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黃魚小馄饨
鄭秋實撓了撓後腦勺,沒繼續想下去,他現在只想細細品味這番薯粥。
出于職業敏感,鄭秋實每喝一口都要停下來,認真回味,他想知道粥裏到底放了什麽,居然能讓一碗番薯粥那麽甘甜好喝。
于是他幹完了一整碗,終于發現了其中奧秘……
其實也不難,區區番薯粥,作為堂堂甜食區up主,鄭秋實最擅長舉一反三,他躍躍欲試,恨不得立刻大展身手,創出一份獨家絕密的鄭氏番薯粥。
番薯粥好喝到能舔碗的地步,要不是淩難進來,不然鄭秋實一定會舔幹淨……
淩難從外面跑回來,身上還夾帶着一絲寒氣,手裏緊緊攥着一個小瓶。他低頭駝着背,微微喘着粗氣,手指蹭着褲邊捏在關節處,局促地向鄭秋實攤開手掌。
小白瓷瓶靜靜地窩在掌心。
淩難似乎一直不敢直視鄭秋實,他的視線落在鄭秋實的腳踝上。
鄭秋實明白他的意思:“是跌打藥嗎?”
淩難點點頭。他走過去,将冰敷用的布拿下,腳踝似乎真的消腫了不少。
淩難熟練地将鄭秋實的腿搭在他腿上,拔開瓶塞,然後搓手,要把手搓熱……
鄭秋實忽然意識到淩難要親自上藥……
鄭秋實立馬攔住他:“呃……那個……”
他突然卡了殼。
應該怎麽稱呼淩難呢?
直接叫淩難,感覺怪怪的,鄭秋實總能聯想起室友林楠,突然怪想他的,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好不好,沒有他這個美食博主的投喂,生活會不會黯然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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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果直接叫夫郎……
那還不如直接去死!
就在鄭秋實糾結之際,淩難已經把藥酒和手搓熱,他輕車熟路,借着掌心的溫度,用手捂住腳踝。
鄭秋實喝完番薯粥,已然是全身微微發汗的狀态,如今腳踝被捂熱了,經脈是通暢無比,全身上下暖烘烘的,好像身體裏的寒氣全都排出去了。
全過程,鄭秋實都是處于一個放松、舒坦的狀态。
沒想到社畜穿越,還能享福,真挺好!
鄭秋實看着淩難認真照顧人的樣子,不禁覺得淩難也挺好的,就是……就是醜了點,窮了點,不會說話……
想這些幹嘛,鄭秋實輕咳一聲:“呃……我自己來吧!”說完,鄭秋實立刻将腿移開,搶過藥瓶倒藥、搓手、捂腳。
淩難見狀,背好像更駝,不知為何,鄭秋實感覺淩難有些失落。
淩難無聲地坐在床尾,過了一會又跑出去,回來的時候手上端了一盆熱水。
這又要幹嘛?
鄭秋實心裏生出一絲不妙的想法。
淩難比劃着手勢,鄭秋實看不懂,只好朝他伸出手,道:“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你……你寫我手上吧!”
聞言,淩難身體突然僵住,手指蹭着褲邊捏在關節處,發出“咔”的一聲。
鄭秋實看到對方反應,突然想到這是古代,不是每個人都會讀書寫字……
鄭秋實嘆了口氣,正想把手收回,這時淩難突然托住他的手,用手指輕輕在他掌心寫字。
沒想到一個古代的醜窮啞巴居然會寫字?
這确實是鄭秋實沒想到的。更讓鄭秋實沒想到的是,淩難的手指又細又長,骨節分明,皮膚又白又細膩,這哪裏是一個農夫的手?
指腹和掌心摩擦,酥酥麻麻的,有一種觸電的感覺。
鄭秋實感覺到淩難的指腹長着一層繭,薄薄的,這的确不該是一個農夫會有的手,反而像一個長期伏案工作的社畜的手……
淩難的手真的很漂亮,指甲圓潤,指尖微微上翹,如同月下舒卷的昙花一樣。
鄭秋實忍不住一直盯着。
淩難似乎感受到鄭秋實的灼熱目光,飛快地劃拉了幾下,便将手抽走,扭捏地藏到身後。
這手也不醜啊,幹嘛遮遮掩掩的?
鄭秋實也沒多想,因為淩難的話讓他更思緒萬千。
淩難寫到:你淋雨,會感風寒,我幫你用熱水洗澡
鄭秋實狂搖頭,這也太尴尬了,雖然他們昨晚……同床共枕睡了一覺……但是鄭秋實還是從心底抵觸淩難。
鄭秋實脹紅着臉:“不、不用……我、我剛喝完粥,全、全身熱乎着呢,不會感冒的!”
淩難手指蹭着粗布褲邊,低着頭,無聲地站了一會,然後指了鄭秋實一下,又指了那盆熱水,大意是讓鄭秋實自己洗。
鄭秋實狂點頭。
淩難将臉盆架移到床邊,比劃了一番,然後就出門了,還把大屋的門給關上了,整個屋暗了很多,只有窗戶和屋頂瀉出亮光。
外面的雨淅淅瀝瀝的下着,打在窗棂上,落在茅草屋頂,發出輕輕的滴答聲,淩難的腳步聲由近及遠……
他出門了?下着雨他去哪?
鄭秋實心下生疑,卻沒再想下去,他擰幹手巾,往臉上擦了擦,溫熱的手巾把毛孔都打開,一陣舒坦。
鄭秋實嫌麻煩,沒打算擦身體,他往水面上望去,眼睛眨巴眨巴,流露出聰明氣和一絲調皮,圓潤的唇珠微凸着,平添了一副純良乖順。
還好長相沒變醜,只是不知道身體的變化。
不知道哥兒的身體是什麽樣的……鄭秋實實在沒敢看。
鄭秋實只喝了一碗番薯粥,肚子不餓了,但是沒吃飽,心裏想着晚上吃什麽。
沒想到淩難的廚藝還不錯,這讓他對晚飯有了些許小期待。
鄭秋實在床上躺了一會,瘋跑了一上午,還崴了腳,他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外面的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着,淩難還沒回家。
屋裏一片漆黑,鄭秋實又餓了,他摸索着下了床,腳踝雖然消腫了不少,但是活動起來還是不太方便。
鄭秋實摸黑出裏間,又摸到炤臺邊上,掀開鍋一看,還剩一小鍋番薯粥,還是溫熱的。
他顧不上幹淨衛生,直接用大鍋勺子,舀了一勺喝起來。
番薯粥溫溫黏黏的,順着喉嚨食道一直滑到胃裏,滑到哪裏就暖到哪裏,喝完那最後一口後,鄭秋實忍不住把鍋勺也舔幹淨。
這時門外響起腳步聲,破爛木門突然打開。
淩難穿着蓑衣、頂着雨帽,手裏拎着魚簍,杵在門口。
他估計也沒想到鄭秋實會站在這,一手拎着鍋蓋,一手拿着鍋勺。
鄭秋實迅速把鍋勺往背後一藏,想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但是他突然發現左手還拎着鍋蓋……
“……”
鄭秋實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呃……那個我餓了,起來找吃的……然後就……”
他試圖将偷吃說得好聽些,搜腸刮肚想了半天,最後眨巴眨巴眼睛,乖乖把嘴抿上。
淩難沒什麽表示,跨進屋裏,把魚從魚簍裏倒出來。
他輕車熟路,走到桌邊,用火石擦火點了根蠟燭,暖融融的燭光填滿了黑漆漆的堂屋。
鄭秋實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動作,杵在原地半天,直到淩難走過來把鍋蓋拿下,然後扶着他走到桌邊坐下。
兩人靠近,鄭秋實才發現淩難一直在憋笑……
鄭秋實扭捏地坐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為了緩解這窒息的氣氛,鄭秋實開口:“今晚吃什麽啊?”
淩難指了指剛撈回來的魚。
“哦,吃魚啊。”鄭秋實轉了轉眼珠,想着繼續說什麽好,卻發現話唠的自己也有無話可說的一天。
作為一個美食博主,說到吃的,鄭秋實那是能說個三天三夜的,如今碰上個啞巴……主要是兩人的關系太尴尬……
但是鄭秋實看得出來,其實淩難是個好人,至少對他很好。
于是鄭秋實硬着頭皮繼續聊下去:“魚有很多種做法,紅燒、清蒸、油炸什麽的。”
淩難點點頭。
鄭秋實往桶裏看去,幾條黃魚游來游去,有大有小。确實沒想到晚飯還能吃到肉,但是黃魚如果沒處理好會很腥。
鄭秋實在心裏想,淩難可能會直接熬魚湯什麽的,畢竟這樣比較容易操作。
淩難轉身從櫥櫃裏拿出一袋東西,放到桌上,又取來一個盆。
他打開袋子,取一碗面粉,又加入一顆雞蛋清,撒一撮食鹽,再倒入清水攪拌。
這是要揉面?
不是煮魚嗎?難道要做魚面?鄭秋實一下來了興致。
淩難将面粉攪到紛飛如絮,再用力把細小的面粉粒壓成粗糙的大面餅,然後反複搓揉推拿面團,最後蓋上紗布醒面。
一頓操作下來,鄭秋實都傻了眼,沒想到淩難這麽擅長做飯……
鄭秋實都自愧不如。
雖然他是個美食區博主,但其實他真的不怎麽會做菜,常常翻車,做的食物很醜,人送外號“醜食阿婆煮”,但恰恰因為這獨特的烹饪技術,讓他在一群美食博主中脫穎而出,吸粉無數,加上室友林楠的毒舌點評,讓他火了一把。
淩難又從櫥櫃裏拎出一條豬肉,在砧板上切碎剁爛,期間加入食鹽和胡椒粉調味,不一會,一坨肉泥就出現在鄭秋實面前。
不是要煮魚面嗎?為什麽又要加豬肉?
鄭秋實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問:“嗯?你到底要做什麽?”
淩難朝他笑了笑,笑容暖暖。
鄭秋實撐着下巴,歪了歪頭,也笑了一下,他莫名期待起來。
鄭秋實繼續看着淩難的操作,他拿出擀面杖,将醒好的面擀成薄薄一層面皮。
有一說一,這面皮是鄭秋實見過最薄的面皮了,比現代超市賣的還要薄的多,說是薄如蟬翼都不為過,輕薄得可以透過面皮看到對面。
淩難把面皮切成大小一致的方形面皮,然後挖了一大坨肉餡放在面皮上,淩難手法娴熟,一蓋一壓一捏,一個小巧卻飽滿的馄饨就誕生了。
馄饨個頭小小,面皮薄如紙,可以透過看見裏面粉粉嫩嫩的豬肉餡,就像是那一幅聞名的西方油畫,一個豐腴的裸|體少女蒙了一層薄薄的紗布,朦胧又美麗。
原來是做馄饨啊!鄭秋實恍然大悟,他笑着朝淩難豎起大拇指。
淩難見狀笑意更深,昏黃燭火倒映在他眼裏,亮亮的,熒熒碎影像是星光。
淩難指了指面皮,示意鄭秋實來包。
鄭秋實早就看得手癢癢,他火速挽起袖子,拿起面皮,挖了一點肉餡,包了起來。
他模仿淩難的手法,卻怎麽也包不好,要麽肉多了包不起來,要麽肉少了,像一個幹癟的老人……
鄭秋實感覺到淩難的灼熱目光,有些不好意思,乖巧地撅了一下嘴,道:“我手好笨,包的很醜。”
淩難卻不笑話他,滿眼柔情,他直接手把手地教。
他托住鄭秋實的手,将一張面皮放置鄭秋實掌心,扣了肉餡放進去,然後捏起鄭秋實的手,把面片的四個角都疊起來,四個角堆在肉餡中心,然後他握住鄭秋實的手,将拇指交疊,微微使力按壓,又一個完美的“少女”靜卧在掌心。
好神奇!鄭秋實忍不住感嘆,他擡眼和淩難對視一眼,卻發現淩難笑得太溫熱,溫熱得不成樣子了。
他猛然發現他和淩難正手手交疊着,那一瞬間,仿佛有一簇熱火從掌心竄到身體裏。
兩人皆是感受到氣氛不對,又同時撒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