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如今胤禵的心态有點兒像辛辛苦苦攢了好久的錢終于買了一套屬于自己小窩的小青年,怎麽看自己的宅子怎麽美,每天沒事都不愛出門,就窩在家裏瞎鼓搗——當然,他這宅子的水準和現代小青年買的那真正意義上蝸居相比起來,可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就是什麽半山豪宅和他這宅子比起來也被甩了幾條街。要知道,現代一個好點兒的四合院報價都過億了,何況他這可是皇子府邸。
胤禵這種興奮狀态讓胤禟很是嗤之以鼻,胤誐倒是挺理解地跟他拍拍肩,“剛建府那陣兒吧,我和你那心情是一樣兒的,總覺得算是有了個自己的宅子了,多自由呀,剛搬進去第一天,我愣是沒睡好覺!”
胤禵一聽頓生知己之感,反手拉着胤誐,“我也是這樣的啊,十哥!”
胤禟在一旁看着兩個誇張的幾乎要抱頭痛哭的弟弟,翻了個白眼,“瞧瞧你們這出息!”
有了宅子,喜悅歸喜悅,日子還是要繼續往下過的。這天胤禵辦完差剛剛到自己家門口,就被一個低眉順眼的侍從給攔住了,“奴才給十四阿哥請安,十四阿哥吉祥。”
胤禵見着這人覺得有些眼熟,于是停下腳步,“你是?”
“奴才是四貝勒府上的趙貴。”那侍從恭恭敬敬答道。
“四哥府上的?”胤禵愣了一下,“是四哥有什麽事兒找我?”
“回十四阿哥的話兒,是四福晉着奴才來請十四阿哥過府一趟。”趙貴答道。
“四嫂?”胤禵更不明白了,“知道四嫂找我什麽事兒嗎?”
“回十四阿哥的話,四福晉沒詳說,只吩咐奴才來請十四阿哥。”趙貴說着又頓一下,臉上露出客氣卻不谄媚的笑,“主子做事兒,奴才也不敢暗自猜度。”
“成了,我知道了,待會兒我就過去。”胤禵想想點頭道。
趙貴聽了也沒動,只笑笑道,“奴才在這兒等着十四阿哥。”
胤禵見他那副忠心耿耿的樣子,笑罵一句,“你是怕我跑了不成!”
趙貴趕緊低頭彎腰,“奴才不敢。”
胤禵的府邸離胤禛的不算近,但是打馬過去也用不了多久。
進了四貝勒府,胤禵遠遠地就看見四福晉迎了上來,“十四阿哥來了。”
“四嫂好。”胤禵打了句招呼,“剛剛辦完差才回來,沒讓四嫂久等吧?”
“沒事兒,快進來坐吧。”四福晉迎着胤禵進入花廳,又忙着招呼人上茶上點心。
胤禵看着四福晉忙裏忙外,心裏有些疑惑,也不知道這今天叫自己來究竟是幹什麽,待到上了茶上了點心,四福晉還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胤禵喝了一口茶,率先開了口,“不知道今天四嫂叫十四來是?”注意到四福晉手裏捏着的帕子,胤禵又開口道,“若是有什麽事兒用得着十四的,盡管開口,不必客氣。”
四福晉看着表情坦蕩的胤禵,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其實,今天請十四阿哥來的确是有些事兒要麻煩你。”
“四嫂你說。”說到正題,胤禵坐直了身子。
四福晉站起身,“前些日子弘晖一直惦念着他十四叔,不若十四阿哥同我一同去弘晖院子坐坐吧,咱們路上說。”
沒來由地說起弘晖,胤禵心裏想着八九成這事兒是和弘晖有關了,于是也站起身點點頭道,“也好,我也好些日子沒瞧見弘晖了。”
同着四福晉朝弘晖的院子裏走去,胤禵聽着走在自己身邊的四福晉柔柔地說話聲,“照理說不該麻煩十四阿哥,可是我實在是沒辦法了……”說到後來四福晉聲音俨然帶上了些哽咽。
胤禵瞧四福晉這樣兒心裏也是一沉,“四嫂你別急,有事兒您說話,但凡是十四能幫上忙的,十四絕不推脫。”
“瞧我!”四福晉也知道自己這會兒是有些失态了,抱歉地沖胤禵笑笑,用帕子沾了沾眼角,然後繼續開口道,“年後落水那事兒過後弘晖的身子就有些沒有好透,如今這幾個月倒是隔三差五地咳嗽發熱。請了太醫來看也說是傷了元氣只能慢慢地将養着。其實身子什麽的都還好說,左右不過精心照料着,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也是急不得的事兒。可是弘晖這孩子現在看起來倒是心病更重些……”
一路說過來,胤禵也把事情了解了個七七八八,當初弘晖落水受了寒又受了驚,弘晖生下來的時候身體就不算太結實,這回也是的的确确傷了元氣。可是身體上的病好治,心病卻難醫,生在皇家的孩子原本就比一般的孩子心思更加多一些。槍版十四弟這種半路出家所以想法單純神經粗的算是例外,弘晖也不過是擁有了和其他皇室子弟一樣的細膩心思罷了。只是有的時候這心思細膩是好事兒,有的時候則不盡然。生在皇家長在皇家,行事做派皆要有禮有度步步謹慎,家裏兄弟也有那麽多,更是要注意自己在阿瑪面前的形象分量。或許有的時候小孩子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但是那種竭力在阿瑪面前留個好印象別讓阿瑪對自己有意見不耐煩甚至厭棄自己的觀念已經融入了骨子中。
弘晖這事兒就出在這裏。當初弘晖掉進冰湖裏,還搭了一個胤禵,偏偏胤禵那段日子又昏迷不醒,這讓弘晖簡直快要吓破了膽,那個時候就在強撐着的弘晖在觸到自己的阿瑪那冰冷的眼神的時候就小臉慘白,幾日下來心理的那根弦被崩斷,也病倒了。
後來胤禵醒了,一切看似已經過去,可是小孩兒的心思總是比大人更加敏感,每見自己板着臉的阿瑪一次心中的負擔就重一分,心裏想着的都是因為自己的行為拖累了十四叔,想必阿瑪也讨厭自己了。且胤禛原本走的就不是那種和藹可親路線的人,弘晖闖了這麽大禍,雖說在大家的勸說下沒斥責過弘晖,可是看到孩子的時候表情也并說不上是多麽和緩的。這邊做阿瑪的臉色一板,做兒子的自然心中壓抑。一壓抑,弘晖臉上難免帶上畏縮恹恹之色,這看在胤禛眼裏又更不滿意了。于是惡性循環,情況越來越糟糕。
如今四福晉也的确是沒辦法了,原本想要找十三來看看,但是奈何十三被康熙派出去辦差了,她自從嫁給胤禛就沒反對過胤禛一次,從來對自己的丈夫是千依百順的,可是她也不能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兒子就這樣虛弱下去,想來想去,還是上門去請了十四來。
聽着四福晉說完,胤禵的眉頭也有些皺起來了,心中亦是有些無奈有些擔憂。他該說一句虎父無犬子基因果然是強大的麽?乾隆就罵死過好幾個兒子,原先胤禵還以為那只是乾隆的個人特長技罷了,誰知道還真是有根源的。說起來,其實康師傅也挺毒舌的,只不過諸位阿哥們神經堅韌心智堅強所以還沒有釀成慘案,于是這基因就這麽老子傳兒子兒子傳孫子,小輩們就遭殃了。更讓胤禵擔憂的是,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史書上記載的是雍正嫡長子弘晖便是殁于康熙四十三年的六月初六,也就是下個月月初!若是胤禵還是盛明臻的時候,或許這樣一個在史書上只占了幾行字無更多記載的孩子的逝去對于他來說不過只是幾秒鐘掃過的事情,甚至于不會生出任何更多的情緒來。但是,現在他是胤禵了,他真真切切地看到過弘晖,是和他一起練過字說過話,救過他,摟着他讓他在自己的懷中痛哭的孩子,這樣的存在胤禵怎能坐視事情的發生?或許不知道自己能夠做到哪一步,但是胤禵仍想多盡一份努力是一份。
想到這裏,胤禵轉頭看向四福晉,“四嫂,你別擔心,弘晖這孩子就是心思重,要我說,若是他這心病去了,那他這病也就好一大半兒了。”
“十四阿哥說的是。”四福晉自然也是知道這個道理,但是有的時候,你知道病根卻也束手無策,“我勸也勸了,可是弘晖他,還是那樣恹恹地沒有精神氣兒。”
面對着滿眼憂慮的四福晉,胤禵盡可能地表現的輕松地笑着道,“小孩子麽,偶爾就是會拗的拐不過彎兒來,咱們慢慢引導就是了。這會兒天氣好,也不算是太熱,天天悶在屋子裏也不是個事兒,不若我帶弘晖出去散散心吧。視野開闊了心境才能開闊,到時候就不會拗在一個地方不肯出來了。”
“散心?”四福晉愣了一下,有些為難道,“可是如今弘晖身子還弱着這能行嗎?”
胤禵顯得挺有信心,“四嫂且放心把,我也不是帶着弘晖去射箭練庫布……”
說這話一行人就已經走到了弘晖的院子,守在院子裏的丫鬟侍從們見到主子皆是紛紛行禮。
胤禵擡了擡手示意起身後就同四福晉走到了屋子內,胤禵一見恹恹地躺在床上的弘晖心裏也是一痛,這孩子比上次看到更瘦了,眼裏都沒了往日的神采,若是這樣下去六月六也得成真了。
一進屋,四福晉就收起了剛剛臉上的擔憂之色,嘴角浮起一絲慈愛的笑,“弘晖,快瞧瞧是誰來看你來了。”
躺在床上的弘晖聽到動靜轉過頭朝這邊看了一眼,見到胤禵的時候眼睛亮了一下,而後又按了下去,細聲道,“十四叔。”
胤禵看着弘晖這個樣子心裏也是難受,但也跟着四福晉一樣面上強作歡笑,大步走到弘晖身邊坐下,“昨天咱們的小弘晖是去做夜貓子啦?怎麽這麽晚還不起身呢?”
此時的弘晖沒有再像往日一樣一見到胤禵就笑着撲上來,只伸出小手拉住了胤禵的一根手指,“弘晖生病啦,所以要躺在床上。”
胤禵低頭看着弘晖的小手,手背上那四個肉窩已經不見,那青青細細的血管卻看得分明,這讓胤禵眼眶一熱,差點落下淚來。深吸一口氣,胤禵強扯出笑臉,伸手摸摸弘晖的小臉蛋,“怎麽好好地生病啦?”
弘晖眼神純淨依然,只是那純淨的眼神中又帶了幾分失落,聲音還是那樣細細地,“弘晖也不知道,總也不好。”
胤禵側過頭不想讓弘晖看到自己臉上的表情,好一會兒才重新轉過身,伸手撈起弘晖抱在自己懷中,“春夏交替的時候就是這樣兒的,一個不小心就生病了。但是弘晖別擔心,過一陣子就會好的。前些日子十四叔也生病啦,太醫院的白胡子太醫說讓十四叔別老悶在屋子裏,要起來走走,這樣病才好的快,十四叔聽了他的話,後來就真的好了。所以,正好這陣子十四叔沒什麽事兒,我帶弘晖去我府上上玩幾日好不好?說起來弘晖還沒去過十四叔的府上呢,對吧?”
“去十四叔府上玩兒?”聽到胤禵那刻意顯得活力無比的話語,弘晖的眼中有了些神采。
一旁的四福晉看着愈發心酸,但還得強笑着幫腔,“是啊,之前晖兒不是還跟額娘說不知道十四叔的府上是什麽樣兒麽?不如趁這個機會去看看吧,剛剛聽你十四叔說他府上有好些有趣兒的小玩意兒呢!”
四福晉的一番話說得弘晖頗有些心動,嘴唇動了動好似想說什麽,可是卻又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臉色又黯淡了下來,依在胤禵的懷中搖了搖頭,“弘晖不去啦,阿瑪會不高興的。”
“你怎麽知道你阿瑪會不高興啊?”胤禵今天是打定主意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不讓弘晖這樣過早的離開了。
弘晖低下頭沒說話,嘴唇卻緊緊地抿起來。
胤禵接着開口道,“其實呀,這次讓你到十四叔府上去小住幾日是你阿瑪的意思呢!”
“真的?”這短短地一句話讓弘晖眼睛刷地亮了起來。
“當然,十四叔什麽時候騙過弘晖呀?要不然會長長鼻子的!”胤禵說的信誓旦旦,好像真有這麽回事兒似地,“你阿瑪也是擔憂你着身體起起伏伏總也不見好轉,所以想着與其讓你每天悶在屋子裏看着這一成不變的擺設倒不如換個地方散散心,這樣沒準兒身體就好起來了呢。要知道,你阿瑪對你的身體也是很擔心的。怎麽樣,去十四叔那兒住一段日子?”
這個時候胤禵才确切的理解到胤禛對于弘晖來說是多麽的重要,對他的影響究竟巨大到了什麽地步,就這麽胡謅的幾句話,居然讓弘晖臉色鮮活了不少,幾乎在胤禵最後問他的時候都要點頭了,但還是有些不太敢相信地去求證四福晉,“額娘,阿瑪是這麽說的嗎?”
四福晉在外面已經被胤禵說服,這會兒也幫着胤禵一通說服弘晖,“是,你阿瑪就是這麽個意思。”
自己額娘都發話了,弘晖這下再無疑慮,擡起小腦袋望向胤禵,“十四叔,那你什麽時候來接我呢?”
胤禵對這小小的孩子心疼地不行,摸了摸他的小腦門兒,“今個兒十四叔回去準備準備,明天來接弘晖好不好?”
弘晖點點頭,“嗯,好。”
胤禵嘴角一勾,伸出小手指,“來,拉鈎。”
弘晖笑的開懷,也伸出自己的小手指奶聲奶氣道,“拉鈎。”
哄好了弘晖,出了院子後又攔住了要将他送到大門口的四福晉,胤禵招手喚過趙貴,“去給你們貝勒爺帶句話,說十四阿哥府來了個做素齋手藝了得的廚子,所以今晚請四哥吃飯,請他務必來。”
“嗻。”趙貴打了個千兒,走了。
胤禵走出四貝勒府,翻身上馬,“走了。”
孫東喜跟着跑兩步覺得不對勁,停下步子,“爺,咱們府裏不是走這邊兒啊。”
胤禵白了他一眼,“笨,你什麽時候見過咱們府裏有善于做素齋的廚子啦?這會兒當然要去九哥那兒借一個嘛!”
“哦。”被胤禵鄙視了的孫東喜不說話了,開始悶着頭跟着胤禵朝新近請了個專做素齋的廚子的如意居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