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病歷記錄第二十六頁:食物中毒的禿鹫》
終於把月賬單給繳清了的駱醫生松了一口氣之餘,不過接下來幹涸的荷包讓他簡直不想活了。
趁著沒有客人,呃,事實上并不用特別去留時間,因為玻璃門并沒有任何被推開的預兆,駱賽用卡通筆頭是小鷹的簽字筆非常認真地做預算……呃,就是精打細算地規劃在增加了一只三頭拉布拉多幼犬之後的生活費。
別看那小東西個頭小小,食量卻絕對不少,特別是拉布拉多犬天生就是餓死鬼投胎的,就算不是地獄犬種,肚子也像有個無底洞,而三到四個月大的拉布拉多犬每天要喂食四次左右,充足的營養和合理的膳食結構是從幼犬長成大型犬的過程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其中包括大量的肉類和蛋白質成分。
幸運的是……駱賽忍不住咬了咬筆頭,雖然有顆腦袋,但顯然帕彼只有一個小肚子,不過有些東西準備起來還是得一式三份,比如說食具,必須固定且不能互相串換,比如說帶小狗散步的時候需要的小項圈和牽引繩也是要三份,當然,前提是怎麽帶一只三顆腦袋的拉布拉多出去遛圈的時候不引起騷亂。
“帕彼!不要看這麽傻的動畫片!”
青年暴躁的聲音在客廳的方向響起。
“汪嗚……”
電視熒屏上蹦跳著一只白色斑點的可愛小鹿,正和它的好朋友──一只胖乎乎的小白兔子以及一只機靈的臭鼬鼠高高興興地在綠油油的森林裏歡樂的游戲,充滿了愛和溫馨的卡通片絕對是任何小朋友童年的美好回憶,當然如果電視機前蹲坐著的是一只看得津津有味的三頭拉布拉多幼犬,情況又有些不同了。
青年試圖制止沈迷電視的“小侄子”:“這該死的誤導性卡通,你已經看了二十遍,這樣下去你回去就不會捕獵鹿和兔子了!難道你以後想只吃蔬菜嗎?!不行!我要把電視機關掉了!!”
“汪汪嗚……”
帕彼見他有了動作,其中一顆小腦袋非常機警地一口咬住他的衣擺,另一顆腦袋仰頭看向他一副很渴望的可憐兮兮,還有一顆發出比較明确但更可憐的叫聲。
就像所有試圖阻止自家小朋友看動畫片的家長,在遇到這種因為純真無邪而顯得更加明顯的請求時,心尖都發抖地狠不下心腸,悲催地只能下那種毫無威脅性的狠話:“好吧,只能再五分锺!”
“汪!”
駱賽意識到對於帕彼來說,特洛斯絕對不是合格的引導者。
玻璃門“叮當!”脆響,久旱逢甘露的聲音在囊中羞澀的駱醫生耳中完全變成了收款機那悅耳動聽的“叮叮”聲。
當然,對於非常有專業素養的獸醫來說,還不至於喜形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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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扶了扶眼鏡框,适當地給予了一點讓人舒服而不太突兀的熱情:“你好。”
進來的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整齊的發型、高壯健康的身軀,舉止端正就像一位良好的鄰居,聽到駱賽的招呼之後,自然地露齒微笑,并友好地回應:“你好!今天是個好日子!我的名字是普羅米,很高興認識你。”
友好的普羅米先生,顯然與他那寬厚的左肩膀上站著的猛禽非常不相稱。
是的,猛禽。
體型非常龐大,近一米的體長,重達十一公斤,估計張開翅膀之後整體可達兩米,暗褐色的羽毛,頭部的毛非常缺乏看上去光禿禿的順著脖子下去也是光裸的一條,帶鈎的喙格外強壯并巨大,讓它足以輕易能撕開堅韌的牛皮的──禿鹫。
客人似乎也覺得自己帶著這樣一只不屬於寵物系列的猛禽會讓人感到不安:“請不必擔心,雖然小G看上去兇猛,但它并不會傷人。”
“是的。身為大型食腐鳥,盡管光禿禿的頭看上去很猙獰,但事實上是為了防止當頭部伸入動物的屍體進食的時候沾上內髒碎屑和血液而導致打結,在我看來,禿鹫是一種非常具有生物進化智慧的鳥類。”
“……”客人有些接不上話地愣住了。
“我的意思是,它們對活人不感興趣。”駱賽冷靜地把登記簿和筆遞了過去,“請您登記一下資料。”
“好的。”對方顯然也很快平靜了下來,微微一笑,接過了筆,“不得不說,醫生的态度非常少見。”
等他登記好資料,駱賽帶他前往診療室:“普羅米先生,請跟我過來這邊。”
禿鹫被放在診療臺上,精神似乎有些頹靡而且虛弱。
普羅米先生站在旁邊,溫柔的臉色現在顯得非常憂心忡忡:“小G最近非常消瘦,不但虛弱而且還有些脫水的狀況,小G是個沈默又溫柔的好夥伴,它一直很忍耐……”
駱賽給它做了非常仔細的檢查之後,皺起了眉頭:“容許我冒昧地問一句,您的寵物平時除了飼喂普通的牛羊肉,是否有縱放到外面去覓食?”
“是的,小G一直不喜歡我給它安排的食物,經常到外面打外食……”普羅米先生看起來有些傷心。
“那麽就是說,它會吃牛羊的屍體。我想根據現在的症狀以及您說的情況,初步診斷是因為藥物中毒引起的內髒痛風。”駱賽在病歷單上寫下病寵的診斷。
“中毒?!”
普羅米大為吃驚,顯然很難相信。
雖然因為專業的關系有時候身為寵物的主人并不能太理解情況,但身為獸醫的駱賽總是很有耐心,盡可能簡單并直接給對方解釋:“禿鹫的胃部具有比鬣狗、豺都無法相比的強酸性環境,就算是食用包含肉毒菌、霍亂甚至炭疽菌的腐爛肉也不會令它們中毒,但人類創造的藥品──專治牛羊等牧畜的非類固醇類抗炎藥對它們來說卻不一樣。少量并不致命,如果長時間食用含有抗炎藥的牛羊屍體,毒素就會在體內累積,到了一定的程度,就會導致禿鹫的死亡。”
“哦!天啊!”
“幸運的是,您的寵物還并沒有到那種程度。”
普羅米顯然沒料到會這樣,他心有餘悸地看向禿鹫,“小G,所以我不是說了你不能吃外食嗎?”
“以後多注意就好,畢竟對於處於食物鏈頂層的猛禽而言,會對它們的存在産生威脅的其實只有人類而已。”
普羅米顯得非常感激:“謝謝你,醫生,如果不是你,我很可能就要失去小G了。”
“不客氣。”
“不,醫生,你并不了解小G對我的重要性。我被囚禁在高加索山頂,永遠掙脫不斷的鐵鏈、常人無法想象的風吹日曬和饑寒交迫都無法擊潰我的意志,唯有寂寞,幾萬年看不到任何我所愛的生靈的寂寞,足以令我的靈魂承受巨大的痛苦。”
囚禁?高加索山上有沒有監獄他就不知道了,就說這種奇怪的單獨囚禁是不是有些太殘忍啊?還鎖鏈?不給飯吃?簡直就是虐囚嘛!
“在承受著精神和肉體的巨大折磨時,有一天我終於看到了飛上山頂的小G,要知道飛上高加索山對於禿鹫來說絕對不是一件易事,但它卻留在我我身邊,不離不棄,每天都會把它認為最美味的內髒帶回來給我。”
“……”
醫生依然淡定地托了托眼鏡,非常贊同地點頭:“這不奇怪,雄性的禿鹫是一種非常有家庭觀念的禽類,盡管它們在外面找到了許多食物,但回家之後都會把吃進去的食物統統吐出來,先喂飽了巢裏等待它的妻子,然後才輪到自己。”顯然這就是為什麽某位被囚禁捆綁的神祗身邊都是碎內髒,於是就被某位有大近視眼嫌疑外加英雄主義的英雄以為他被禿鹫啃內髒的緣故……
要不然,神祗又不是蚯蚓,肝髒不斷不斷重生這麽不靠譜的設定也太坑人了……
當然,駱賽覺得自己剛才說的和講的都完全沒有意義。
“謝謝你,醫生,你的存在對於小G來說就像茴香枝上的火種之於人類。”普羅米站起身,擡手一只手臂,在手腕的地方有一個黑色的鐵環,就像古代的鐐铐一樣的形狀,折斷的鏈條上連著一塊奇妙的石塊,在他的掌心裏有一個長長的釘子,“請醫生收下這微薄的謝禮。對於被流放的神祗來說,不可能擁有太多的財富,真是太抱歉了。”
把釘子放到桌上,禿鹫拍動了一下翅膀,從診療臺上借助飛翔的力度躍上了普羅米先生的肩膀:“再見,醫生,祝你今天愉快!”
“……”
駱賽雖然很想提出抗議,但不能否認雖然他理解禿鹫的模樣為什麽長得那麽的不讨喜,但他可以想象如果挑釁一只禿鹫,就算它盡管一般不吃活物,也能夠用撕裂牛皮的鈎嘴把他的眼球在閃電的一瞬給啄出來吃掉。
很後知後覺地拿起登記簿,看到了普羅米先生寫下的資料:“主人:Prometheus(普羅米修斯)”,再看看那根跟工地用鋼釘差別完全沒有的釘子。
你妹啊!!
拜托付人類使用的錢財吧!
就算是神祗,也該有點時代意識吧?!
“好了,帕彼,注意,這裏,這裏,這裏,只要咬住了,就不要放開,咬斷了喉管之後小鹿還是會掙紮,但等它的血流到了一定的程度,并且因為呼吸困難而缺氧虛弱之後,一切就簡單了。”
客廳那邊依然非常和平地播放著小鹿斑比的卡通片,但坐在帕彼身邊的人顯然已經換了,估計是兇犬已經完全受不了那種重重複複蹦蹦跳跳的小動物。
“汪汪!”
“另外,對於試圖逃走的兔子,必須正确預計它們逃竄的路線,一擊必殺。在這個情況下,準确攻擊的位置是這裏。”青年指向屏幕上那只非常可愛的小白兔的喉嚨。
駱賽很無言地看著那位正對一只三頭地獄幼犬循循善誘的青年,這位,顯然也不是很合适當引導者……
“醫生?”俄耳看到了駱賽。
“汪汪!!”被電視吸引的小狗居然擺脫了卡通的誘惑笨拙地跳下沙發,三顆小腦袋一起栽下來緩沖了一下之後四爪刨刨地站起來向駱賽跑過去。
駱賽連忙蹲下身抱出整個撞進他懷裏的小狗狗:“嘿,小帕彼!想我了?”
因為要抱小狗,順手就把那個古怪的謝禮丢到桌上。
俄耳看了一眼,連一向淡定的他都忍不住有些動容:“這……是……”
駱賽正和帕彼玩得歡,心不在焉地回答:“一位客人給的謝禮。”
“一根能夠輕而易舉地把泰坦族神祗釘住的金剛石釘?!”
“小帕彼,吃飯的時間到了哦!”
“汪汪!”已經很敏銳地明白關於吃食的詞語,一聽到有吃的,小狗歡快地搖起了尾巴。
駱賽抱起小狗站起來往廚房的方向走。
要知道,喂食的定量定時對於拉布拉多幼犬來說可是非常重要。
至於那根完全不知道要去哪裏找為泰坦族神祗來釘的金剛石釘子,顯然完全無法與之相比了……
參考資料備注:
普羅米修斯(Prometheus):希臘神話中的泰坦族神明,他盜取奧林匹斯的火種交給人類,因而觸怒宙斯,被鎖在高加索山的懸崖上,禿鹫每天吃他的肝髒,又讓他的肝每天重新長上。英雄赫剌克勒斯為尋找金蘋果來到懸崖邊,把惡鹫射死,并讓半人馬喀戎來代替普羅米修斯。但他必須永遠戴一只鐵環,環上鑲有一塊高加索山上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