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這番話讓人有種奇異的聯想。
但靜好心無旁骛, 不會想的更遠更多,只是不由多看他兩眼。
“那個算不上什麽特別好的酒。”
那時她對酒談不上研究,只是臨時請父親常常光臨的酒行推薦了一款,就是那瓶加拿大的威代爾。
其實最後的六人名單已經是“英雄預定”, 荊霄入選之後參加過各種高規格的晚宴, 甚至國宴,加之他家世跟傅、葉兩家不相上下, 肯定喝過來自更好産區的冰酒, 那支她随手挑選的威代爾遠不至于讓他念念不忘。
或許他惦念的是情誼本身?那次踐行的家宴, 她是跟傅修雲一起去的,荊霄也沒有邀請其他客人, 只有他跟江瑩兩個。
那是他們四個人最後一次相聚。
當然,在她的記憶中, 也是傅修雲最後一次能拉她做擋箭牌,名正言順去見江瑩。
再後來,荊霄出了事, 他就要退婚了。
靜好正了正身子,感覺腿坐得有點發麻。
另一側的韋婉肩膀拱了拱,“啊, 再來一杯……今朝有酒今朝醉,喝不完就全浪費!”
不愧是未來的大記者, 說個醉話還能押韻呢!
靜好抓過韋婉的外套給她披上, 防止她着涼。
荊霄撐着腦袋看她笑:“你啊, 就是這點可愛。誰說一定要是特別好的酒呢, 夠喝不就行了。”
她看看窗外,嘆口氣:“時間太晚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幾人扶着喝多了的韋婉踉踉跄跄到了樓下, 靜好讓司晨先去取車,把人放車上,自己去埋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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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員卻說荊霄剛才已經買過單了。
靜好瞪他:“怎麽回事,不是說好我請嗎?”
“哎哎,今天說好是踐行啊,當然我們請了。再說無功不受祿,你是想感謝我在你們在新聞系錄取這事兒上頭使的勁兒吧?可這事兒不是我做的,我總不能貪功啊!”
“不是你?”
靜好回頭看向連睿庭。
“不要看我,也不是我。”他笑笑,指了指外面,“真正出力的人今天不被允許參加這次晚餐。”
門外不遠處的樹下,傅修雲獨自站在那裏,大概是感覺到靜好朝這邊看,目光也向她看過來。
她以為他說等她有空了再談是改天,哪裏會想到他就這樣冒着嚴寒在門外等。
所以連睿庭和荊霄剛來的時候果然是遇見他了吧?
“有什麽話不如攤開來說。”連睿庭有兄長般的溫和與包容,“接下來他們一走又不知多久才能回來,誤會耽擱的時間太久容易變成心結。”
“他們?生存訓練你不參加嗎?”
連睿庭看了看不遠處開車過來,正把韋婉塞進車裏的司晨,“我這不是還有特別任務嘛,訓練安排在下一次。”
那時候司晨已經考完試了,他可以沒有後顧之憂。
靜好靜默片刻,對他們說:“你們先走,我去跟他談。”
她又出門跟司晨說:“到前面路口等我吧,我很快就過來。”
司晨也看到一直等在寒風中的傅修雲,有點擔心,“你一個人去不要緊嗎?要不要我陪你?”
“沒關系。”
她朝傅修雲走過去,長發和圍巾遮住她大半張臉,讓她看起來顯得很小。
她又那麽瘦,很窈窕的一個人裹在繭型的大衣裏,風再大一些仿佛都可以把她刮走。
傅修雲身體有些僵,但還是迎上去,“冷不冷?”
他有些後悔了,不應該在這樣的環境下硬要跟她聊什麽。
可是他又不能坐視那樣嚴重的誤會橫亘在兩人中間。
靜好的聲音從厚厚的圍巾後面傳過來,帶着點甕甕然,“你想說什麽?”
她是看在連睿庭和荊霄傾力幫助司晨和韋婉的份上,才過來跟他說話。
“江瑩今天是來找我借錢的,我沒有借給她。”
靜好冷冷一哂,“錢是你的,借不借是你的事,毋需在我面前邀功。”
“我之所以答應跟她見面,是擔心這件事跟你有關,想聽聽到底怎麽回事。我也嘗試聯系你,但你不接我電話。”
他跟江瑩此前唯一一次見面就是跟靜好去她店裏那一次,所以當江瑩想方設法找到他說要借錢的時候,他也很有些驚訝。
雖然不熟,但他能感覺出江瑩很拎得清找什麽樣的人辦什麽樣的事,照理不會找只有一面之緣的人借錢。
她來找他,更像是有意為之,是一種試探,而這種試探肯定只能是跟靜好有關。
她大約也是看出他跟靜好之間有種不尋常的羁絆,故意來找他,最好能讓葉靜好知道,說不定事情能有轉機。
他不借,似乎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只是希望他把兩人見面這事兒告訴靜好,沒想到居然能當面碰上,當然效果更好。
她大概已經察覺,葉致遠之所以在瑜伽館股份的事情上為難她,可能跟妹妹葉靜好有關。
“現在你知道是怎麽回事了?”靜好仰着臉問他,“如果覺得心疼,大可以把錢給她,讓她贖回她那個店的全部股份,安安心心當老板娘,今後你想怎麽跟她往來都沒關系了。”
“我沒想過要跟她有什麽往來。我原本以為她會來找我,是因為你的授意,現在看來恰恰相反,她只是為了激怒你。”
“激怒?不存在的,你的錢在你自己手裏,要借給誰、不借給誰,都是你的自由,我無權幹涉,頂多覺得你礙事而已。”
在乎的人才會被激怒,最終被自己的壞情緒牽着鼻子走,引入深淵。
重活一世,她才不會那麽傻。
有planA,就有planB,她們并非沒有考慮過——就算江瑩真能籌到錢也沒關系,最後反正都到司晨手中,她們沒有損失。
要整治“小三”,還有其他方式方法。
傅修雲卻皺眉:“她那個人恐怕沒有那麽簡單,你要小心一些。”
靜好笑笑:“怎麽,這麽提防自己喜歡過的人?”
他終于有了幾分受傷的神色:“我沒有關于她的任何記憶……靜好,可否對我公平一些?”
“我給不了你想要的公平,因為我的記憶都還在。”她坦承,“我這會兒來只是想跟你說句謝謝,新聞系錄取的事兒我知道是你去向高首長争取,一碼歸一碼,但我也不希望還有下次。”
要不是他們的幹預,這件事不會弄得這麽複雜,無非是考得上就讀,考不上讀其他專業而已,誰也不用有什麽負擔,更不用有負罪感。
這件事因他而起,但後續的發展大概有些超出他能控制的範疇。像他們這樣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的紀律部隊,要挑戰首長權威那簡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他願意去挑戰,證明在她的事情上還沒極端到不可理喻的地步。
“不用謝我,我并沒想讓你為難,今後也不會勉強你做你不願意的事。”
兩人這輩子重新遇見後這麽久,他終于開竅學會這一條。
也難怪,上一世,他跟她之間根本不存在什麽“她不願意做的事”。只要是他想要的,她總是樂得配合,甚至在他明确有所表示之前,就已經猜到他心中所想。
明白就好。靜好點點頭,打算轉身離開。
身後有車呼嘯而過,車速太快,車燈又太刺眼,着實危險。
傅修雲伸手想要拉她,右手使不上力氣只能用左手,卻因為方向不順,攬住她的同時,兩人都差點摔跌在地。
驚魂未定。
“你這人……”靜好終于發覺他右手的異狀,“你手怎麽回事?”
上回在醫院見他,說是做理療,是因為這手負傷?
傅修雲無法回答。
他覺得那個答案配不起她這一問。
或許她本身沒什麽感**彩,談不上關心一說,只是純粹好奇。
但就是配不起。
“是我自己的問題,已經在配合治療。”他扶她站穩,“你沒事吧?”
上回害她扭傷,他自責很久。
靜好擋開他,“你們馬上要去進行生存訓練?”
“嗯。”
“你也會參加?”
“我跟荊霄一組,他去我就要去。”
“那你的手現在這樣,可不要連累其他人。”
誅心的冷漠,她也可以。
但這話聽在傅修雲耳中,似乎有另一層涵義。
“你就這麽擔心荊霄會出事?”
那七年,所有人都以為荊霄已經犧牲的七年,對他們倆來說其實都是一種很殘酷的記憶。
但他這個問題顯然已經超出這種作為朋友的記憶本身。
靜好覺得可笑,哈了一聲,“傅修雲,你大可不必這樣酸溜溜。這輩子我不是你的誰,不是你的所有物,不需要跟哪個異性說句話、吃個飯都向你報備。所以請收起你的占有欲,不必來質問我。”
“我不是要質問你。其實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寧可當初進入軌道後回不來的那個人是我。”
那樣,所有的事應該都會不一樣吧?
這又是什麽意思?
靜好隐隐察覺到這一世他跟荊霄之間也很奇怪,互相扶持,卻又互相懷疑,有可以交托性命的信任,也有男人間最普通的嫉妒。
上輩子大概是她太天真無知,又或者注意力過多地放在了傅修雲身上,從來沒覺得他們這種“雙子星”一般的存在有什麽特別之處。
江瑩說不定注意到了,所以才能恰到好處地利用這種特別,周旋在兩個男人之間。
這種紅顏禍水的角色靜好沒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