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病歷記錄第二十七頁:鬥狗場》 (1)
駱醫生很郁悶。
是的,作為一位獸醫,不管外表看來怎麽個不靠譜,但他對自己的專業知識非常有信心。
拉布拉多犬是大中型犬種,而幼犬時期生長速度相當快,盡管小帕彼只是暫住在動物診所,但對於它的營養,駱賽可是不敢怠慢,每天四頓的餐點有足夠蛋白質和鈣質。盡管小帕彼那身密實的短毛比來的時候更柔潤亮滑了,但是一個星期以來它的體重始終沒有一點點的增長,這點讓他非常的憔悴!
為此他特地咨詢了擁有相似基因的家族成員。
正一臉不高興地拿著垃圾袋的青年丢給他一個“真沒常識”的眼神,沒耐性地丢下一句:“它十年前就這樣了。”然後頭也不回地去……丢垃圾。
駱賽一副聽到外星物種的表情,直到到腳下那只據稱十年都沒多長出1克的地獄三頭幼犬在他的腳下蹭他的絨頭拖鞋,他還是沒能理解過來。
帕彼的其中一顆腦袋叼著一個打火機,其他一顆腦袋要著駱賽的褲腳,一顆發出不算響亮的“汪汪”聲試圖引起駱賽的注意。
“怎麽了?”駱賽蹲下身,伸手摸了摸三顆小腦袋,帕彼把打火機放到他的面前,小尾巴擺得可歡了,“咦?是我的打火機啊!呵呵……看來我們的小偵探又給我找到不小心丢掉的失物了!帕彼,你真是太厲害了!謝謝你哦!”
由於其特殊性所以白天絕對無法外出的小帕彼在無聊的時候找到了一個有趣的游戲,就是東嗅西聞地在各個角落裏尋找屬於駱賽的東西,不時給他翻出些因為以前随手放置而不知道去了哪兒的失物,雖然都是些幾乎沒有用的東西,比如用光了膠帶剩下的紙皮卷、刷到掉毛的牙刷之類,但駱賽卻都高高興興地收下小帕彼的禮物,并且熱情地稱贊了它,偶爾還會獎賞一次三根的磨牙棒零食,所以帕彼對這個有趣的游戲越來越熱衷。
得到贊揚的小帕彼又屁颠屁颠地跑進走廊,繼續它的尋寶之旅。
駱賽拿著那個打火機,有點懷念,在大學剛剛接觸到獸醫專業,就像人類醫學的學科,要懂得治療就得先清楚治療對象的構造,簡單的說,就是解剖。解剖各種類型的動物,了解它們的生理構造,以便日後能夠更好的治療活著的動物,但面對那些血淋淋的屍體,從打一開始嘔吐到後來淡定地扶眼鏡,花了足足一年的時間,他吃了一年的素,期間跟這個打火機以及香煙成為形影不離的夥伴。不過後來在離開學校找到獸醫的工作之後,為了避免刺激到嗅覺靈敏的病寵,他就把煙戒掉了。
還以為這個打火機丢了呢,駱賽有點好笑地随手丢進褲袋裏。
“叮當──”玻璃門被推開了,駱賽連忙轉過身來,見進來的客人是三名青年,手上似乎都沒有帶寵物,似弄錯了門嗎?
“你好,這裏是駱賽動物診所,請問能幫你們什麽忙嗎?”
“獸醫在嗎?”其中一名看上去像是領頭的青年打量了一下這個以破舊民居改建的小診所,一個亞裔的年輕人雖然穿著白色的醫生袍但他們似乎并不以為他是這裏的獸醫,而是一個沒有說服力的實習生。
駱賽倒沒有生氣:“我就是這裏的獸醫,我叫……”
Advertisement
對方打斷了他的話:“你就是獸醫?”
一而再地被質疑,駱賽稍稍地皺起了眉頭,加重了肯定的語氣:“是的。請問有什麽事嗎?”這幾名目中無人的青年比起來求醫更像是來收保護費,不過對於毫無經濟價值的破舊老城區,鳥不拉屎到黑幫都看不上眼。
“我們有一只狗受了傷,想讓你去給它治療一下。”
盡管對方态度很不友好,但這跟需要治療的寵物并沒有關系,於是駱賽點了點頭,一邊利落地收拾出診箱一邊把登記簿遞給對方:“麻煩你們先登記一下資料,好嗎?”
“沒這個必要。”那青年一手拍掉了登記簿,沒有耐性地催促,“快!不要浪費時間。”
一些主人由於個人的理由不願登記自己的資料這也是常見的,駱賽沒有很在意,只是再問了兩句:“你的寵物是什麽犬種?受了什麽傷?嚴重嗎?”
“不要問那麽多!!快跟我們走!”
那人顯然不是個好脾氣的人,一不耐煩就發飙了,在他示意之下兩外青年粗暴地拉起駱賽的手臂把他又拖又推地帶出診所,塞進早就準備好的小貨車裏。
“嘿!等等!你們做什麽?!”
對付駱賽這樣一個技術宅型的獸醫絕對不用太費力氣,所以只是在短短的幾分锺之內,他很悲催地連同他的出診箱被夾走了。
“汪!汪汪!汪汪!汪汪?”
從某個角落又挖到寶的小帕彼高興地從走廊的盡頭跑出來,到處尋找駱賽的蹤影。
可是那位幾乎從不會在診所裏消失的人,消失了。
————
駱賽被“綁架”了。
是的,他被“夾”上了黑色的小貨車,雖然沒有被蒙住眼睛也沒有被塞進麻包袋,但兩名強壯的年輕人一左一右地他把擠在座位中間,只能抱著他的出診箱動憚不得。
難道他的樣子有英勇到像那些電影常用橋段那樣一腳踹開車門跳出去嗎?!先不說高速奔馳的車輛上跳下去,很有可能因為落地的姿勢不正确而導致腦袋磕在馬路上因為體重加速度的壓碾而至頸椎折斷死亡。就說如果幸運地死不掉,那麽手部、腿部、乃至脊椎等部位著地的話很可能會導致骨折的現象,運氣不好就是粉碎性的,如果運氣再好一點,屁股著地外加在地上多滾了幾個圈減掉了作用力,那麽還得注意離心運動會把人狂抛出很長一段距離,而這段距離中沒遇上後面來不及剎車的前行車輛那幾率也是相當地低……就是說,那些在百分之零點零一的幾率下跳車之後不過一個滾地葫蘆翻個筋鬥就跳起來活蹦亂跳連皮都沒蹭到半片的主角,那就是坑爹的幸運。
很肯定自己絕對不是表面上普通但內在強大的隐藏Boss,駱賽沒有做這種高危動作的打算。
而在車裏他注意到貨車的後尾箱堆放著兩只空狗籠,密封的車廂中充滿了濃重的犬只體味,這些人顯然并沒有很勤快地清洗車輛的習慣,而這輛貨車怎麽看也不像是帶寵物外出郊游的用途。
車程大約用了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從車窗外的風景看來已經到了郊外,而且偏僻的程度絕對屬於就算随便幹掉個把人埋掉也沒有人會發現。
“唧──”開車的青年非常粗暴地停在了一個農場前。
破破爛爛的木欄,外面堆放了些老舊生鏽的農用機械,看上去就像一個相當普通且經營不善的老農場,絕對不會有任何人在開車經過的時候願意多留意一眼。
駱賽抱著他沈重的出診箱,有些狼狽地被青年推推搡搡拉下車,險些腳步不穩地摔倒。
領頭人非常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聽好了,待會你看到的東西跟你完全沒有關系,你只需要把我的狗治好,拿著鈔票離開,然後把嘴巴管嚴了,不該說的不要說,否則我的狗會很高興有一頓加餐。”
駱賽皺起眉頭,并不是因為對方的威脅,而是他注意到這個青年一直沒有提到他的寵物的名字,而只用了一個近乎冷漠的統稱。
“親愛的威爾,你回來了!”一名四十多歲的女人從屋子裏走出來,擁抱了青年,并親昵地親吻了他額頭,就像任何一位迎接自己兒子回家的母親。
“行了,媽媽。我把醫生帶來了。”叫威爾的青年很不耐煩地掙脫了她的懷抱。
那位婦女看上去就像一位平凡的家庭婦女,就是身材肥胖、笑容滿面、捧著一大鍋土豆炖牛肉分給圍坐在長桌旁的丈夫和一群孩子的那種。
她看到了駱賽,似乎知道了她的兒子帶人來的手段非常惡劣和粗暴而感到抱歉:“哦!醫生!真抱歉,但真高興你來了,我們可憐的小狗已經等你很久了!”她拉著駱賽往屋後走去,一邊笑呵呵地絮叨,像所有母親一樣向所有熟悉或者剛認識的人炫耀自己的兒子,“威爾可真是個能幹的小夥子,你說是吧,醫生?”
“……”
在剛被惡狠狠地威脅過,然後現在後面跟著兩個虎視眈眈的家夥的情況下,駱賽實在沒有多少回答她的心情。
在屋子後面有一個陳舊的倉庫,婦女從她的圍裙下拿出一串鐵鑰匙打開了大鎖,拉出了鎖鏈,兩名青年用力地推開了有點生鏽而發出“嘎吱嘎吱”龇牙響聲的鐵門扇,裏面馬上響起了混亂吵雜的狗叫聲。
駱賽吃驚地看著裏面,裏面至少養了二十只狗。它們的脖子都被粗長的鐵鏈拴在柱子上,大概是被鐵門以及人群的聲音所驚吓,它們像發瘋一樣狂吠,威爾似乎都沒有安撫它們的意思,反而似乎很高興看到它們這種充滿了野性的攻擊性,他拿起一根粗棍子敲了敲地板,就像下了一個指令,所有的犬只馬上安靜了下來,各自俯下身,不再吠叫。
盡管光線不足,但駱賽依然看到那根棍子上沾滿了幹涸的血漬。
“跟上,醫生,這裏的狗脾氣可不好,千萬不要獨自一人走過,否則這裏的狗會把你當成活餌撕碎吃掉哦!呵呵……”老媽媽覺得自己說了一個很有趣的笑話,捂著嘴呵呵輕笑,她帶著駱賽走過狗群,而這裏的犬只對她似乎非常友好,還會朝她擡頭發出讨好的嗚咽聲。“好吧好吧,乖狗,乖狗,你們的晚餐馬上準備好!”
駱賽留意到這裏二十多頭的犬只種類都是比特,而幾乎所有的狗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傷口,有傷口甚至還剛凝結了血塊,看上去非常猙獰,并沒有得到良好的處理。
他的腳步停頓了,後面的人馬上推了他一把:“快走。”
“這只狗受傷了!”駱賽指著趴在那裏的一頭比特犬,它的後頸有個巨大的傷口卻只是随便用普通的棉線縫合,“它的傷必須重新縫合,像這樣不合格的治療手法根本是種折磨!這會令它因為細菌感染而死亡!!”
威爾似乎打一開始就以為駱賽這樣一個瘦弱亞裔遇到了暴力對待一定會非常懦弱不敢有絲毫反抗,事實證明也是如此,一路上他顯得非常順從,連話都不多,可現在态度突然強硬起來的獸醫讓他們有些措手不及。
老媽媽顯然非常習慣對待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她樂呵呵地拉住駱賽:“別著急,孩子!凡事都有輕重緩急,我們先給最需要的狗治療,好嗎?”她的手勁相當有力,駱賽被她略帶強硬地拖著離開了那裏。
在倉庫的另一頭圈出了一個5×5米的方形栅欄,一只黑色的比特犬血肉模糊地躺在欄下,它并沒有被拴上鐵鏈,事實上根本沒這個必要,黑色比特犬趴在地上微弱地喘息,身上的傷血肉模糊,但更可怕的是它的一只眼睛的眼球脫出了眼眶,半挂在臉上。
顯然就是為什麽必須把駱賽找來的緣故,這樣出乎尋常的傷勢無法像外面那些狗那樣拿針線縫合地随便處理。
“……”駱賽顧不上那群人了,連忙上去把出診箱放到地上打開,那只比特犬似乎聞到了陌生人的氣味,因為受傷而更具驚覺性地轉過頭來,朝駱賽低嗥。
“別著急,親愛的,這是醫生,醫生。”老媽媽蹲下身,撫摸狗的頭部,那只受傷的比特犬雖然非常疼,但是聞到了她的氣味,從沒有受傷的眼睛裏看到了她的身影,輕易地安靜了下來。盡管掉出一顆眼球的樣子是那樣的猙獰,但僅剩的眼睛流露出的目光卻充滿了人性的細膩.
駱賽非常利索地用灌了麻醉藥的針管給它打了一針,并仔細檢查了眼球脫出的情況。
藥效使比特犬真正地安靜了下來,閉上了眼睛。
“醫生,它的眼睛怎麽樣?保得住嗎?”老媽媽顯得非常關切。
“未出現眼球破裂、玻璃體碎裂、晶體脫位,感染也不嚴重,現在必須馬上進行眼球複位手術。”駱賽正專注於準備緊急手術,也沒有心思管對方是不是聽得明白自己的解釋,“手術複位可以保住它的眼睛,但由於眼球曾經脫出,視神經出現牽拉現象,神經纖維很可能已經出現撕裂甚至斷裂的情況。”
“就是說它就要瞎掉一只眼睛了?”威爾的聲音顯得有些陰郁的森冷。
“這要看術後情況而定,如果幸運的話還是能夠恢複視力,但會有斜視的後遺症。”
“媽媽。”威爾看向那位老媽媽。
那位慈祥的老婦人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秒锺,但很快就露出了惋惜和慈愛的神色:“雖然很可惜,但是我們也只好讓它得到安寧了。”
駱賽沒注意到他們在商量些什麽,他正用帶抗生素的生理鹽水沖洗清潔那顆脫出的眼球,準備進行複位手術,可是他的腋下忽然被兩名青年一左一右夾住,強迫地拖了開去。
“你們幹什麽?!放開我!放開我!!我正要進行手術,快放開我!!”
他憤怒的叫聲再次驚動了外間的狗群,就像回應他的憤怒般外面一陣騷亂的狗吠。
“哦,親愛的醫生,別著急!冷靜下來!”老媽媽并沒有因為停止了治療而感到不妥,反而微笑地安撫被阻止的獸醫,“它曾經是我們這裏最厲害的,就像王,可失明對於一位王者來說太殘忍了,我們不得不讓它回到上帝的懷抱,讓它在光榮的頂峰回到上帝的懷抱。”
她的話慈祥的像一位溫柔的母親,然而如果她的兒子不是拿著那根可怕的棍子走向那只被麻醉而昏睡不醒的比特犬的話。
“住手!!我說了它的眼睛可以恢複!!就算是斜視,也可以在眼球恢複基本功能之後做第二次手術進行矯正!!”駱賽奮力掙紮,并試圖阻止對方這種不合理的裁決,但他那小胳膊小腿在兩名強壯的青年那裏完全沒有任何用處,把被夾得死死的。
然後那邊的處決已在瞬間完成了。
威爾揮動棍棒的動作無比熟練,顯然做過無數次了。
飛濺起的血液噴了一地,甚至濺到了他的臉上,然而他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沒有愧疚,沒有難過,沒有傷感,甚至沒有一點點心疼,仿佛他剛才掐斷了的生命只不過是按下了一個關燈的按鈕。
駱賽沒有再掙紮,因為已經沒有做複位手術的必要。
因為他安靜了下來,所以兩名青年放開了禁锢他的手臂。
老媽媽帶著歉意地笑容:“醫生,真是辛苦你跑這一趟了,我的孩子會給予你足夠的報酬,希望你不要見怪。”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當然是支付現金了!”
駱賽扶了扶眼鏡,走過去蹲下身,在血泊中摸了比特犬的脈搏,幸運的是因為擔心它在術中疼痛而發狂噬咬所以駱賽一開始就給它下了全身麻醉的藥量,在确定它已經死亡之後,他合上了出診箱,站起身:“我想這并不需要。我沒有做到我應該做的,所以并不需要支付任何報酬。”
老媽媽終於收了笑容,有些困擾地看著駱賽:“醫生,你不收下我們的診金,反而讓我們感到非常不安。”作家的話:這一篇章,嗯,可能多少有點……但是我還是想這麽寫。
————
醫生慢慢地從手指上拉下了一次性醫用手套,平靜地環視四周,然後看向那位慈祥的婦人:“如果我沒有猜錯,這裏應該是一個鬥狗場。”
老媽媽并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依然帶著溫和的微笑。
威爾更加像一只被惹毛的比特犬,虎視眈眈地瞪著駱賽,手裏的棍棒還滴著血,猶如那些為了鬥犬而特地磨尖的獠牙。
“醫生,我想你的指控全無根據。”老媽媽對待駱賽就像一位不懂事鬧脾氣的孩子般充滿了容忍,“我們只是養了幾只小狗而已。”
“你養的是美國比特犬,一種美系斯塔福犬和鬥牛犬交配的後代,比特犬是一種非常聰明并具有頑強意志以及耐力的犬只,然而它們強大的咬合力、沒有疼痛感覺神經的皮膚、強壯的肌肉以及好鬥的本性讓它們極為适合成為鬥犬,更因為它們豐富的血管組織在咬傷之後會噴濺出打量的血液,血淋淋的更迎合了某些喜歡刺激的人類,所以它們悲哀地成為鬥狗場經營者的寵兒。”
“就算養比特犬,也不足以說明我們這裏是在經營鬥狗場,醫生,你實在太多疑了。”
駱賽看著她,眼鏡下的目光清澈并理智:“或許我無法證明些什麽,因為我是獸醫。”
以為他終於放棄糾纏而露出了愉悅的微笑,然而他下面的話卻讓老媽媽的笑臉瞬間凝固。
“但是警察可以。場地、血液、外面犬只的傷痕。”他看了一眼躺在那裏的屍體,“處理屍體的地方想必也不會太遠。我想皇家防止虐畜會會非常樂意檢控這樣一起非法鬥狗的案件。”
“醫生,你不覺得這樣似乎不太好嗎?我本來還覺得您很适合當我們這裏那些小乖狗的特約醫生。不過現在看來,這主意并不好。”脾氣再好的媽媽對著搗亂的孩子也是會有幾分不耐煩了,更何況那個不是她的孩子,“拿著錢離開這裏,忘記這裏看到的一切,對你來說是最正确的。”
“……”駱賽默然地看著她,眼神中沒有任何屈服的意思。
“叮。叮。叮”不斷敲擊在地上的棍子,就像惡狗按耐不住的低吼,仿佛随時都會揮動,像砸碎那頭受傷比特犬的顱骨那樣砸碎駱賽的頭部。
“小威爾,別著急,別著急。”老媽媽阻攔了威爾,“我們也許該讓醫生好好冷靜地想一想,這樣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斷,對嗎?”
威爾似乎非常聽他媽媽的話,一手丢掉了棍子,朝兩名手下一個示意。那兩人連拖帶提地把駱賽夾了起來,搜走了他的手提電話,将他丢進了倉庫角落的一個用木頭搭成的小間裏。
他們的動作非常粗暴,駱賽像個麻包袋一樣被丢了進去,肩膀和額頭都磕到了堅硬的木板,疼得眼冒金星眼鏡都撞歪了。
外面傳來那老媽媽聲音:“醫生,請你好好想想,希望明天早上能做出一個明智的決定。對了,不要想著逃跑哦,因為對外面的小乖狗們來說,醫生是陌生人,對待陌生人,我們一向教導它們不必留情。”
然後是離開的腳步聲,以及一件重物被拖動的聲音,最後燈光消失了,一切陷入了黑暗中。
駱賽推了推門的方向,外面用鎖鏈鎖了個嚴實,要沒有鑰匙絕對是逃不掉。
該死的……
駱醫生揉著撞疼了的肩膀,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下這裏面的環境,這裏顯然是堆放一些破舊的農用工具的地方,又窄又髒,蹭了他一身的灰塵,自然是沒有椅子了只好坐到了冰涼的地上。
墳蛋啊墳蛋!!
他就不該逞英雄,明知道自己沒有那些電影裏的英雄那麽變态的能力和運氣,就該老老實實接下那筆錢,承諾會保守秘密,稍微奢侈一點坐出租車回城……然後在路過警察局門口的時候下車。
那麽事情不就簡單了嗎?
現在倒好了,站在賊窩指著賊的鼻子揭穿他們的真面目,看他這腦抽的……
因為附近很安靜,所以他能夠聽到犬只的呼吸聲,以及因為傷痛而沈重的喘息。
鬥狗這項運動似乎由來已久,然而為了從犬只厮殺的原始野性中取樂,這種殘忍、血腥的賭博娛樂在全球多個國家都是屬於非法的行為,然而卻依然有那麽一些人熱衷於此,他們為了躲避警察和防止虐待動物協會的追查,會選擇秘密的地點飼養、訓練鬥犬,然後組織比賽。
由於比賽屬於非法行為,所以即使犬只們在比賽中被同類咬得皮開肉綻,這裏的人也不會帶它們到正規的寵物醫院治療,而選中了駱賽,很可能是因為他的診所夠小夠偏僻,也比較好威脅他服從。
入冬之後空氣非常的寒冷,加上這裏是郊外,沒有保暖的器具,駱賽覺得自己手腳越來越冰涼,他忽然想起了什麽,連忙從兜裏摸摸索索,終於拿出了打火機,“唰”地打開,一點亮光照亮了小木間,手湊過去終於有了一點點的溫度。
坑爹……他怎麽很有種賣火柴的小女孩的感覺?!
裏面的火油估計也就剩下那麽一丁點,為了節省他沒有點著很久就滅掉了。
過了一陣,指頭僵硬到不行又拿出來用了一下。
再關掉……
如此反反複複,火焰還是漸漸變得虛弱了。
眼看著那火焰慢慢的、輕輕地變小,快要熄滅地晃動不已,駱賽內心更加悲憤了,該不會他今晚就交代在這裏了吧?
凍死在一個倉庫的小木頭間裏可不是他預想中的任何一種死法啊!!
————
“醫生,你玩捉迷藏嗎?”英俊青年蹲在他跟前,歪著頭托著下巴,“但是至少多穿件衣服啊,要是凍感冒了可不好。”邊說邊把身上的厚外套脫下來。
幻覺嗎?
看來童話故事也不是全是騙人的啊……而且火機顯然比火柴靠譜,幻象跟聲音都跟真的一樣!
不,稍等一下。如果來接他上天堂的幻覺不是他慈祥的已經去世的老奶奶,而是地獄雙頭犬的話,該不會是坑爹地要下地獄吧?!
完全沒有注意到問題重點的駱賽在溫暖的外套披在自己身上取走了死亡的陰冷時,才赫然發覺這面前這個穿著老媽秘制毛線衣的青年并不是幻覺!!
“咦?俄耳!你來這裏幹什麽?!”
被鎖上的門已經打開了,地上的鎖頭像被野獸啃過一樣扭曲變形,鎖鏈更是斷開了一截截的樣子。
“汪汪!”從俄耳身邊硬擠進來的拉布拉多幼犬像炮彈一樣撲進駱賽的懷裏,高興不已地搖尾巴,三顆腦袋還一起朝他叫,一副“我找到你了!”的得意洋洋模樣。
俄耳伸手捏了捏它的小尾巴,聽到它們一起“汪嗚……”地叫了一聲後才說:“雖然不想承認,但帕彼對找東西确實很有一手,醫生把它訓練得太好了。”他忽然沈默了一下,無奈地嘆了口氣,像是自言自語般:“好吧,好吧,別著急,我知道了。”
說完,青年忽然前肢落地,身形開始了變化,從寬大的毛衣下冒出了兩顆英武的杜賓犬頭。
“該死的,你平白無事玩什麽離家出走!!”
兇犬的咆哮讓駱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帶著青年體溫的外套讓忍不住脆弱了一下下,劫後餘生之餘鼻子不由得有些發酸,也不是他要玩的好不好,再說他是被“綁架”,才不是玩捉迷藏或者離家出走……
“還是先回家吧?醫生還沒吃晚飯呢!”
其中一顆頭溫和地說道,一提及駱賽還空著肚子,發飙的那一顆頭馬上就噤聲了,鼻子哼著噴了口氣,脖子一扭往大門的方向一擺:“那走吧!”
走大門嗎?!
“不行!那邊養了二十多只比特鬥犬,我們還是看看有沒後門吧?”
“羅嗦什麽!快走吧!”兇犬雖然催促,但并沒有急於往前走,還是站在駱賽的腳邊,而另一只杜賓則貼心的安慰駱賽:“醫生別擔心。就算是只有小帕彼,也能帶著醫生安全地走過去。”
“……”
駱賽看著在他腳邊好不容易出來放一次風而歡快不已搖頭擺尾亂蹦亂跳簡直興奮到不行的可愛拉布拉多三頭幼犬。
當他們走向大門的方向,倉庫裏的鬥犬們立即警覺地站起來,它們顯然都是身經百戰的鬥犬,除了強大的咬合力和堅韌的體魄,它們更具有想到高的智慧,畢竟在鬥狗場上光有力量是不足夠的,會思考的頭腦往往才是制勝的關鍵。
它們看到了在那裏的入侵者,一個人類、一頭杜賓以及一頭拉布拉多幼犬。簡直是不堪一擊的組合!
猶如暴風雨來臨前蟄伏的安靜中,它們聽到了“滴滴噠噠”的聲音,身形矯健的杜賓犬邁著輕盈的腳步走近。
然而在它們決定撲向敵人的前一刻,杜賓犬發出一聲狂怒的吠叫,緊接著“轟──”的一聲,它的一顆腦袋就像被烈火所包圍般冒出了可怕的黑色火焰,張開的嘴巴裏不斷噴湧著上升的火焰吹息,偶爾滴答落在地上,“滋──”地瞬間燒出一個黑色的焦孔。
野獸對火焰的畏懼與生俱來,即使是鬥犬也不例外,它們或許能夠毫不猶豫地咬死對手,甚至在争鬥中勇猛瘋狂連主人都拉不開它們,但面對火焰,它們卻畏懼了。
它們似乎現在才發現這頭杜賓犬還有第二顆腦袋,而那顆腦袋并沒有發出火焰,只是當它龇出鋒利的犬牙仿佛露出微笑時從齒間滴落了銀絲般的唾液,落在地面上的瞬間如同濃硫酸般将地面腐蝕出一種可怕的泡沫以及霧化狀态。
這足以讓比特犬的智慧理解到,面前的對手強大到絕對不可以靠近。
站在俄耳特洛斯身後的駱賽石化了。
他家的狗狗……生化危機僵屍狗的登場氣勢、惡靈騎士的噴火形态、異形的高酸性攻擊唾液滴落方法……不要太邪惡了!!
回去可得把那些經典恐怖片的影碟給收起來,免得他家的狗狗受到不良的影響!
醫生內心一邊淚奔一邊下定決心。
當所有的比特犬都折服了趴在地上,不敢擡頭,杜賓犬呼地一下收回了那些可怕的火焰,俄耳回過頭來,溫順地跟醫生說:“醫生,我們走吧!”身形優美帶著文雅的氣質、調輕松如同在綠道散步的杜賓犬從中間從容而過,仿佛一位至高無上的王者降臨。
“汪汪!”拉布拉多小犬到處地亂竄,在那些惡狠狠的比特犬身邊跑來跑去,嬌小的幼犬完全沒有産生任何威脅,然而比特們卻好像很害怕的樣子,它一湊近就把尾巴都夾到腿間,腦袋耷拉的示弱模樣。
跟在它們後面的駱醫生終於有點弄明白了,家裏養著的可不是可愛系的拉布拉多和優雅系的杜賓,而是坑爹的地獄三頭犬和地獄雙頭犬……
他們平安地離開了倉庫,特洛斯回頭看了一眼那邊的屋子,自開的牙齒露出一點地獄火的黑焰:“那屋子裏的氣味就像食屍鬼的巢穴。”
另一顆頭咬住了它的耳朵,把它給扯了回來:“這樣會給醫生惹麻煩的,這裏始終是人類的世界,我們屬於醫生,如果我們闖禍,醫生就必須承擔責任。”
“啧──”特洛斯不甘心地打了個響鼻,把火焰吞回了肚子,“可我不想這麽輕易放過這些家夥……”
“你在說什麽啊?”俄耳看了他一眼,“用自己的尖牙和利爪殺死敵人,再怎麽強壯那也不過是不具備高等智慧的動物。”
“啊?那你的意思是……”
俄耳嘆了口氣,一副“我怎麽有你這麽個蠢兄弟,要是沒有了我你可怎麽辦啊?”的表情:“我的意思是,待在地獄的亡靈、屍妖、食屍鬼什麽的不都閑著沒事幹,我想它們會很樂意到人間打個小小的牙祭。”
一卷冷風吹過,風聲中有些模糊的聲響,仿佛似亡靈的嘶鳴……
————
後來逃脫的過程并沒有什麽驚險,生死時速、奪命狂奔之類的追殺完全沒有發生。
駱賽只是在路邊幸運的攔到了一輛願意把他搭回城去的蔬菜運輸貨車,車主一副瞌睡沒醒的樣子,對於駱賽身邊是帶了一條杜賓犬還是兩條、懷裏抱著一只拉布拉多犬還是三只,是完全沒有注意到,只是揮了揮手讓他們坐到後面的蔬菜堆裏完事。
而駱醫生在家附近的警察局下了車,進去了一陣子之後打著哈欠出來,帶著他的愛犬回到了診所,舒舒服服洗了個澡,慢條斯理地吃了個過了時間的晚餐,然後爬上床呼呼大睡。
第二天諾亞動物診所照常開業,駱醫生依然是一副拍蒼蠅的姿勢坐在櫃臺前,小帕彼依然到處翻東西尋找屬於駱賽的失物,而廚房也依然響著鍋碗瓢盆的響聲并慢慢飄出聞著都讓人肚皮咕咕叫的香味。
昨晚上遇到了驚險事件好像完全沒有發生過一樣。
到了傍晚的時候,一位年輕的警官光臨了諾亞動物診所。
“您好,駱醫生,感謝您提供的情報,使我們破獲了一個大型的地下鬥狗場。”
駱賽和他握了手:“這沒什麽,我只是盡了我的義務。”
警官點點頭:“不管怎麽樣,這樣殘酷的行為必須被停止。”他頓了頓,“我不敢相信有人能那麽殘忍地對待這種忠誠的動物。參與這次抓捕行動的一些同事都感到非常難過,那些狗身上都是傷痕累累,而且沒有獲得正常的治療,我們在距離農場不遠的荒地上發現了埋屍體的土坑,在那裏的骨頭多得讓人難以置信,光是被棍棒砸碎的頭骨就有上百顆,而根據這個農場存在的時間和法醫斷定那些骨頭産生的時間,估計……也許還有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