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2)
讓鄭三嬸又是一番淚漣漣,急忙吩咐丫鬟:“把那嫁衣也拿出來,剪掉算了!”
“娘,那嫁衣好好的,剪了做什麽?”嫣然停下剪刀看着鄭三嬸,鄭三嬸已經上前抱住女兒:“我的兒,你想哭就哭出來,娘曉得你心裏痛!”
“娘,我只是覺得,這麽好的一雙鞋子,他不配穿,扔了又可惜,這才剪掉的!”嫣然的安慰讓鄭三嬸心裏更痛,緊緊抱住女兒不說話。嫣然瞧着外頭,外頭陽光燦爛,可是嫣然卻覺得,自己的心裏這樣灰暗,不曉得要到什麽時候,才會重新亮起來。
“哎,我說三嬸,你家嫣然,這兩日可好些了?”鄭三嬸才從嫣然屋裏出來,走不了幾步就遇到鄭大伯母,對這位大嫂,鄭三嬸歷來瞧不上,不過是面上光罷了,聽了她名雖安慰,但幸災樂禍的話就道:“好些了,小孩子家,總會遇到些溝溝坎坎,才會過的好!”
鄭大伯母嘴一撇,認定了鄭三嬸說的,不過是場面話,畢竟那日程瑞如來的實在太不一般了,不一般到人人都在議論。甚至有人打賭,過不了一年半載,若程家再尋人說,嫣然就會委身程家為妾,畢竟這樣聘去的妾,和別的妾全不一樣。
鄭三嬸并不是不曉得肯定會有人議論,但現在鄭三嬸心裏只有女兒,畢竟嫣然這幾日,雖然起居和平日一樣,但誰曉得這是真的一樣還是假的一樣,見鄭大伯母這個做派,就更瞧不得,又說了一句就要走。
鄭大伯母急忙拉住鄭三嬸:“三嬸,我和你說,其實這種事情,總是要另尋一門親就好了,我這裏,正好有頭好親,也是這家裏的老親,還是……”
“不勞大伯母惦記了!”嫣然在房裏覺得有些坐不住,走出房就見鄭大伯母拉着自己娘在說話,正好聽到這話,眉不由一皺,上前就道。
“哎呀,我說嫣然,你就別死鴨子嘴硬了。我和你說,原本你還能挑挑揀揀,可這會兒,出了這麽一件事,你也無法挑揀了,還不如遠遠地尋個殷實人家嫁了!不然的話,你這不嫁,只怕無數人都會說你忘不了那家呢!”
鄭大伯母得意洋洋地說着,覺得有些不對,見嫣然冷眼瞧着自己,鄭大伯母不由把下巴擡起,瞧什麽瞧,再瞧,也不過是個被人騙婚的,不好回城的人!
“我嫁不嫁,要嫁給誰,挑揀不挑揀,這都和大伯母無關!”嫣然的臉不由一板,把當日在曾之賢身邊做大丫頭時的氣勢拿出幾分出來。
這讓鄭大伯母不由自主一縮,這氣勢,倒有幾分像鄭老爺子,要曉得,鄭大伯母最怕的就是鄭老爺子了。但猛地鄭大伯母想起面前的終究是自己侄女,脖子又一梗就道:“這本不關我的事,不過你要曉得,我們都是姓鄭的,你出了這檔子事,別人提起總是不好。而且你妹妹也……”
“我妹妹怎麽了?前幾日不是還在議親,難道因為這件事就議不了了?”嫣然步步緊逼,鄭大伯母本來想應下來,就聽到傳來鄭二伯母的聲音:“大嫂這是怎麽說話,這好好的一家子,不說好好過日子,成日就是搬弄是非,你三侄女的親事,都要定下來了,哪還會再生波瀾?況且嫣然侄女遇到這樣的事,本就是該好好安慰,而不是在這說三道四!”
見鄭三嬸的眼神也不好,鄭大伯母決定,還是回去折騰兒媳去,畢竟折騰兒媳是天經地義的,想着鄭大伯母的下巴也就仰高:“我這不也是為了一家子好,不然的話,誰家出了這樣事,難道還好意思見人?”
“放屁,騙婚的又不是我家,我家也沒有死賴着要去做妾,哪裏就不能見人了?”鄭三嬸氣的臉都漲紅,卷起袖子就要和鄭大伯母見個真章,見鄭三嬸這樣,鄭大伯母立即打個哈哈:“三嬸,好好說話,你怎麽就想動起手來?這件事,既然你們都覺得,是嫣然侄女受了委屈,要好好地哄着勸着,那就這樣吧,橫豎我管不了,我啊,還是回去瞧我兒媳去,這有兒媳服侍,就是不一樣!”
這是故意拿話擠兌鄭三嬸,鄭三嬸氣的心口都有些發疼。鄭二伯母立即過來給她撫着胸口:“三嬸,別和她一般見識。先奸後娶的歪貨,也敢在這要我們的強!”這件事,鄭家人是心知肚明,不過不好在嫣然面前說的。鄭三嬸立即咳嗽一聲,鄭二伯母會意:“哎,嫣然,方才我見園子裏石榴花要開了,想着摘些石榴花下來,炒個蛋吃,你覺得可好?”
對鄭大伯和鄭大伯母的往事,嫣然并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裏面必有蹊跷,不然的話,鄭家雖是侯府下人,鄭大伯又摔傷了腿,找不到像鄭二伯母這樣的,可尋一個比自己娘稍微差一點的人家還是能尋到,為何最後會娶了現在這位伯母?既然自己娘和二伯母都不肯說,嫣然也只當沒聽到,也就淺淺一笑:“這自然好,沒想着一轉眼,石榴花就開了!”
“這眼瞅着就到端午了,嫣然,這鄉下的端午,比你們京城,倒還熱鬧些呢。附近那條河,年年賽龍舟,不如那日,我們一起去瞧?”端午賽龍舟,嫣然只在畫裏瞧見過,聽鄭二伯母這樣說,也就點頭應是!
女兒肯出門就好,鄭三嬸真是恨不得把所有的好的東西,全都捧到女兒面前,只求她展顏一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笑總是浮在臉上,看不到別的什麽!
這賽龍舟是很熱鬧的,不光是這四周的人家要去瞧,有些京城裏的,也會出來瞧賽龍舟。嫣然和未然兩人坐在馬車裏,這馬車的車窗,鑲的是玻璃。不用打開窗,只要掀開簾子就能瞧見外面的景色。鄭家雖富,這鑲了玻璃的馬車也只有這麽一輛,鄭二伯母和鄭三嬸在另一輛馬車裏,只能掀開簾子去瞧!
“姐姐,這賽龍舟,本是很熱鬧的,可是人太多了!”未然湊在玻璃窗前瞧了好一會兒,托着下巴有些郁悶地說。嫣然淺淺一笑,拿起扇子給她扇了扇風:“你瞧,你在馬車裏,這地方又高,瞧的很是清楚,要像他們在這下面站着,那只能瞧見人頭,瞧不見別的!”
未然嗯了一聲,一雙眼又咕嚕嚕地轉,嫣然覺得她在找什麽,不由開口問:“你在尋什麽?”
☆、74 緣分
未然的臉微微一紅,沒有回答。嫣然湊到窗前,見未然望去的,是一片男子站的地方,雖隔了一段距離,可也有些男子忍不住好奇心地往這片明顯是女眷集中的地方瞧來。
這些都是年輕人,嫣然不由抿唇一笑:“嗯,要我猜一猜,是不是尋我們妹夫呢?”未然的臉登時就紅了,用手捂住臉:“姐姐取笑我,我不理你了!”既然猜中,嫣然也笑起來,眼往四處瞧時,見到不遠處柳樹下面,站了一對小夫妻,鄉裏婦人,自然不會帶什麽仆人,小夫妻站在那裏,男人伸開手臂護住妻子,免得她被人擠到。
原來這心裏,并不是真的毫無所動,嫣然覺得心裏掠過一絲傷感,不是一絲,而是有點厚,有些重。嫣然咬牙,不讓那絲傷感湧上來,而是面上依舊是淺淺笑容。未然瞧了半日,又去問丫鬟,也不曉得丫鬟說了什麽,未然的臉就紅起來。嫣然順着她的眼望去,見那片男子站着的地方,有個穿靛藍袍子系一條紅色絲縧的十六七的少年,曉得這多半就是,想要取笑未然幾句,但還是沒說出口,只是又瞧向外面。
龍舟年年都有的看,很多人出門也不是為的瞧龍舟,而是瞧婦人,自然還有想趁機做壞事的。那對小夫妻站着的地方已經有幾個人圍過去,眼神有些不懷好意。那男子見了,就把妻子往另一邊一拉,接着和人攀談起來,見他們不是單獨出門,而是有親友一起,這幾個人也就散去。
嫣然瞧了個正着,見那婦人還什麽都不知道,只在那和丈夫興奮地講,誰賽的好,誰賽的差。嫣然不知怎麽,眼裏就有了霧氣,只是怕被人發現,這才低頭不去看。
未然沉浸在興奮中,并沒注意嫣然的變化,未然臉上已經飛上緋紅,想來對那男子十分滿意。嫣然平息好了心情,這才擡頭,見未然面上緋色,有些羨慕地笑了。但願鄭家女兒,個個都能順遂。
賽龍舟正進行到最激烈的時候,岸上歡聲雷動,河裏衆船争流。嫣然又從窗外看去,那群年輕男子站着的地方,突然多了個熟悉的身影。嫣然先還以為瞧錯,仔細一瞧,确實沒錯,是容畦,他怎會出現在這裏?嫣然心裏奇怪。那日鄭三叔回來,自然把話都原原本本和女兒講了,嫣然這才曉得,原先容畦一直喜歡自己。真是奇怪,自己并不是特別好,為何他會喜歡自己?
不過,不管他喜歡不喜歡,自己和他,終究是無緣無分。不然,就真應了程瑞如那句,搶奪朋友的妻子了。而這事,容畦自诩君子,是絕不會做的。嫣然按下心中的那種種思緒,繼續往外瞧去,容畦的身影已經消失,也許,那不過是個有些相似的人吧。嫣然這麽想着,也就這樣看着。
容畦長吐了一口氣,從人群中擠出來,不過是奉叔叔的令,下鄉來瞧瞧可有些貨品能收的,不料忘了今日是端午,被人熱情邀來瞧賽龍舟,沒想到人這麽多,什麽都沒看見,反而擠出一身臭汗。連領自己來的人都沒瞧見。容畦搖頭,打算再去尋時,擡頭就見女眷集中的地方,停了數輛馬車的高處,好像有熟悉的身影。
容畦舉目望去,不錯,的确是鄭三嬸,難道說,鄭家的莊子也在這附近?雖然鄭三叔說遷怒于容畦,不讓容畦再和鄭家繼續來往,可此刻能見到鄭家的人,是不是就說明,上天待自己并不薄?
容畦呆呆地望着鄭家的馬車,既然鄭三嬸來了,那嫣然呢?她在何方?她就該在附近,容畦舉目望去,可是沒望見那個熟悉的身影。接着容畦就自嘲地笑了,真是笨,怎麽就忘了,嫣然是未婚女子,這沒出閣的少女,哪能大喇喇地探頭出來瞧?
“哎,這位小哥,這裏是女眷們在的地方,您請停步!”容畦不知不覺,就走到女眷們聚集的地方,早有在那守着的人阻止他。容畦這才回神過來,對這人打個拱:“在下只是瞧見有親眷在這邊,想去打個招呼!”
這人望了望容畦,見他穿的也不像個下人更不像個農人,想是來探親訪友的才笑着道:“這可不成。我們這鄉下地方小,不能像別的地方一樣,容每家搭棚子在這瞧賽龍舟,有那搭棚子的,當然可以過去探訪。我們這每年不過是畫一個地方出來,女眷的馬車停在這裏,不許人來往,自然也不能讓人探訪親眷!”
容畦笑一笑:“原來如此,既然這樣,我就不過去了!”那守着的人見容畦說話文雅,也就笑了:“等會兒,這龍舟結束了,每家的馬車是從那頭走的,你想去給你親眷打招呼,就在那頭等着,就好!”
容畦急忙謝過這人,也就往另一邊去。此時龍舟已經賽完,得勝者領了彩頭,除每家積的彩頭之外,得勝者也往女眷那邊把舟劃過來,自然就有丫鬟往龍舟上丢些銅錢等物。誰家丢的多,自然就得一聲謝,還有人長聲唱着。這倒是嫣然沒見過的,等經過鄭家的馬車時,嫣然聽到長長謝賞,竟是十兩銀子,不由哎呀一聲:“怎的這麽多?”
“年年都如此,姐姐你不曉得嗎?不然的話,這些劃龍舟的,為何這樣賣力?”未然興致勃勃地說,今日可是大獲豐收,既見到了未婚夫,也瞧了賽龍舟,還能在見多識廣的堂姐面前,講些她沒見過的事情,實在是不一樣!
嫣然又是一笑,等到那些龍舟全都散去,今日的賽龍舟也就結束,各家的馬車也緩緩地駛回家。鄭三嬸正在這鄭二伯母說一些這賽龍舟的事,就聽到婆子在那道:“三太太,有位小哥,說是想來拜見您!”
鄭三嬸其實早已瞧見容畦,不過自己丈夫說過這樣的話,鄭三嬸自然要從夫,掀起簾子瞧見容畦站在那裏,其實這孩子真的很不錯,可惜了,可惜了,被程瑞如連累了,況且,不來往也是為他好。鄭三嬸對容畦道:“小容,多謝了。只是以後,你還是記得你三叔的那幾句話吧!”
容畦應是,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失望,鄭三嬸已經把簾子放下,重重嘆氣,容畦瞧着這馬車漸漸離去,經過身邊的一輛馬車窗前,突然露出嫣然的臉。雖只一瞬,容畦卻覺得,已經不枉跑這一趟了。容畦往馬車離去的方向追了幾步,那馬車早已被車夫加上一缏,離開容畦的視線。
自己和她,終究是沒有緣分的!容畦心裏忍不住想,如果當初,是自己先開口,是不是就不會有這麽多的糾結?容畦看着馬車離去,心裏浮起的念頭,不知道是酸還是苦,還是別的什麽?
“容三爺,您怎麽在這,叫我十分好找?”身邊傳來的聲音打斷容畦的思緒,容畦忙對說話者拱手:“方才見到一個熟人,說了兩句,正想去尋你呢!”
“容三爺,你這是什麽熟人?”容畦心裏明白這人為何有這一問,淺淺一笑就道:“并非生意上的!”這人這才放心,和容畦說着別的,容畦口裏應着,往遠方望去,再瞧不見了,連一絲絲都瞧不見了。
“娘,您回京吧!您都陪了我一個月了。我什麽都好好的!”嫣然的話哪會讓鄭三嬸放心,她摸着女兒的臉:“胡說,你哪裏好好的,這臉都瘦了!”
“娘,難道您放爹爹一個人在京城,就那麽放心?”鄭三嬸伸手打女兒一下:“胡說八道!我和你爹,都老夫老妻了,哪有不放心的!”
“娘,我的意思是,爹爹一個人在京城,怎麽吃飯,怎麽穿衣?”嫣然故意眨一下眼,鄭三嬸的老臉不由一紅:“好好,都是我這個做娘的,錯了,我家嫣然,沒想別的!”
嫣然靠在鄭三嬸肩頭:“真的,娘,您回京吧,我好好的,等過了八月節,我就進城去和你們待着!”鄭三嬸摸摸女兒的發想要再說什麽,丫鬟已經進來道:“大小姐,京城有人給您送信呢!”
嫣然哦了一聲,接過丫鬟遞來的信,瞧完就對鄭三嬸道:“娘,我這啊,不得不進京了!”鄭三嬸奇怪地看着女兒,嫣然把信給鄭三嬸瞧瞧:“大小姐寫的,說姑爺沒有考選中翰林,選了官去,得的是揚州通判,不日就要出京,要我有空的話,就去和她說說話!”
“姑爺不能留京?”鄭三嬸大為皺眉,嫣然已經笑着道:“這啊,只怕是石侯家裏,不想讓姑爺落好呢,吏部官員又礙着姑爺總是定遠侯府的女婿,總不能不給幾分面子,給他一個揚州通判,已經很給面子了!”
“你倒真是聰明,你姑爺也是這樣說的!”婚後的曾之賢越發溫柔了,嫣然瞧着她那已經鼓起來的肚皮:“就不能等您生産了再……”
“這一路都是坐船,穩着呢,再說我們現在,可比不得原先!”曾之賢笑着回答,可臉上的喜悅已經洩露了她的心情。嫣然還想再問,有丫鬟進來道:“二奶奶,程大奶奶求見!”
☆、75 宿氏
程大奶奶?這四個原本平平常常的字,讓嫣然的眉忍不住微微一皺,接着嫣然就重新坐好,手裏的茶杯都沒晃一下。花兒已經對那丫鬟道:“沒瞧見奶奶有客?讓人等着去!”那丫鬟往曾之賢面上瞧去,見曾之賢面色平靜,應是離去。
“沒想到這才幾個月沒進來,我就成客了!”嫣然在沉默之後主動開口道,曾之賢淺淺一笑:“你本該就是客人,難道還想跟我去揚州嗎?”
“江南富麗,确實想去見識一番,只是可惜,我這一生只怕出不了京了,不像小姐,那麽見多識廣!”嫣然的話讓曾之賢又是一笑。接着曾之賢才道:“那位程大奶奶,是個賢良婦人,原本出了這事,你姑爺也不想和程家來往,不過……”
“小姐,我曉得,這件事是我的事,你們該來往的還是來往,難道為我一人,就不來往了?”嫣然的回答在曾之賢意料之內,曾之賢忍不住又嘆氣:“可惜!”
“小姐何必為我說可惜呢?誰知道我以後的境遇如何?”這話裏的可惜從什麽地方來,嫣然怎不知道,只這樣回答。曾之賢笑了:“原本還想安慰你呢,可現在,倒是你安慰我!”
“人,不能靠着傷心過一輩子啊!”嫣然還是忍不住說出這話,這讓曾之賢的面色又黯一下,也就轉而說些閑話,嫣然也就起身告辭。花兒送嫣然出去,等走出院門花兒才對嫣然道:“嫣然姐姐,那丫頭,和興兒每日嘀嘀咕咕也不曉得說什麽,明明知道你在裏面,還報上去,我瞧啊,定是興兒想要姐姐不好瞧呢!”
興兒?嫣然的眉微微一皺就道:“這事,關他什麽事?”
“姐姐你是真不曉得嗎?”花兒瞧着嫣然,十分認真地問,嫣然又是淺淺一笑:“我曉得什麽?”花兒哦了一聲就道:“既然姐姐什麽都不曉得,那我也就不說了,不過姐姐,你說過的話,我一直記得呢!”
嫣然也沒再追問,只問花兒一些閑話,丫鬟們彼此之間,還是和原先一樣,為了誰能在主人跟前出頭勾心鬥角,就如方才那樣,花兒不願上前報,自然有人想讨好興兒往上報,畢竟等興兒成婚之後,就是穩穩的大管事,現在誰嫁了他,以後的日子就極風光。
不過嫣然沒想到的是,花兒竟不想嫁于興兒,甚至對興兒還有回避之意,難道說她對石安有什麽念頭不成?嫣然瞧着花兒,花兒用手摸一下臉:“姐姐瞧着我做什麽?”
“我在想,你也不小了,今年十六了!”這話讓花兒的臉微微一紅:“姐姐說什麽我明白的,不過姑爺要去揚州,聽說揚州,有那許多的富商!”
這話已經昭然若揭了,嫣然抿唇一笑,瞧見有婆子領着一個婦人往裏面走,錯身而過時,那婦人往嫣然面上瞧去,笑容和善。
嫣然見她二十來歲,瞧這打扮也像新嫁不久,猜到她就是宿氏,即便程瑞如當日行徑讓嫣然傷心,但嫣然也不是個慣于遷怒于人的,見宿氏對自己微笑,嫣然也就淺淺一笑,接着就把臉轉過去,繼續往外面走。
“這位姑娘,就是那位鄭姑娘了,生的可真出色,又端莊又大方!”宿氏将要進到曾之賢上房時候,才對婆子這樣說了一句。婆子是曾之賢從侯府帶來的人,自然會向着嫣然,聽了這話就道:“那是,滿府的丫鬟,數她最出挑,就算那些一般人家的小姐,也比不上她的!”
一般人家的小姐?宿氏只當沒聽到婆子的話,見曾之賢已經迎出來,面上也就露出笑容迎上前去。要做賢妻,怎能不吃些苦頭?
宿氏前來,也是來送別曾之賢的,兩人說了幾句話,喝了一杯茶,宿氏也就告辭回轉自家。剛進了宅子,丫鬟迎上來,宿氏問過家裏有些什麽事發生,曉得丈夫已經回來,急忙三步并做兩步往上房去,快要進到上房時候,停下腳步理一理自己的首飾頭面,這才掀起簾子。
程瑞如見妻子進來,對她點也點頭,依舊靠在窗前。成親兩個來月,要說挑錯,宿氏确實像她哥哥所說,一點錯也挑不出來。溫柔大方,對家事處置井井有條,甚至努力地去修補程瑞如和容畦石安等人的關系。這些程瑞如都瞧在眼裏,可是,終究意難平!如果,如果,那自己,就是這天下最幸福的人了!
“我去了一趟石府,石二奶奶瞧着不錯,還帶你好!”宿氏的聲音一向溫柔,程瑞如依舊淡淡地對她點頭:“多和他們來往總是好的!”
這樣的回答并沒讓宿氏有定點不悅,依舊道:“回來路上,我讓人給容叔叔送了秋衣,這快到秋日了,他又沒個嬸嬸,始終不大好!”
“別提小容!”程瑞如突然大叫起來,這讓宿氏的手微微有些顫抖,接着努力壓下,擡頭看着丈夫:“對不住,我……”
程瑞如平靜下來:“你沒錯,要有錯,錯的也是我,是我……”說着程瑞如又是長長嘆息,努力想把日子過的像平常人一樣,可是心告訴自己,做不到,做不到。看見宿氏的笑容,想起的卻是嫣然,聽到容畦被提起,想起的卻是容畦說過,他也喜歡嫣然,如果有一日,容畦娶了嫣然,那可怎麽辦?怎麽辦?
程瑞如覺得心裏這些念頭像野草一樣瘋長,可是自己,已經沒有反對的權利了,早就沒有了!程瑞如覺得頭有些疼,起身往裏面去:“我去躺一會!”
宿氏要服侍丈夫,程瑞如擺手不要,宿氏看着他的背影,這個七歲就和自己定親的男子,本該是自己一生不變的良人,可是造化弄人。宿氏想起今日瞧見的嫣然,雖然當時的她衣着簡樸,可也能瞧出那氣度不一樣,丈夫的一顆心,全在她的身上。宿氏不由摸下自己的臉,長長嘆息。
“嫣然,你瞧,不如你再去鄉下住幾個月?”鄭三嬸掀起簾子,見嫣然正帶着鄭小弟玩,走過去有些憂心忡忡地說。
“娘,您又聽到別人說什麽了?由他們去。”嫣然從鄭小弟嘴巴裏把一個布老虎搶下來,捏捏弟弟的鼻子:“都四歲了,爹娘說了,轉過年就把你送去上學,還逮到什麽都往嘴裏塞!”
“姐姐,誰敢說你,我去打他們!”鄭小弟握着小拳頭對嫣然說,嫣然摸摸弟弟的頭:“調皮,你能打得過誰?”鄭小弟開始掰着手指頭數起來:“拴柱啊,小虎啊,還有……”
“都是些比你小的娃娃,你害不害羞?”鄭二哥的聲音突然響起,嫣然擡頭瞧見哥哥,驚喜地叫了聲,鄭三嬸也很驚喜:“什麽時候回來的?吃過飯沒有,正好,今兒廚房炖了一只雞,讓他們給你下碗雞湯面去!”
“娘,您別忙了,我這是要走,回來和您說一聲!”鄭二哥阻止住鄭三嬸,鄭三嬸的眉立即皺緊:“你這要去哪裏?”
“去廣州,三老爺想着要做洋貨生意,想讓人去,我上回學了說廣裏那邊的話。所以這回讓我去,這一去,只怕要十年八年的,三老爺說,如果我做的好,就把我放出來!”
鄭二哥的話讓鄭三嬸沉默了,鄭二哥已經拍拍自己娘的手:“娘,兒子早已經大了,早不是小孩子。你放心,兒子一定給你尋一房好好的媳婦回來。說不定以後,還能接娘去廣州那邊住上幾年,娘你不知道,上回來的那些海船,那些外洋人,長的和我們都不一樣,都是高鼻子藍眼睛,臉上啊,死白死白的!”
鄭二哥在那比劃着,鄭三嬸已經不是頭一次聽到兒子提起這事,但還是笑出眼淚:“你這孩子,又來說這個,去吧去吧,兒大不由娘!”
鄭二哥對鄭三嬸抱歉地笑笑就對嫣然道:“妹妹,我曉得你是個好姑娘,以後,我定不會再讓你受這樣委屈!”嫣然曉得鄭二哥說的是什麽,用手把眼角的淚擦掉就對鄭二哥笑了:“我受什麽委屈呢,全家都哄着我捧着我,連小弟都說,要幫我去打說我的人呢,這樣再要委屈,未免有些太不知足了!”
鄭二哥伸手揉一下妹妹的發:“傻丫頭!”嫣然覺得眼睛又有些酸酸的,但努力不讓鄭二哥瞧出來,臉上的笑容依舊那麽動人。鄭三叔回來聽到兒子的打算,也沒有發表什麽反對意見,只是要兒子諸事小心。鄭三嬸叮咛了又叮咛,鄭二哥一一點頭。鄭二哥在家也只待了大半個時辰,也就拎了一大包鄭三嬸收拾出來的東西,往侯府去。
但願兒子這回,能夠展翅高飛,為鄭家,争一個好前程出來。鄭三嬸看着兒子離去,眼淚忍不住又湧出。嫣然把娘的胳膊摟緊,鄭三嬸拍拍女兒的手,母女倆都看向遠方。
“我說鄭嫂子,你家嫣然是不錯,不過呢,這被人差點騙婚,說出去臉面也不好瞧,原本可以随便挑揀的,現在啊,也只能撿到籃裏就是菜了!”
☆、76 賢妻
嫣然回來三四個月,見鄭家人照常進出,自然也有想掐嫣然這朵鮮花的。接連幾日,都有人來給嫣然說媒,不過都是些不大好的人家就是了。
“我的女兒,我自己知道,我寧願她一輩子不嫁,也不願她去給人當什麽後娘!”鄭三嬸這回是真氣着了,拿起掃把就趕人:“給我滾出去,還什麽撿到籃裏就是菜,真當我不曉得嗎?都三十的男人了,做個掌櫃,一年只能拿到七八十兩銀子不說,女兒還刁鑽,當我家嫣然是什麽?”
見鄭三嬸拿起掃把趕人,媒婆的臉立即放下:“鄭嫂子,說話就好好說話,你拿掃把做什麽?是,你當你女兒是朵鮮花,可是呢,你女兒一過了年就十八了,十八的老姑娘,再尋年歲合适的也尋不到了,你家還要家境殷實,不是去給人當晚娘,要去做什麽?你別以為非你不可,我告訴你,小婵那丫頭,就托我尋親事,我都沒尋這麽好的主兒給她。你啊,就別挑揀了,再挑挑揀揀,只怕也只有一乘小轎,去給程家做妾!”
這話真是惹起鄭三嬸的心火,她手裏的掃把原本只是裝個樣子,此刻就真揮到了媒婆身上:“我女兒就是在家養老姑娘,我養的起,她的嫁妝也夠嚼裹。以後我兒子娶媳婦,敢對他姐姐不敬的,我都要掂量掂量,別以為你在家不敬婆婆,不理大姑子小姑子,就人人都像你這樣!”
媒婆被鄭三嬸幾掃把趕出門外,周圍的鄰居聽到動靜,也出來瞧,見鄭三嬸在那怒罵,媒婆滿臉漲紅,都在那瞧熱鬧,絕不上前來拉架。
媒婆越發覺得自己沒臉,叉了腰就對鄭三嬸大罵道:“好,我就聽着你這話呢,瞧你女兒落後能嫁個什麽人家。到時別真應了我的話,嫁去程家做妾,那才是幾輩子的臉,都丢盡了!”
鄭三嬸本打算關門,聽了這話,又拎着掃把打算出來,嫣然在屋裏聽的動靜不對,放下針線走出門,見這樣就攔住自己的娘。鄭三嬸自然不滿,對嫣然道:“這樣的人,何必息事寧人!”
那媒婆見嫣然走出來,已經嚷道:“嫣然啊,我和你說,這門婚事啊,可是我千挑萬選出來的,你……”話沒說完,已經被嫣然兜頭潑了一盆水!
八月中的天氣,說冷不冷說熱不熱的,這麽一盆冷水澆下去,媒婆立即就打了幾個噴嚏,看着嫣然怒道:“你,你這不識好歹的東西,若不是我好心,你也不會……”
不等她說完嫣然已經輕聲道:“我曉得大家都在想,我以後要嫁給誰,橫豎也只有那麽幾句,我一不為妾二不為人晚娘。這三嘛,自然是人家還要好好的。我雖是個女子,可也曉得覆水難收的道理,我這說出去的話,也就和我這盆潑出去的水一樣,絕不會再收回來!”
說完嫣然就拉着鄭三嬸進去,把門關上。媒婆見鄭家把門關上,還想再嚷幾句,可也嚷不出來,只有惡狠狠地往鄭家大門口吐口吐沫:“呸,我瞧你這輩子,也只有做老姑娘了。一個丫鬟,還是險些被人騙婚的丫鬟,還想嫁個好好的人家做正頭娘子,想的美!”
媒婆罵了幾句,忍不住又打一個噴嚏,見周圍人已散去,自己也急忙轉身回家去換衣衫。
人群散去之後,才有一個聲音響起:“奶奶,這位姑娘,只怕……”轎簾被掀起,露出的臉是宿氏,她嘆一聲:“也只能用誠心打動了,不然的話,難道就這樣嗎?”
說完這話,宿氏覺得自己又有了力氣,示意丫鬟上前敲門。丫鬟瞧了瞧鄭家門前那一灘水,忍不住想等會兒若這姑娘也給自家倒一盆水,可要千萬護住自己家大奶奶。想着丫鬟這才輕輕敲門。
鄭三嬸正在和嫣然說方才那一出,女兒那盆水潑出去,鄭三嬸也覺得十分歡喜,拍着女兒的肩道:“就是要給他們瞧好看呢,不然的話,他們還以為,什麽樣的人也能來作踐!”
嫣然嗯了一聲就聽到有人敲門,這敲門聲還十分禮貌,鄭三嬸上前開門,見門口站了個丫鬟打扮的,仔細瞧去,卻不像是自家認得的,難道是別府來的,可自己家在別府,也沒有什麽特別熟的人啊?鄭三嬸還在狐疑,那丫鬟已經給鄭三嬸行禮:“嬸嬸好,我家大奶奶,想拜訪您家姑娘!”
這稱呼一出來,鄭三嬸心裏更覺奇怪,哪有主人跑來這下人住的地方拜訪自家女兒。嫣然卻已看向門外,宿氏已經走下轎款款向前,對嫣然微微颌首:“鄭姑娘好!”
這是唱的哪一出?鄭三嬸仔細地瞧着宿氏的打扮,眉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