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胤禵從來沒有試過同樣一個夢會出現兩次的情況,或許這壓根不是一個夢?胤禵不知道。

胤禵又來到了那個醫院,與上次夢境中相同的病房,裏面的人依然是盛明睿與盛明臻,一切好似都沒有變化,仿佛時間在這個空間中已經停止。

不對!

胤禵的瞳孔忽然收縮了一下,不對,這個房間,這個場景并不是一成不變的,因為,上一次夢見這個場景的時候,在病床的櫃子上明明沒有那一束鮮花的!這樣的發現讓胤禵迷惑起來,怎麽連夢境如今都時興連續劇的形式嗎?

不過胤禵沒有時間多去考慮,他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會從這個夢境中忽然醒來,所以他将目光投注到了盛明睿的身上,用近乎貪婪的目光——盡管在清醒的時候,胤禵的腦海中也能浮現出盛明睿的樣子,盡管記憶中的影像是那樣的清晰,可是不管是哪一次回憶起來,都及不上夢境中的如此真實,如此讓人沉迷的無法自拔,就好像胤禵只是一個隐形人,而盛明睿是真真實實地出現在了胤禵的眼前的,只不過他沒有發現胤禵的存在罷了。

再次看到盛明睿,胤禵有些心酸地發現自己的大哥比上次見到消瘦了不少,深邃的眼神中也帶上了一絲疲憊,而盛明睿那後頸處的發根冒出的銀白讓胤禵紅了眼眶,為什麽會出現那一抹銀白,胤禵心中再明白不過。

他死死地咬着唇一步一步走上前,來到正低頭在電腦上處理公務的盛明睿面前,伸出略微有些發抖的手想要撫上那銀白色的發根,但是卻毫無意外地手就這樣從盛明睿的身上直直地穿了過去。

見得到卻無法感知到,這樣的痛苦不是胤禵第一次感受到,可是在這一秒,這樣的感覺卻讓胤禵覺得格外的絕望與難以忍受,眼淚再也無法控制住,一顆顆從眼眶中滾出,模糊了胤禵的眼睛,“大哥,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真的真的對不起……”到了這個時候,胤禵除了說對不起,已經不知道該說怎樣的話來表達他心中的痛苦與無力,盛明睿為他付出這樣多,可是他卻無力回報萬一,這樣的現實讓胤禵幾乎快要透不過氣來。

滿含糾結與痛苦的話語,撲簌而下的淚水,沉浸在絕望情緒中的胤禵哭的泣不成聲,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了他一個。

而這個時候,原本還全副精力都看着電腦屏幕的盛明睿卻仿佛若有所覺一般停下手中的動作緩緩擡起頭将目光投向胤禵站着的地方……

由于不宜移動而住在四貝勒府的十四阿哥自上次溺水昏迷已經整整五日沒有醒來,體溫一直保持着一個灼人的溫度,康熙震怒,跪在乾清宮請罪的四貝勒胤禛被罵了個狗血噴頭,而此時四貝勒府中人人噤若寒蟬,每個人都在心中求神拜佛希望十四阿哥早日醒來,否則誰也不不知道因為認為此時胤禵昏迷不宜見血光而沒收拾人的皇帝會不會一怒之下讓他們這些做奴才的提前去閻王爺那兒報到。

兄弟落水昏迷,其餘阿哥自是要來表現一下兄弟愛,關系一般的也就來一兩次,其餘時間朝胤禛問近況,關系近的如八爺黨則是日日來四貝勒府報到,其中九阿哥胤禟每次一來看見胤禛就鼻子直噴氣,一副上火肝疼的表情,對此胤禛視而不見。就是太子胤礽也來了好幾回,送了好些補品給胤禵。沒人知道怎麽太子對十四阿哥如此關心,但倒是無意之中讓康熙與胤礽之間的關系好了些,雖然看上去很像是康師傅單方面的緩和下來——已經對這個傾注自己全副心血養大的兒子有些忍無可忍的康熙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只要看到胤礽有一星半點的積極舉動心中便開始自我催眠這個兒子還不算讓人失望,至少,對兄弟是這樣關心的不是麽!

兄弟們來看望了,十四福晉完顏氏原本是想留在四貝勒府照應胤禵,可是也不知是心中擔憂驚吓過甚還是怎樣,到了第三天頭上居然也病倒了,後來索性讓她在宮裏養着,胤禵就由四貝勒府全權照顧了。

或許真是有流年不利這回事兒的,那邊十四阿哥還在昏迷,這邊四貝勒府大阿哥弘晖也病倒了,一則是受了涼,二則是受了驚,也是滿臉通紅地躺在床上滿嘴說胡話,四福晉憂心的夜不能寐,一雙眼睛熬的通紅,那邊胤禛看似情緒毫無波動,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那嘴裏燎起的一圈兒泡在示意着他心裏有多上火!

這天胤禛辦完公務又在永和宮被自己親娘刺了一頓後寒着一張臉回了府,冷面四爺一進門,滿府的下人連大氣都不敢出,縮着腦袋請安後又屏住呼吸迅速而無聲地消失在了胤禛的面前。

胤禛問了問弘晖的狀況後直接去了胤禵所在的院子,進了屋子有些失望地發現胤禵依舊沒有醒來,其實太醫院的太醫都來了一個遍,每個人的說法兒都一樣,都是沒大礙吃些發散的方子就好,問為什麽還不醒,深谙中庸保命之道的狐貍太醫們回答千奇百怪,但是最終結論也就是那一個——不知道!

此時胤禵已經在丫鬟的服侍下喝完了藥,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沉睡着,胤禛揮手讓屋子裏的下人都退下後在床邊坐了下來,望着胤禵瘦的有些脫了形的臉兀自出神。

但是很快,胤禛的思緒被胤禵的小動作給拉了回來。起先胤禵還只是皺起了眉頭嘴裏含含糊糊地說些什麽,待胤禛湊上前去想要聽個明白胤禵卻擡起手開始亂晃起來,表情也皺的越發厲害。

胤禛不知道胤禵這突然是怎麽了,只下意識地按住胤禵的手湊在他耳朵旁低聲道,“十四,你怎麽了?是哪兒不舒服?”

胤禵好似對胤禛的話充耳不聞,只雙手掙紮的動作更大了,到後來嘴裏傳來了嗚咽之聲,上半身也往上仰似要坐起身。

胤禛順勢攬住胤禵的背又扭頭對聽見屋內不對勁進來的侍從道,“趕緊把太醫請來!”

“嗻。”守在門口的侍從一彎腰趕緊跑去叫太醫,其餘的人胤禛沒開口也不敢進門,只好守在門外。

屋裏胤禵掙紮的動作越來越大,胤禛得費好些力氣才能抱住胤禵不讓他亂動。看着胤禵這反應好似做夢被魇住了,胤禛像哄孩子似地輕拍着胤禵的背,“十四,別怕,四哥在這兒呢,四哥就在你身邊兒呢,別怕啊……”

也不知是哪句話進了胤禵的耳,原本還掙紮的很厲害的胤禵忽地靜了下來,然後擡手狠狠拽住胤禛的衣服閉着眼睛哇地一下哭出聲,“哥,你別看不見我,我在這兒,在這兒呢,就在你面前!我不想留在這兒,我想回家,我想回家,你帶我回家好不好?我想回家……”

幾句話來來回回在胤禵嘴裏哭喊,成串的眼淚砸在胤禛的肩膀上,胤禛聽着胤禵傷心欲絕撕心裂肺的哭聲,陡然心裏也酸了起來,深吸一口氣,胤禛将胤禵好似要嵌入自己身體般緊緊抱在懷中,貼着胤禵耳朵一字一句道,“十四,別怕,哥哥在這兒,正抱着你呢,不會看不見你的,你睜睜眼,睜開眼看看,一睜開眼就能看見哥哥了。有哥哥在這兒,誰也帶不走你,知不知道?別怕,別怕啊,十四……”

屋內胤禵被胤禛緊緊地抱着,屋外太醫站在九阿哥身後有些為難道,“九阿哥,這……”

胤禟看着在胤禛懷裏哭得直抽抽的胤禵,垂着的手握成全緊了緊,淡淡開口道,“李太醫先回去候着,待會兒若是十四弟這裏有什麽事兒,我再差人去請。”

彎着腰的李太醫餘光瞥了一眼屋內的景況,從善如流地應了一聲後便又由侍從帶回了原處。

胤禟在外面站了好一會兒,見着胤禵漸漸平靜下來止了哭又被胤禛小心翼翼地給扶着睡下後才進了屋。

胤禛聽見動靜轉頭看了一眼,發現是胤禟也沒多說什麽,只坐在一旁看着又重新睡過去的胤禵。

胤禟走上前看了看胤禵的面色,這才開口道,“十四這是怎麽了?”這麽多天胤禵還沒清醒過來,臉色也一日比一日差,胤禟心裏有火沒處撒,他也不能對着孩子吼,便把帳都算在了胤禛頭上,心情好還好說,心情不好連句四哥都懶得叫。

也許是胤禵這樣子實在太令人憂心,胤禟那焦急也不是作僞,胤禛沒去計較胤禟的無禮,開口道,“許是夢見了什麽魇住了,待會兒叫太醫來瞧瞧。”

“好端端地怎麽會魇住?”胤禟看了眼角依稀還有淚痕的胤禵一眼,“今個兒十四醒了?”

“沒有。”胤禛搖搖頭,本想伸手捏捏鼻子,但不知為什麽還是沒有,“我回來的時候問了府裏的人,說十四一直都睡着。”

胤禟不知想到什麽面色一緊,直瞪瞪地看着胤禛道,“會不會是去年在塞外墜了馬的傷并着這次一塊兒發起來了?”

胤禟這麽一說,胤禛的表情也是凝住了,頓了一下,胤禛很果斷地把太醫拎了過來,幾番檢查後李太醫再三确定與上回墜馬無任何關聯,又在方子裏開了些凝神靜氣地藥材這才作罷。

原本胤禩與胤誐說要同胤禟一起來看十四阿哥,誰知半路又有別的事脫不開身,所以到最後也就剩胤禟一個人到四貝勒府。

從小到大胤禟與胤禛單獨呆在一個地方的次數一只手都數的過來,這會兒兩人待在一個屋子裏,雖然胤禵也在,但是此時也可忽略不計,胤禟看了看冷着臉的胤禛,心裏覺得別扭,輕咳了兩聲開口道,“方才在路上碰見四嫂,瞧着臉色不太好,想是大概為了十四與弘晖的病傷神,我原說去瞧瞧弘晖,但你府裏下人說弘晖睡了,也就作罷。說起來,弘晖身體可好了些?”

“唔,受了風寒,好好養着便是。”胤禛言簡意赅地答道。

胤禟一番話就得了這麽十幾個字的回答,一時有些語塞,好半天才開口道,“不若四哥去瞧瞧弘晖,十四這兒我在這守着?”

胤禛擡眼看了胤禟一眼,想了想,點頭道,“如此,那就辛苦九弟了。”

胤禟一聽胤禛叫自己九弟就覺得肝疼,扯着嘴角假笑兩下,“都是自家兄弟,談什麽辛苦不辛苦!”

兩人又各自表情蛋疼地寒暄了幾句後胤禛才起身離開,胤禟看着胤禛走沒了影,這才長籲一口氣,回神坐在了胤禵身邊,擡起頭看向胤禵,卻對上了一對烏亮水潤的眼珠子,胤禟愣了一下,“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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