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他只是想知道這一切什麽時候能結束。
因為John的身體原因,他們走得很慢,Sherlock一直扶着他。John覺得自己要是個泰迪熊什麽的,現在肯定渾身都在掉棉絮。他擡起頭,看着Sherlock。
Sherlock低下頭看了他一眼,然後短促地笑了一聲:“看得出你滿腦子都是問題。”
“庇護令,”他邊走邊解釋,沒去理會兩邊向他敬禮的軍官:“上星期剛出臺,一些像我一樣的人有權利庇護任何他們想庇護的人,哪怕他是——”他看了John一眼:“間諜。”
John皺起眉頭。
“我知道你不是,間諜,”Sherlock撇撇嘴角,用那種通常優等生嘲笑差生的口吻接着說:“只有Moriarty手下的飯桶才看不出。Dale告訴我你是被捕之後朝自己肩膀開槍毀滅紋身證據,可我剛才看了你肩上的槍傷——如果真是像他說的,你自己開槍傷害自己,在那麽近的距離裏傷口周圍會有一圈灼燒的痕跡,但你沒有,所以你是被別人射中的——同樣,他告訴我你是潛伏在帝國境內的間諜,”他越說越快,但說到這兒,他停下,嗤笑了一下:“白癡。我剛才看了你的手腕,雖然被磨破了,但能看出戴手表的痕跡——你被曬黑了。在一年到頭陰雨連連的帝國潛伏着,什麽人才能曬黑?而根據最近兩個月的天氣,只有在南聯邦或者西聯邦才有可能會曬黑,這就是我為什麽會問你——”
Sherlock停下了,John才反應過來他也許是發現了自己在盯着他的臉看,簡直像個什麽愚蠢偷窺心上人的女孩子——他窘迫地移開視線,看着他一頭黑色的頭發。
“這沒關系,”Sherlock的聲音聽起來顯然很愉悅:“你可以繼續看着我。”
John也笑了一下。但這牽動了他臉頰上的傷口,他忍不住吸了一口氣。
“還有,我檢查了你的口腔。其實這是我正在做的實驗,研究不同地區飲食結構不同的居民臼齒的磨損程度——我研究了不少聯邦間諜的臼齒——哦,別這麽看着我,這不過是個實驗——發現他們臼齒的磨損程度大大高于同齡的普通人。後來我想了很久,這是為什麽——後來有一次我進了帝國的軍統,我突然就想到了——折磨,John,折磨,”Sherlock的語速又加快了:“間諜的基本課程裏有一項是折磨,藥物,通電,鞭撻,甚至毒品——在帝國,他們通過注射特殊藥劑讓受訓的間諜不至于暈倒,而在物資緊缺的聯邦,他們沒有藥物,所以也許需要在受折磨的同時在嘴裏咬着什麽——注意,這種折磨訓練是成年累月的,我提取過一個間諜的口腔黏膜,化驗出一點東西,那是聯邦特有的一種樹木,這證實了我的想法——他們把木頭塞子咬在嘴裏”他龇了一下牙:“幫助自己挨過折磨訓練。但你的牙齒磨損程度甚至比不上普通人——”
他是個軍事顧問,John想,或者是情報分析人員。
但這實在是——太贊了。
John并沒說出口,但Sherlock就像能聽見似的,擡起眉毛,回了句:“謝謝誇獎。”
“我本來以為,庇護令這種東西存在的意義還比不上色情雜志,”他啧了一聲,好像看到了什麽髒東西:“但今天是你的幸運日,John,你沒被拉去做替罪羊——這可是Dale那個蠢貨的慣常伎倆。不過這東西也有點不方便的地方,庇護令只在庇護者與被庇護者處于同一建築物內才有效。如果外出,被庇護者一旦離開被庇護者一百米,就可能被逮捕——”
3、Lestrade
John被一陣小提琴的聲音吵醒。非要說的話,那聲音可不怎麽悅耳,像能卡在喉嚨裏似的又重又鈍,讓他想起魚市裏用刀背逆刮魚鱗的動靜,不過被放大了無數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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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趴着。他模模糊糊地記得——在漫長的睡眠裏偶爾清醒的間隙裏——盡管這些清醒的瞬間就像将死之人呼出水面的氣泡一樣短暫而且容易破裂——他還是能記得一些細節。他渾身滾燙,因為背部的灼痛而煩躁得想翻身。然後有人叫他的名字,聲音很低——那不是任何一個他熟悉的人,他努力眯起眼睛想辨認到底是誰在撫摸他幹燥的臉頰和滾燙的額頭——可他認不出,他張開嘴,顫抖着想要詢問,但最終,燈光總是慢慢消失在他眼前。
房間裏籠罩着一層紗似的紅色,而且這光跟燭火似的一直晃動着。John用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那是另一個房間的爐火,透過那扇門——它半敞着——投射到他周圍的牆上。
他試着爬起來。撇開傷口被牽動的時候那種刺痛——而且令人高興的是,刺痛的同時他還能感到一絲又麻又癢的感覺,他在好轉——他渾身現在被一種又酸又軟的舒适填充着,舒展四肢、扭動關節讓他有種破土而出的快感。當然,這并不是說他不疼,那些傷口依舊惡毒地咧着嘴,尤其是肩膀上那一個。
他周身都是紗布。為了包裹住他的肩膀,紗布從左肩頭一直繞過他的右腋下,他像背着個什麽包袱似的被紗布纏繞着——因為背部縱橫交錯的鞭傷,他的整個胸膛和腹部也被一圈圈裹着那些東西,John不禁開始猜測他到底用掉了幾裏長的紗布。
但除了這些,他身上什麽都沒穿。他的陰莖縮在兩腿中間,毫無生氣,而且幹幹淨淨——有人替他清洗過身體。
John摸了摸自己的眉毛,發現上頭也用醫用膠帶固定着紗布。
“John,不要亂動,”他想起了一雙灰藍色的眼睛,在他燒得神志不清的時候,這雙眼睛盯着他,低低的嗓音像安慰似的流進他耳朵裏:“噓,不要害怕——”這人冰涼的手在他臉頰上停留着,試圖讓呼吸急促并且不安的John冷靜下來:“不要皺眉頭——這裏的傷需要處理——”
——Sherlock Holmes。
現在他是自己的庇護者。
在回到貝克街的路上,Sherlock向John解釋了他為什麽動用庇護令:“手續太複雜。如果有人試圖證明你的無辜,他們會在最終宣判前就把你處決——在帝國,強權大于真理。”
這聽起來很解釋得通。但John依舊不知道Sherlock為什麽救了他——至少現在他還不知道。他想了很多可能性,結果發現Sherlock要不是個聖人,要不就是個傻子——因為明顯,他窮困潦倒并且渾身創傷,毫無可以利用之處。
剛才吵醒他的小提琴聲就是從隔壁房間傳來的。但現在,演奏者似乎沒什麽心情繼續,John在一片安靜裏只能聽見爐火偶爾爆出火花的噼啪聲。
“不,”這時這聲音突然蹦出來,讓John吓了一跳:“至少現在,不行。”
接着又是一陣毫無章法的小提琴聲——John認出了這個Sherlock的聲音,他的腦子裏出現了那張夜枭似的臉——接下來再沒人說話,John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自言自語。
他在床旁邊的椅子上看到了一件睡袍。他拉過它,并且驚訝地發現它是絲綢的——John自己甚至從未擁有過一件睡衣——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把它穿到自己身上。肩膀上的傷讓他忍不住龇了一下牙。
地上鋪着地毯,柔軟的觸感讓他常年在堅硬軍靴裏頭受苦的腳感到新奇。他站起來,在緩慢系着睡袍腰帶的間隙裏頭想着他應該做什麽——John Watson如今被Sherlock Holmes所庇護,而庇護所就是位于221B貝克街的住所——現在他是安全的。他需要向軍事法庭提請間諜嫌疑清洗,然後在一切結束後回到聯邦。
“想想Mycroft會怎麽說,Sherlock!你不能繼續給他添麻煩——老天,我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這絕對不行,元首病入膏肓,現在正是敏感時刻——”這是另一個人,聽上去似乎在感到憤怒,而且明顯已經感到疲倦了——那聲音有點沙啞,而且無奈:“無論如何,這關乎國家利益,Sherlock。”
John聽見茶倒進茶杯的聲音,然後是茶碟和茶杯的碰撞。
“很遺憾,這恰恰是我最不關心的一件事。”Sherlock的聲音聽上去像頂撞老師的優等生,傲慢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