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藥浴 夫人便又迫不及待了?
岳岚瑜醒時,身子仍舊酸軟乏力,微微動了動便覺得渾身骨頭跟散架了一般。
屋內原本暖熱的溫度比昨晚清爽了少,她試着起身,便看到不知何時已有下人來開了窗戶通風。
原本該睡在岳岚瑜身側的魏展宸此時已不見了蹤影,她用手探了探床榻上殘留的溫度。
那床榻上僅有一塊小小的印子,半點溫度都沒有。
他早便出去了?
岳岚瑜想想來之前坊間傳言魏展宸卧病在床無法下地,忍不住嘲弄的笑了笑。
他到底還是監察司的掌司,既有本事保住性命,想來也能将自己真實的情況瞞過去。
岳岚瑜收回胳膊,一個随意的動作便立即引來陣陣酸疼。
她吃痛的揉了揉腰間,“嘶……”
這男人分明病的臉色慘白,連拜天地都無法進行完,怎就在那種事兒上格外厲害,莫不是屬狼的吧。
但傳聞說倒是有一點說對了,魏展宸真的不近人情。
昨夜她分明垂着淚說自己不行了,魏展宸卻好似總也餮不滿,折騰了許久。
想着昨晚,岳岚瑜臉頰便熱了幾分。
外間的丫頭們聽到了動靜後捧着一應梳洗用物走了進來,為首的便是昨兒領着岳岚瑜進院的嬷嬷,身後跟着從小伺候在岳岚瑜身邊的桃芸。
“夫人醒了。”
嬷嬷聲音沉穩,看了眼衣衫尚有些淩亂的岳岚瑜并未有半分意外。
“奴婢姓沈,府裏都喚奴婢沈嬷嬷,夫人随意喊什麽都成,雖說昨兒夫人沐浴過了,奴婢想着屋裏悶熱,便另外叫人備了熱水。”
岳岚瑜自然記得是沈嬷嬷昨日送自己進來的,再看她衣着打扮都與旁邊的仆人不同,便猜測她是個管事兒的。
魏府不比尋常人家,她既已嫁入魏府,宅院中的事兒将來說不得也要向沈嬷嬷讨教。
岳岚瑜柔和點了點頭,“多謝沈嬷嬷。”
而後沈嬷嬷又喚了幾個丫頭過來伺候着岳岚瑜梳洗,她身子本就乏軟着,便任由丫頭們折騰,待換好了衣衫後,岳岚瑜才知曉原來已經辰時末刻了。
“竟這個時辰了,咱們何時去向老夫人奉茶。”岳岚瑜詫異的開口問道。
“夫人昨夜勞累,大人便沒叫奴婢們喚您起來。至于奉茶的事兒大人說您醒了再去也不遲。”
“可,可這樣老夫人不會怪罪吧。”
岳岚瑜有些憂慮的皺了皺眉,嬌媚如海棠的面容一下子沉了些。
魏國公早年去世後,原配顧老太君也相繼離世,如今魏府的老夫人則是魏國公的側室蕭氏。
魏國公有三子,蕭氏只有二子魏臨一個孩子,而長子魏賢與幼子魏展宸皆是已經亡故的顧老太君所出。
雖說如今的老夫人雖非魏展宸生母,但到底也還是名義上的魏家當家主母,新婦才入門第二日奉茶便晚到實在有些不合适。
但宋嬷嬷卻好似并不在意,确認的點了點頭“無妨的,奴婢一會兒跟您一起過去,夫人且放心就是。”
岳岚瑜聽她這樣說心裏仍有些不安,她上一世雖說嫁過人可卻連蘇家的府邸都沒有進,對這內宅中的事兒知之甚少。
“對了,夫君中的毒怎麽樣了?當真如太醫所說……”活不過三年?
宋嬷嬷目光擔憂的在岳岚瑜身上看了看,随即搖了搖頭,“大人身子未好,至于何時能解毒奴婢不知道。”
身子未好昨夜只睡了半宿便一早起身不見蹤影?
岳岚瑜帶着疑惑問道:“我之前聽聞他卧病在床無法下地,此時怎還去監察司當值。”
宋嬷嬷眸色沉了沉,猶豫了片刻:“大人并非去當值了,而是在側室內泡藥浴。”
岳岚瑜順着宋嬷嬷目光看了看窗外,便見對着正房的屋外有幾名小厮正向裏頭送冒着蒸汽的熱水。
“我,我能去看看嗎?”
宋嬷嬷輕輕嘆了口氣,“夫人跟奴婢來吧。”
側房內陳設尋常,在正中間擺着個與正房一模一樣的白玉屏風,上頭挂着魏展宸的衣衫。
岳岚瑜才一進門便嗅到了濃重的苦澀藥味兒,她原以為所謂的泡藥浴不過是坐在浴桶內,可等她走去才發現并非如此。
半人高的浴桶內被灌滿了漆黑的藥汁,上頭還冒着熏人的蒸氣。
縱然這樣的高溫,魏展宸整個人都浸泡在裏面卻仍舊面色蒼白,薄唇未抿似是在極力忍耐着什麽。
他原本清隽冷峻的面容在閉上眼時便少了幾分寒意,眉間微蹙着,額角布了層細密的汗。
此時的魏展宸如昨夜初見時安靜,任由岳岚瑜在旁打量着。
但岳岚瑜的心情卻比昨夜沉重了些。
都病的這樣厲害了還不加節制,也不知道上一世怎麽活了那麽些年。
只是上一世好像他并沒有娶親……
“夫人,大人每日需泡上兩個時辰,屋裏藥味兒太沖,這會兒您的衣服送來了,正好去見老夫人。”宋嬷嬷隔着屏風開口。
岳岚瑜回過神應了一聲,這才猛然間覺得腦袋被藥味兒熏得有些昏沉。
許是被聲音驚擾,魏展宸眼皮子顫了顫猛然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魏展宸眉間輕皺,眼眸帶着戲谑,“才過了新婚之夜,夫人便又迫不及待了?”
他此時渾身赤.裸端坐在藥浴中,只餘了結實的肩膀袒露在外面,深黑色的藥汁如墨一般遮掩了下頭的場景,一如昨夜岳岚瑜洗浴時的畫面。
岳岚瑜立即羞的漲紅了臉,“我只是來看看你怎麽樣了。”
魏展宸嗤笑一聲,神色陰晦,“夫人如今見我當真是個病秧子,恐怕心裏正難受吧。”
他清隽的面容上帶着嘲弄,眼眸裏的陰晦冰冷叫人望了便忍不住發顫。
岳岚瑜眼睫微抖,那神色好似只要自己說是,他便要立即吃了自己般。
“我,我的确難受。”岳岚瑜眼睫微抖,輕聲開口。
清亮柔和的聲音中帶着絲淡淡的怯意,魏展宸聞言蒼白的臉上眼眸微怔,嘴角扯上了絲嘲弄的笑意。
岳岚瑜輕嘆了一聲,杏眼微垂,“但并非是因為自己所嫁的男人是個身有疾病的。”
岳岚瑜還記得當年祖母未過世時,經常提起與自己指腹為婚的魏展宸。
他十七便參軍打仗,也曾縱馬馳騁疆場,是京中女人家景慕的少年郎。
只是後來魏國公過世監察司無主,魏國公生前又指明要他回來,魏展宸這才不得不卸下铠甲入京,自此做了那人人避之不及的監察司掌司。
監察司與前朝的錦衣衛相似,私下得罪的人太多,自然也會遭人記恨報複。
魏展宸若仍在軍中做他的少将軍,哪裏會受這些苦痛。
她雖仍對魏展宸有些怯意,但心中卻堅信魏展宸絕非旁人所說那般當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閻羅。
“我難受的是,你如今這樣的年歲便要遭受疾病折磨。”
岳岚瑜貝齒輕啓嗓音清亮,語氣帶着蘇州獨有的軟儒。
魏展宸似是沒料到她這樣說,眼眸微眯。
片刻後,魏展宸劍眉輕挑,“這桶內的藥該換了,你難不成還想站這兒看着?”
說罷,他便要作勢起身。
岳岚瑜詫異的瞪大了眼睛連忙轉過了身,“我,我走了。”說着她便匆忙倉促的拎着裙角快步走了出去。
魏展宸半起的身子重新坐了回去,眼眸眯着望着岳岚瑜漸遠的身影。
縱是背影也不難看出她纖柔曼妙的身姿,和來不及遮掩泛紅的耳尖。
昨夜下了半宿的雨,這會兒外頭仍舊刮着淩冽的北風,桃芸是個機靈的,提前備好了披風等岳岚瑜出來便替她系了上去,而後便随着宋嬷嬷去廳堂見老夫人。
一路上遇見了不少魏府中的丫鬟小厮,他們見了岳岚瑜竟是各個頭也不敢擡一下,俯身行禮後便趕忙離去。
這場面好似岳岚瑜會吃人一般,她一開始還停下來點點頭示意,之後便只剩下不解,
看着岳岚瑜微微不解的神色,宋嬷嬷平和的開口解釋道:“府中與外頭一樣都懼怕大人,夫人只管如常就是,不必在意。”
正說着廳堂便到了,宋嬷嬷朝裏頭通報了一聲,便另有老夫人身邊的婆子來引岳岚瑜入內。
才進裏間,岳岚瑜便感受到屋內所有的目光朝着自己看來,她大致看了看,坐着的都衣着不凡,各個都帶着審視看着自己。
而坐在上首的是一位穿着華貴浸泡頭發花白的老婦人,她雖上了年紀但卻面龐紅潤保養的很好,見岳岚瑜進門臉上原本的笑意不減,沖她招了招手。
岳岚瑜知曉這一定便是魏老夫人蕭氏,她垂眸緩步走上前,輕輕俯身行禮。
而後便又婆子将茶盞端了上來,岳岚瑜雙手奉茶将茶盞送了過去。
“見過老夫人。”
魏老夫人接過茶盞,眉眼間雖帶着笑意,但岳岚瑜行禮後,卻遲遲沒有答話叫起。而後她随意的将手中的茶盞放下,頓了頓打量着岳岚瑜。
岳岚瑜乖巧的跪在蒲團上,一身妃色襦裙将她肌膚襯的格外瑩白如玉。
她與北方女子不同,生就一副翩然纖細的身姿,眉間精巧靈動,便是魏老夫人見過不少美人,但看着岳岚瑜,眼眸中還是閃過一絲驚豔,只是很快就被掩了下去。
“昨日隔着蓋頭便覺得是個美人,現下看來果真是個好的,老三好福氣。”
分明神色帶溫和,但蒼老的聲音中帶着淺薄的疏離。
岳岚瑜對這種語氣再熟悉不過。在家時,繼母蘇氏便總是這般同她說話。
挑不出錯,但也叫人親近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