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1)

自然曉得,娶過門來,就是我妹妹是妻,鄭氏是妾,不過因鄭氏情重,我妹妹要讓她一步,才分了東西廂房居住,而不是住在上房!”

☆、70 決裂(上)

妾,妾,容畦覺得心裏升上重重的悲哀,竟比那日知道嫣然要嫁給程瑞如還要悲哀,自己視若珍寶不忍亵渎的女子,竟被他們這樣議論。容畦搖頭:“程大哥,真的是這樣說的?”

宿大爺笑的越發開懷:“妹夫和我家,是從小就定的婚事,難道還能将妻做妾不成。至于鄭氏,本就後訂,況且她的出身,充作下陳就夠了,難道還能真的主中饋不成?”宿大爺話剛說完,被容畦一拳打在臉上,管家見宿大爺被打,急得沒法,容畦的眼都紅了:“不許你這樣說她!”

宿大爺沒料到容畦的反應竟這樣激烈,比那日程瑞如的反應還激烈,用手摸一下唇角,感到只是唇角紅腫,并沒別的這才笑道:“年輕人,火氣別這麽大,這種事,也是很常見的。”

“宿大爺,你請出去!”程瑞如聽了小厮的禀報,急急往家裏趕,一進家門就曉得容畦沖向內院,曉得事情只怕要敗露,沖進來時正好看見容畦舉拳揍向宿大爺,程瑞如心裏的郁氣似乎被這也拳打的消失了些,見宿大爺說話就急忙請宿大爺出去。

這門親事,早已板上釘釘,宿大爺并不擔心程瑞如反悔,程瑞如既然要自己走,宿大爺也笑眯眯地道:“妹夫,你要我走,我也就走,只是你這位朋友,火氣實在有點太大,不明白的人,還以為鄭氏是他姐妹!”

容畦并沒去理宿大爺,而是瞧着程瑞如,眼裏都快噴出火來:“你告訴我,兩間新房是怎麽回事?你娶的人,既姓鄭也姓宿是怎麽回事?嫣然不是要嫁你為正妻嗎?為何又成了妾?這一切,到底怎麽回事?”

管家們見這裏鬧起來,急忙讓婆子們把丫鬟都給帶出去,又讓一個小厮緊緊守在這裏,然後才有一個管家上前:“容爺,您聽小的說,我們爺也是沒辦法,不然的話,他不願意娶宿小姐!”

“我不要聽你們說,我要聽他說!”容畦直直地指着程瑞如,聲音都已嘶啞。程瑞如看着容畦:“事情就是你想的那樣,我那日,娶的是雙妻,花轎會同時去宿家鄭家,會同時進門,我會和她們一起拜堂,我娶的,是……”

“放屁!”容畦已經大喊出聲:“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你當你大張旗鼓地娶兩個妻子,官府會不知道嗎?這是什麽地方,這裏是京城,是天子腳下,是有法度的地方,不是你那鄉下老家,由的你娶三個四個,随便你!”

“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橫豎,等人一上了花轎,一下了轎子,就由不得……”容畦又是一拳打在程瑞如臉上,這一拳比打宿大爺的時候要重許多。程瑞如覺得自己的唇角都破了,他看向容畦,也大吼出聲:“那你要我怎麽辦?小容,我喜歡嫣然,我喜歡她,我恨不得日日夜夜和她在一起,可是,他們不讓我娶,他們說,如果我不娶宿小姐,就要去公堂告,這樣,我一輩子都不好娶到要嫣然,不,不是一輩子都娶不到她,而是,一輩子都見不到她。小容,你不曉得,我有多喜歡嫣然。她一笑,我就覺得心裏花都開了,她一怒,我就覺得,要把世間所有的珍寶捧到她面前讓她開心。小容,你明白這種感覺嗎?你沒喜歡過人,你怎會明白?”

“可你不該騙她?程大哥,你難道以為,你這樣把她騙了娶過門,她會開心嗎?你所謂的娶雙妻,不過是掩耳盜鈴的舉動。程大哥,你喜歡她,難道就要她做一個妾,日日在你不喜歡的人面前做小伏低?程大哥,你好好想想!” 容畦的話讓程瑞如只愣了一下就道:“我會補償她,我會讓宿氏不許以妾待她,我和下人們都說了,要待鄭家如同宿家,她生的兒女,能叫她娘,能讓她自己撫養,能……”

“你別在這自欺欺人了。程大哥,你我都明白嫣然的性子,你以為,她會接受你的所謂補償嗎?你認為,她會不待宿氏為嫡妻嗎?程大哥,你別自己騙自己了,你就是在騙嫣然,你用這樣手段把嫣然騙過門,然後逼鄭家接受,程大哥,你以為,鄭家就肯咽下這口氣。程大哥,去告訴嫣然吧,告訴她,你在娶她那日,還要娶宿氏為妻,她只是一個妾,告訴她吧!”

告訴她?程瑞如默默地念了兩遍才搖頭:“不,我不會告訴她的,她這輩子,除了進門時這點名分差池,別的時候,她的一切,都和宿氏一模一樣!”

“程大哥,你就是在騙自己,你能在這家裏這樣,那出外呢?別人叫的程大奶奶,是宿氏,不是她,別人的請帖上門,請的是宿氏,不是她。程大哥,我求你了,去告訴她吧,如果,萬一……”

“沒有如果,沒有萬一。嫣然她,不願意做妾的!”這是死結,嫣然,怎會願意做妾呢?鄭二哥那日的話一直在程瑞如耳邊響,我家妹妹如想做妾,何不幹脆就在侯府為妾,偏要做一個普通富戶的妾?

嫣然,嫣然,這一生,我只會在這件事上騙你,從此以後,什麽事都依你。程瑞如喃喃自語,仿佛這樣,才能說服自己,他伸手去拉容畦:“小容,小容,你答應我,答應我,不把這件事告訴鄭家,我助你,給你好好地尋一房妻子。小容,我是真的很喜歡嫣然,喜歡的,願把自己的命給她!”

“可是,你還是不願意給她這個名分,程大哥,這外頭的人不清楚,你我怎不清楚妻妾名分差池,只差一點,卻是天塹。程大哥,你若真喜歡嫣然,就該去告訴她!”

“不去,不去!”程瑞如固執搖頭,看向容畦的眼還是充滿期盼:“你也不會去的,是不是,你我立過誓的。永不背棄,不管是為的什麽事,什麽人!”

“原來,你要我立誓,為的是今日,而不是真的把我當成兄弟?程大哥,你怎能想出這樣的主意,你怎能,你怎能如此?”容畦聽到立誓的話,看着程瑞如不相信地問。

“不,我是真的把你當做兄弟。小容,你我兄弟,本就該同心協力的!”

“同心協力去騙人嗎?騙一個少女來為你的妾。明明她可以嫁你做你的妻子,你就要她一輩子委屈?程大哥,你變了,你怎的,變的這樣自私,只想着自己!”容畦還是搖頭,這讓程瑞如無所适從,如果,容畦把這件事告訴了鄭家,就完了,全完了,再見不到嫣然的人,聽不到她的聲音。更不能和她白首。

程瑞如拼命地想該如何阻止,突然高聲道:“小容,我曉得了,我明白了,你并不是為了我,而是,你喜歡嫣然,你也喜歡嫣然,所以才要阻止,小容,那你去告訴鄭家,去啊,去啊,去告訴天下人,我要騙鄭家女兒為妾。說出了,你不過就是搶朋友之妻的小人。說出了,你我,永遠都是死敵,不死不休!”

程瑞如本以為這不過是要挾的話,但見容畦面色已經變了,難道說,他真的也喜歡嫣然?這樣一想,程瑞如就覺得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心口疼起來,上前就揪住容畦的領口:“小容,你怎麽可以喜歡嫣然,你怎麽能喜歡她,你明明知道,我很喜歡很喜歡她,喜歡了很多年。你怎能,你怎能這樣?”

夏日的天本是孩兒的臉,此刻一陣風吹,刮過來一片雲,接着那雨就像被人用瓢舀起來一樣從天上倒下來。雨水冰冷地打在容畦身上,容畦的心裏卻開始清醒,他看向程瑞如:“是,我喜歡她,我一直喜歡她,可我從沒有騙她,我也不會像你一樣,因為別的女人,就要讓她做妾。甚至,程大哥,曉得你喜歡她,我都不敢說出口,我只願她嫁了你,總比嫁給一個陌生人好。可是,程大哥,你騙了她,騙了她,把我如同珠寶相待一樣的女子,當做可以丢棄的東西。程大哥,去和鄭家說吧。告訴他們實情!”

雨水之中,程瑞如已經分不清自己臉上的是淚還是雨,同樣容畦也分不清,兩人就這樣對視,直到程瑞如搖頭:“不,我不去說,要去你去。小容,你要知道,你這一走出去,一告訴了鄭家,那你就成了奪朋友之妻的人。這輩子,除非你不娶嫣然,但凡你要娶她,我會把這件事,告訴天下人!”

容畦後退一步,程瑞如眼都不眨一下地看着容畦,期待容畦能夠說出不去鄭家的話。容畦搖頭,這搖頭讓程瑞如的心都涼了,這一搖頭,仿佛也耗去容畦的所有精力。接着容畦才道:“程大哥,我娶不娶嫣然,會不會娶成嫣然,不勞您費心!”

說完容畦轉身,離開這所庭院,離開自己最好的朋友,也離開,這一場莫名其妙的争執。

☆、71 決裂(下)

管家到了此刻才敢打着傘過來給程瑞如遮上:“爺,容爺不過是說說的,況且,鄭家就算真知道了,已經箭在弦上了,難道他家還反悔不成?”

程瑞如把管家推開,在雨中蹲下,大哭起來。口中喃喃地念着一個名字,嫣然,嫣然。這個,從此之後,可能和自己再無關聯,再不能和她相見了!

容畦奔出程家,這場雨竟然越下越大,大的讓容畦看不到前面的路在何方,可容畦并沒停止奔跑,而是往一個方向去,告訴鄭三叔,告訴他們,程瑞如想做的事,而不是任由他們把掌上明珠,那樣的嫁出去。

“這場雨,還真的有些怪,怎下這麽些時候還不停?”女兒去了鄉下待嫁,雖然曉得女兒必定會過的很好,可鄭三嬸還是牽挂女兒,見這場雨下的越發大了,忍不住念叨。

“嬸子,這場雨一下,有些還沒來得及收拾的屋子,只怕又要塌了!”小丫鬟閑閑地說了一句。鄭三嬸已經哎呀了一聲:“說的是,等這雨停,該讓人去鄉下送個信才是!”

這是又開始惦記女兒了,小丫鬟抿唇一笑,鄭三嬸繼續做活,好像外頭傳來什麽聲音。鄭三嬸側耳聽聽,好像沒有,繼續做活,不對,的确有聲音,像是誰在敲門。

這麽大的雨,誰會來?鄭三嬸嘀咕一句,讓小丫鬟打着傘去開門,小丫鬟應是出去,鄭三嬸繼續在那做針線,擡頭就見容畦渾身濕漉漉地站在自己面前,鄭三嬸哎呀一聲趕緊站起來:“你這是怎麽了?下這麽大雨,也不曉得打把傘?趕緊的,去找出你叔叔的衣衫,給你換上,還有燒碗姜湯來,熱熱地喝了,感冒了可不是鬧着玩的!”

鄭三嬸嘴裏說着,就去尋鄭三叔的衣衫,容畦見了鄭三嬸,心中百感交集,想把實情說出,可竟不知該說什麽。鄭三嬸已經從屋裏找出鄭三叔的衣衫,把容畦推進廂房,讓他把衣衫換了!

容畦被推進廂房,手裏抱着衣衫,曉得該把衣衫換了,可是這心裏,卻開始七上八下,如果,自己告訴了鄭家,鄭家,還是願意把女兒嫁去呢?不,不,鄭家不會的。容畦還在想,門外已經傳來鄭三嬸的聲音:“小容啊,換好衣衫沒有,趕緊出來喝姜湯。你們年輕人啊,就是不曉得這些,以為自己年輕力壯,就什麽都不在乎了是不是?”

容畦急忙應了,把身上濕衣衫脫了,換上幹的,走到堂屋鄭三嬸手裏已經拿着幹手巾:“過來,把頭發擦了,這頭發不幹,也會感冒的!”容畦接過手巾,擦起頭發來,見他動作不麻利,鄭三嬸已經劈手奪過手巾給他擦起來:“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是不聽老人言,你二哥前兒也是下着大雨跑回家來,被我好一頓罵!”

“嬸嬸,你和三叔,待我們真好!”容畦喝着姜湯,發自肺腑地說,這讓鄭三嬸笑了:“你和姑爺,都是受過苦的,我們呢,雖沾了個奴字,正經沒受過苦!待你們好些,說不定下輩子托生,不會托生成這樣下人!”

“嬸嬸說笑了,您和三叔,這輩子的福報就夠了!”這話讓鄭三嬸笑起來,見容畦的頭發已經半幹,坐下繼續做針線:“我們呢,都黃土埋了半截子了,還想什麽別的福報,只要孩子們能好好的就可以了!” 孩子們,這裏面必定有嫣然,那個被當做心肝寶貝養大的孩子。容畦的眼濕了,一定要告訴他們,想着容畦就道:“嬸嬸,三叔什麽時候回來,有件事,想和你們商量!”

“商量?哎,你不會和姑爺一樣,也瞧中侯府的丫鬟了吧?要我說,這侯府有幾個丫鬟,除了身份差了些,走出去,可比那些小戶千金還要好!”鄭三嬸只當和容畦說閑話,容畦笑的越發苦了,自己想娶的,的确原本是丫鬟,不過,不是別人,是他們的女兒啊!

“小容來了啊?”鄭三叔不久也就回來,在門口把鞋上的泥蹭掉才走進來:“這場雨,總算下完了,侯爺吩咐我,趁着下雨也去瞧瞧這侯府下人住的屋子,有沒有人家漏的,不然的話,傳出去被人笑話堂堂一個侯府,連家奴都養不起了!”

鄭三嬸接過鄭三叔解下來的蓑衣放在門邊才對鄭三叔道:“小容說,有件事要和我們兩個說呢,也不曉得是不是他瞧上誰家姑娘了!”鄭三叔哈哈大笑,接過熱乎乎地姜湯喝了一碗,這才坐下:“小容,說吧,我一向把你當做子侄,有什麽話就說吧!”

容畦看着鄭家夫婦,覺得說出實情是那樣的難以啓口,可不說出來,又覺得對不起他們,想了半響容畦才低低地道:“都說,寧毀十廟,不破一婚。可是,我覺得,這件事,騙你們也不好!”

這話聽着就十分蹊跷,鄭家夫妻的臉色都變了,容畦心一橫:“程大哥原先,是定過親的!”這點,鄭三嬸是曉得的,她已經道:“不是說,那家沒有來尋,只怕是另嫁了!”

“她沒有另嫁,鄭大哥娶嫣然那日,也會娶她!”容畦覺得這一句,是這一生最難說出口的一句,當終于把這一句說出口,容畦不知心中浮起的,到底是什麽,有喜有悲,還有一些傷心,從此,和程大哥,就真的,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再不是兄弟,再不是能互相說心事的人,而是陌路人,不,陌路人已經是最好的結局,已經是反目成仇。

奪妻之恨啊,以後想起自己,程大哥想的,大概只有這一句吧!

“小容,你說的什麽,我怎麽聽不懂?”鄭三嬸遲疑地道,哪有一日娶兩妻的道理,除非,一房是妻,一房是妾,這倒聽過!鄭三叔比鄭三嬸能想的深一些,眼已經眯起,見自己妻子不信,讓她先到裏屋,這才對容畦道:“小容,這件事,不是說了做耍的!”

“程大哥要娶的另一房姓宿,新房都擺設了兩間,東西廂房。宿家說,宿氏才是妻。程大哥說,他心裏,只把嫣然當做妻子,待鄭家,會像待宿家一樣!”容畦一句句說出來,心已經麻木的不知道傷痛!

鄭三嬸的哭聲從房裏傳來,這讓鄭三叔有些煩躁,但很快鄭三叔就道:“小容,這會兒,雨停了,我們去程家瞧瞧吧!”這不是不相信自己,而是老人家,總要做的更穩一些,容畦應是,和鄭三叔起身走出。

鄭三嬸的哭聲再也止不住,撲在床上大哭起來,自己女兒的命,怎麽就這麽不好,好容易尋到個如意郎君,可是這郎君,竟有別的心腸。此刻,鄭三嬸只希望是容畦看錯。

鄭三叔和容畦到了程家,并不等管家通報就直接走了進去,程家容畦很熟,鄭三叔也來過,很快就進到內院,婆子丫鬟們現在已經淡然了,只是縮在一角看着他們。

程瑞如聽到通報,匆匆從床上爬起,想來迎接鄭三叔,或許,解釋一二,還能扳回來。鄭三叔看着那東西兩間相對的新房,掀起東廂的新房瞧瞧,裏面鋪設的床帳齊全,大紅喜字只耀人眼。鄭三叔又走到西廂,西廂也是一樣鋪設。

程瑞如已經上前道:“岳父,你聽我說,我待……”鄭三叔已經揚起手掌,給了程瑞如一耳光:“我鄭家,雖只是侯府下人,可我的女兒,也是嬌養長大,怎能受這樣的侮辱,岳父之名,我擔不起!”程瑞如心中升起絕望,看着鄭三叔:“岳父,我,我也是沒有法子!”

“不是沒有法子,是你沒有把我女兒真正放在心上!”鄭三叔說完這句,也就往外走,程瑞如見容畦跟在後面,大喊道:“你當他是什麽好人?他不過是觊觎嫣然,這個機會,他才這樣做,不然的話,他怎會突然說出實情!”

鄭三叔轉身看着容畦,容畦長出一口氣:“是,三叔,我是喜歡令愛,可自從令愛和程,和程爺定親之後,我就只當她是朋友之妻,并無別的念頭。告訴你們實情,不過是想,你們總該曉得!”

“他說的不對,他就是想要娶嫣然,岳父,我……”程瑞如眼中又有了淚,鄭三叔已經轉身看着程瑞如:“程爺,實情如何,我已盡知,我的女兒,縱不能嫁什麽很好的人家,可也不能淪落去做普通富戶的妾室。這門婚事,做罷。至于我女兒要嫁誰,不勞您操心!”

說完鄭三叔又補上一句:“當日貴府送去的聘禮,自會原樣奉還!”程瑞如的心已經掉到谷底,見容畦也要離去,程瑞如瞧着容畦:“你也沒撈到好,你到底為何要做這件事?”

“程大哥,當日你我落魄之時,你曾和我說過,做事,是要憑良心的。程大哥,或許你不記得了,但我記得!”容畦說完這句,大踏步離去,再不回頭!

☆、72 決絕

憑良心嗎?可是自己,并不是沒有良心,程瑞如想追上容畦,告訴他,自己并不是沒有良心,而是別無選擇,但腿都是軟的,管家見程瑞如搖搖晃晃,想上前扶他一下,尚未走到他身邊,程瑞如已經搖晃着倒地。這讓管家大驚,忙叫人來!

容畦追上鄭三叔,鄭三叔的臉色依舊鐵青,見容畦追上來就道:“這件事,小容,我……”容畦打斷鄭三叔的話:“三叔,我對令愛,可是這個時候,我并不會說要求娶令愛的好!”

鄭三叔長出一口氣才道:“小容,不管怎麽說,多謝你,不過,從此之後,我們,無需來往了!”拒絕的這樣明顯,容畦應是,可喉嚨還是免不了哽咽。鄭三叔看着容畦,長嘆一聲:“小容,你是個好孩子,這件事,就算我們遷怒于你!”容畦再次應是,鄭三叔伸手拍拍容畦的肩,轉身大踏步地走了。

容畦沒有追上去,只是看着鄭三叔消失在自己眼裏,回身看着程家宅子,這一日,于容畦而言,如同當年爹娘去世之後那樣的無依無靠之感又重新湧上。容畦覺得眼角濕濕的,用手把眼角的淚擦一下,不去想這些,不要去想,現在自己已不是當年那個十歲的,無處可去的孩童。想着,容畦面上那種傷心之色漸漸消失,用力地勒緊腰帶,轉身往另一個方向去,記住自己現在要的是什麽,日子還長着呢!

程瑞如在床上躺了幾天,能掙紮起床時,就讓人陪着前往鄭家,打算再次分說,平日間一推就開的小院,今日門鎖的緊緊的。任由程家管家在那敲了又敲,都毫無回音。

有人走過來,好奇地看了眼程瑞如,程瑞如昔日來往鄭家時,不少人都見過他,自然這人也認出來了,嘴裏砸了一下才道:“哎,你不是那個誰嗎?鄭家也不曉得發生什麽事,和侯爺告了假,舉家回鄉下去了,說總要半個月工夫!”半個月工夫,今日已經四月十五,離喜期只有五日,鄭家這是要等自己結親完才回來。

結親?不能娶嫣然,結親又有什麽意思?見程瑞如又開始搖擺,管家急忙扶住他:“爺,鄭家在鄉下那個莊子,小的也去過!”真的?程瑞如的眼裏頓時閃出亮色,管家會意,急忙服侍程瑞如上車而去。

“娘,您不用勸我了,我心裏,有主意!”嫣然聽到腳步聲,擡頭見是自己的娘,努力笑着對鄭三嬸。鄭三嬸把女兒抱在懷裏:“嫣然,你哭吧,你哭出來,娘就不害怕了!”

“娘,我哭不出來,或許,為他哭,不值得!”嫣然的聲音有些破碎,這樣破碎的聲音讓鄭三嬸更心疼自己的女兒,自己被放在心頭上疼愛了十多年的女兒啊。為什麽,偏偏就是在這最要緊的事上,遇到這麽一個大坎?

“娘,真的,不用擔心,當日我們不是已經知道,他是定過親的,要怪,就怪我們做事不太穩重,沒問清楚,他和那邊,到底是真退親了還是假退親了!”

嫣然的話讓鄭三嬸心裏更疼,眼淚有吧嗒吧嗒地落下來。那日夫妻二人商量了半天,這件事,總是要告訴女兒的,于是去和侯爺告了假,帶了人往莊子裏來,從告訴女兒開始,女兒只是把嫁衣收好,把那些東西都一一收好,沒有一點眼淚,反而還安慰自己夫婦。可是鄭三嬸并不像丈夫一樣,覺得這件事對女兒毫無影響,而是,心都疼的木了,連哭都哭不出來,才會這樣!

“嫣然,我的女兒,哭出來吧,真的,哭出來,娘心裏好受些!”鄭三嬸把女兒抱的更緊,嫣然靠在娘比肩頭上,不是不想哭,而是不知道該怎麽哭。失望傷心甚至憤怒都有,可這些,卻不能讓嫣然哭出來。

鄭三嬸摟着女兒,今日已經四月十六了,本來,這幾日該開始忙了,把那些嫁妝都發到那邊去,還要鋪設安房。種種都要走下去,而不是在這裏,坐在女兒房裏,安慰着她。

“三太太,外頭來了客人!”丫鬟掀起簾子對鄭三嬸道。鄭三嬸低頭,見女兒依舊睜着一雙大眼,并沒睡着,不由瞪丫鬟一眼:“吵吵嚷嚷做什麽,來了客人就來了客人,自有人去安排!”

“三太太,那客人,要見大小姐,而是說,大小姐不出來的話,他就跪着不起!”跪着不起?鄭三嬸這下奇怪了,能跪着不起卻要見自己女兒的,難道是……,現在,連這個名字都不能去想。

“娘,由他去吧,我不會出去見他!”嫣然的回答并沒出鄭三嬸的意料,鄭三嬸對丫鬟點一下頭,丫鬟飛快地跑到前面去。聽着女兒的嘆息,鄭三嬸把女兒抱的更緊一些,這到底是哪世裏惹出來的孽啊!

丫鬟跑到前面,程瑞如已經跪在廳前,任由鄭家人對他指指點點,他直挺挺地跪在那裏,什麽都不管,眼裏看不見,耳邊聽不見,除非是那個人,那個心儀的女子。只有她的一颦一笑,才能讓他動容!

鄭老爺子總是老成精的人,程瑞如來,他并沒像程瑞如所想的怒罵他,只說婚事不成,也是常見的,請回吧,從此兩家不再來往就是。按說說完這句,一般人也就離開,可是程瑞如今日想的,就是要讓鄭家看到他的誠意,怎肯回去?已經跪下道,只求見嫣然一面,若能聽到嫣然不肯,那死了也就值了。

這一跪下,程家下人慌了神,也跟在一邊跪下,求鄭老爺子開恩讓嫣然出來見一面。鄭老爺子見識雖廣,可這為求一個女子,竟直接下跪的還是少見,也就讓丫鬟進去問問嫣然的意思。

聽的丫鬟說,嫣然說了不肯見,鄭老爺子也就道:“程爺,曉得你這誠心,可是婚姻大事,總要兩廂情願才好,現在我孫女,已經不情願了!”

不情願了!那一日嫣然的笑還在眼前,她淺淺一笑,就勝過春花開放,她的眼,永遠是那麽美。程瑞如眼裏的淚又落下:“我知道,都是我做的不對,才造成這樣的事。可是宿家那邊,既有守貞之義,又是父母之命,我并不能回絕。還求出來見我一面,我不求別的,只求她,曉得我的心。我心裏,只有她一人,只有她一個!”

此番陳情,真是石頭人都會落淚,可惜啊可惜!鄭老爺子嘆氣:“程爺,你也說了,宿氏既有守貞之義,又是父母之命,做你正配嫡室,天經地義。那我鄭家,也當別尋良配!”

別尋良配,程瑞如又覺得自己的心被刺痛,自己已經不是良配了,不再是那日嫣然的笑對着的人了,這不可以。程瑞如還想再開口,就聽到堂上屏風後傳來嫣然的聲音:“程爺,道理你既然已經全都明白,那還和我說什麽呢?你我之間,既已錯配,此刻就該各自分開,也合了禮儀法度。不然的話,只會被人笑你不曉得禮儀法度!”

她的聲音,還是那麽好聽,可是她說出的話,卻讓人的心一點點崩碎掉。程瑞如擡頭望去,鄭家莊子上的屏風做的不錯,只能影影綽綽地看見一個身影,別的,什麽都瞧不見。

瞧不見她的眼、她的眉,她的笑,她的怒。只能聽到她的聲音,可是,這還不如聽不到她的聲音。程瑞如癡癡地望着那屏風:“嫣然,我喜歡你!”

“我知道!”這一句,讓程瑞如的心猛地跳起來,接着,嫣然的聲音再次響起:“可是程爺,這世上,不是光靠喜歡就能過日子,就能在一起,就能結為夫婦的。程爺會有妻子,以後還會有美妾,漸漸對嫣然的喜歡就會慢慢消失。程爺,嫣然只祝程爺從此之後,夫妻恩愛白頭,嫣然只願程爺,從此之後,能把對嫣然的喜歡,給別的女子!”

這是和自己決絕嗎?轉眼之間,好友、喜歡的人,全都消失了,全都離自己而去。程瑞如爬起來,往嫣然所在的方向趔趄着走了幾步:“嫣然,你說的,不是真的,你也曾喜歡過我!嫣然,小容已經不理我了,求你,求你也不要理我好不好?”

鄭家的人擋住程瑞如的去路,即便不擋住,程瑞如也已瞧見,屏風後一道身影已經站起,翩然離去,從此,就再見不到了。從此,任那世間再有無數美人,都沒有她的眉、她的眼、她的笑!程瑞如的淚再次落下,可是這次他的淚,并不會讓任何人動容。

鄭老爺子對下人們示意,這才開口道:“程爺,我孫女已經說的很清楚明白了,從此,就什麽都不是,您請回吧!”請回吧,程瑞如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什麽,但終究一無所獲,那曾離程瑞如觸手可及的,那麽近的幸福,此刻如鏡花水月一樣,什麽都看不見!

☆、73 日子

好友,喜歡的人,在這一刻都消失了,他們,再不會出現。消失了啊。程瑞如默默地念了一遍。管家上前扶住他:“爺,您先回吧,今兒十七了,還有三日,就是好日子了,還有許多事,要您去忙呢!”

好日子,娶不到自己喜歡的人,能叫什麽好日子?程瑞如只覺得心都被人摘走,推開管家就往外走,管家急忙跟在後面。鄭家的人沒有一個相送的,鄭老爺子瞧着程家主仆離去,才對鄭三叔道:“真是,何苦來着?”

“爹,這件事,都是……”鄭三叔剛想解釋兩句,鄭老爺子已經擺手:“罷了,京城之中,騙婚的事,聽說過不是一樁兩樁了。連那官宦千金被人騙娶做妾的都有,更何況是你我,只是,苦了我的孫女啊!”鄭三叔聽到女兒被提起,心又沉甸甸的,也不曉得女兒要到什麽時候,才會忘了這件事?現在瞧來,也不是給女兒再尋婆家的時機,這一年年的,年紀,就耽誤大了。

嫣然站在拐角處,看着程瑞如遠去,積蓄了許久的淚,終于在此刻落下,瞧見她落淚,鄭三嬸心裏一松,能哭出來就好了,就太好了,怕的,就是哭不出來,就是郁結在心裏,做下病來。

鄭三嬸還在那連聲念佛,嫣然已經轉身往後面走,鄭三嬸立即帶着人跟在她後面。嫣然也不在意身邊有人跟着,徑自進了自己房裏,開始翻起東西來。鄭三嬸忙讓丫鬟上前幫忙:“你想尋什麽,告訴她們,讓她們尋!”

“娘,我做的那雙鞋呢?”鞋?嫣然的話讓鄭三嬸愣住,接着啊了一聲:“那雙鞋啊,我讓人把它給扔了。他不配穿那麽好的鞋!”

“找給我吧!”嫣然的話讓鄭三嬸的眼瞪大:“嫣然,你不會是?”

“娘,我好好的,找給我吧!”丫鬟已經奔出去找,很快提着那雙鞋走進來,嫣然看着這雙鞋,手往鞋幫上摸了摸,當初繡這牡丹花時的心情還在眼前,而此刻,就全不一樣!嫣然輕嘆一聲拿出剪刀。

時刻盯着她瞧的鄭三嬸立即緊張起來:“嫣然,你要做什麽?”嫣然淺淺一笑:“娘,我沒有要做什麽。”

說着她拿起剪刀,把那鞋一剪子一剪子地剪着。剪掉那厚厚的鞋幫,剪掉那繡着牡丹的鞋幫,剪掉曾對他的憧憬,剪掉,那閨中不知愁的歲月,剪掉,全都剪掉,從此不再記得這些!

嫣然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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