岚瑜含糊不清的嘤咛,便忽略了魏展宸眼中洩憤一般的神色。
再看岳岚瑜,面容含粉嬌豔妩媚,眼尾泛着紅嗔怪他一般便要哭出來。
痛?
魏展宸似是想起了什麽,眸中倏忽而過的心疼被掩蓋住,恢複了神色翻身将人攬進了懷中。
“待會兒就不痛了。”
翻轉後,魏展宸居高臨下的看着垂然落淚的小姑娘,軟玉在側,他身上同樣滾燙。
岳岚瑜杏眸帶淚,她自然感受到了他的灼熱,眼睫濕潤着吓的閉上了眼睛。
魏展宸看着她眼眸夾雜的眼淚,便以為她仍是不願的,又想起上一世她嫁給了蘇子耀,心頭火氣便再度湧了上來。
“你若當真是不願,此時也晚了。”
“不是。”
岳岚瑜顫抖着睜開了眼眸,淚水充盈在眶中,姣麗遠山眉好似藏了無盡的溫柔。
“我,我怕……”
岳岚瑜話說到一半,魏展宸撫在她腰際的手掌隔着衣服探了去,惹得她後面的話帶着顫音,叫人聽不真切。
紅豔的嫁衣被褪去大半斜掩着柔嫩瑩白,呼吸交錯間遮擋住了她嬌媚的容貌。
屋內鴛鴦雙燭燈火未滅,桌上擺着的合卺酒映出兩道昏黃的燈影。
秋夜。
落雨聲由淺至深,漸漸将屋內的聲音掩了下去,寒風卷起雨水拍打在窗檐噼啪做響。
四更初刻,雨水漸收,大紅的鴛鴦燭火燃了大半,枯瘦的燈芯搖曳,燭臺殘落了着嫣紅的碎片,像一朵朵盛開時掉落的花瓣。
岳岚瑜面色嫣紅睡在錦被下,不知是累的還是昏睡過去。
魏展宸喚了人将熱水送進來,來往的動靜擾了床榻上的人。
見岳岚瑜眼皮子顫了顫,魏展宸淡淡開口詢問:“能起身嗎?”
他方才已顧念了岳岚瑜是第一次,可她仍是有些禁不住。
岳岚瑜緩緩睜開眼,試着動了動眼角便泛了紅,她搖搖頭示意,本以為魏展宸會叫丫頭過來幫忙,卻沒曾想他竟走上前親自将她抱到了桶邊。
她身姿纖細柔媚,尤其腰肢最為惹人,好似一個巴掌便能握住。
可等魏展宸将放下後,清隽的面容竟是比方才慘白了不少。
岳岚瑜這才意識到,魏展宸中毒一年多,前幾日都已經卧病起不來床了,可方才看來卻身姿健碩。
怎麽剛剛還生龍活虎的人,這會兒忽然虛弱起來……
難不成他是裝病?
但岳岚瑜記得上一世,一直到她死在蘇府別院,也沒聽說魏展宸病好過。
一個人總不能裝病裝那麽多年吧。
魏展宸見她許久沒有動作,以為是她四肢依舊酸軟無力,伸手便将覆在岳岚瑜身上的薄毯掀開。
岳岚瑜只覺得身上一涼,瞪大了眼睛連忙躲到了熱水中。
“你,你無禮!”
岳岚瑜兩輩子加起來都沒說過一句髒話,蹙着眉想了半天想出了這麽句話來。
才說完便惹得魏展宸眉頭一挑,眼眸寒了幾分。
他走近了些,看着面泛桃粉眼眸閃爍的小姑娘,伸手撫上了她溫柔中帶着愠怒的眉眼,
“此話不對,夫妻之間怎麽能叫無禮?”
岳岚瑜感受着眉上冰涼的指尖,言下之意便是怪岳岚瑜不把兩人間的夫妻名分放在心上。
她被這話噎住,抿着唇好半天才轉移話題。
“我是看,看夫君臉色有些不太好,夫君如今病體未愈,還是先去歇着,我自己可以。”
許是那句夫君叫的嬌軟,魏展宸眼眸中的寒意散去幾分。
熱水冒出的蒸汽升起,在岳岚瑜面前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細膩白皙的肌膚袒露在空氣中,卻被浴桶掩去。
氤氲的氛圍下魏展宸心中才流過一絲暖意,便又想到她這般的語氣不過是為了推開自己,手心輕緩撫上了岳岚瑜的眉眼。
岳岚瑜視線被遮蓋,下一刻便聽到浴桶中的水因外物進入漫了大半到地上的聲音。
“我這病一時半刻總歸是好不了的。”
魏展宸在身前人耳邊低語,低沉的嗓音中伴随着厚重的呼吸聲。
“不若活一日便歡愉一日的好。”
窗外雨停風聲未減,直到四更末刻下人進來換了新的熱水,将床榻重新收拾後,屋內春色才漸漸消退,恢複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