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惡行”累累(一) …

常鎮遠擦汗的動作微微一頓,側頭看他。

淩博今站在門邊上,等着他的回答。

盡管在醫院呆了這麽久,他回家第一件事的确是想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沒錯,但絕不是在一個曾經殺死自己的兇手面前。

常鎮遠道:“不用。”

淩博今也不勉強,順手将鑰匙塞進兜裏,“師父什麽時候上樓叫我一聲,我扶師父上去。”

常鎮遠點點頭。

淩博今回房間換衣服。他怕聽不到常鎮遠喊他,特地将門半敞着。

常鎮遠看着他走進房間,拿過拐杖,慢慢地起身,然後一跳一跳地朝樓梯蹦去。

他走到樓梯時,淩博今探了半個身子出來,嘴巴一動,似乎想說什麽,但看着常鎮遠冷厲的側臉,話又吞咽了回去,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常鎮遠慢吞吞地跳到樓上,才放心地縮回去。

他回去的剎那,常鎮遠在樓梯口朝他房間的位置瞄了眼,轉身進房間。

缺了條腿,很多事做起來會慢很多,但并不是不能坐。

常鎮遠坐在馬桶蓋上,慢條斯理地擦完身體,然後換上睡衣。在他看來,洗澡睡覺是最隐私的兩件事,絕對不允許別人的參與,哪怕是之前交往過的男女朋友也僅限于運動。

好不容易在四十二歲那年遇到唯一一個他想分享的人……

他起身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陌生的臉,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生……這些都沒關系,至少,他的靈魂還是同一個。

常鎮遠拄着拐杖來到床邊,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拿出一本日記本來和幾支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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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查團方面很快有了神展開。

之前一直對這件事不聞不問的副市長突然把整個檢查團叫去批評了一頓,認為他們在這種時候搞這種事情是瞎胡鬧,不但破壞組織團結,而且幹涉其他部門的正常運作,性質惡劣。事後,他親自打電話給局長,表明了自己絕對公正無私的立場,并認為童震虎縱然在辦案過程中存在偏差,但出發點是好的,有功有過,該表揚的要表揚,該批評的就批評,不要因為他和嫌疑犯的關系就搞特殊化,這是他最深惡痛絕的。

局長哪裏還聽不出他話裏的意思,回頭就讓童震虎交了一份檢讨,就将這件事揭過去了。

原本趾高氣昂的檢查團就這樣灰溜溜地解散了,那位“我姑父是副市長”的青年很快被起訴,得到了應有的判決。

對此,大頭大為感慨,“你說這副市長早幹嘛去了,非要等檢查團來了又回去了才冒出來。”

小魚兒道:“這你就不懂了吧。什麽叫副市長?就是負責本市的長官。人家日理萬機,能管檢查團這種芝麻綠豆大的小事我們就該偷笑了,還敢抱怨他管的不夠及時?包青天也是每次等案子發生之後才審理的嘛,你見過哪次包青天在案的時候冒出來對兇手說不許動?”

大頭大笑。

竹竿道:“不找幾個替死鬼出來,怎麽樹立起副市長的正面高大形象。看,大義滅親、大公無私,兩面旗幟貼在額頭,以後仕途肯定橫着走。”

小魚兒道:“何必說得這麽直白。反正壞人得到應有的懲罰,正義得到伸張就行了。至于這後面的道道,跟我們有什麽關系?你說是吧,頭兒?”

劉兆從文件裏擡頭,“我正打算給你們寫推薦信呢。”

小魚兒一怔道:“去哪兒啊?”

“市政府。”劉兆道,“你們不關心副市長嘛,去了市政府就能天天關心了。”

小魚兒吐了吐舌頭。

竹竿低頭不說話了。

一般這種情況出去當炮灰的總是大頭,這次他也不負衆望,笑嘻嘻地挨到劉兆身邊道:“我徒弟和阿镖他徒弟正在前線奮戰呢。就趙拓棠那小樣兒,絕對逃不出爺爺我的五指山。”

劉兆擡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照你這麽說,我們以後啥都不用幹了,直接翹着二郎腿看大頭爺爺你表演就行了。”

大頭幹笑道:“主要靠劉頭兒您的英明領導,不然我們扛不住。”

小魚兒解圍道:“你和阿镖不是住一個樓嘛,他的腿怎麽樣了?”

大頭道:“還上着石膏呢。”

小魚兒道:“天氣越來越熱,貼着這麽個石膏真夠戗的。”

大頭道:“可不是麽,都怨我,介紹這麽個房子。”

“和省下的房價比,這點醫療費不算什麽。”常鎮遠翹着腿,拄着拐杖慢慢從外面進來。

大頭忙站起來,“喲,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常鎮遠站在辦公室中間,“找隊長談點事。”

大頭好奇地湊過去,“啥事兒啊,怎麽不在電話裏談?”

竹竿和小魚兒也看過來。

常鎮遠道:“私事。”

大頭道:“是加工資?還是找劉頭兒幫你開個後門整個工傷?”

劉兆笑罵道:“去!腦袋裏就沒正經事。手裏不是還其他案子嗎?別只顧着趙拓棠,其他案子也要抓!”

大頭道:“讓小賈他們盯着呢,我辦事您放心。”

小魚兒見常鎮遠光站着不說話,知道他有話想單獨對劉兆說,便識趣地站起來,“光說不練假把式。走走走,去看看小賈有什麽進展。”

大頭道:“小賈他在新區呢。”

“啧。”小魚兒給了他一個眼色。

大頭這才不甘不願地站起來朝外走。

竹竿起來的時候,意味深長地看了常鎮遠一眼。

常鎮遠只當沒看到。

門被從外面輕輕帶上,辦公室一下子安靜下來。

劉兆摸出兩根煙,遞了一根給他,“怎麽,有什麽不順心的事?”

常鎮遠從口袋裏掏出一本本子,放在劉兆桌上,“前幾天無意間搞到了這個。”

“什麽?”劉兆邊說邊翻開來看,随即臉色凝重起來。他瞪了常鎮遠一眼,怒火凝聚瞳孔,懸于爆發的臨界點。但他很快忍住了,繼續看下去。

常鎮遠在沙發上坐下,手裏把玩着煙,眼睛隔幾分鐘瞄一眼劉兆的臉色。

劉兆全神貫注地看着,一字不漏。

外頭突然跑過兩個人,腳步聲如雷,越發顯得室內靜谧。

劉兆合上本子擡起頭,“哪兒來的?”

常鎮遠聳肩道:“無意中搞到的。”

“無意中?”劉兆黑着臉,“莊峥的日記也是能随随便便無意中搞到的?!你覺得我拿這個理由說給局長聽,他信不信?”

常鎮遠道:“最主要是你信不信。”

“我不信!”劉兆摔了本子站起來,“常鎮遠,你踩界踩得太過了!之前你沖動你莽撞,我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為我以為你有你的分寸,你把握的住,但是這份日記是怎麽一回事?別告訴是勵琛給你的,這東西不是他想搞就能搞得到的。”

常鎮遠老神在在道:“那你說我是怎麽弄到的?”

劉兆冷笑數聲,“一般人寫日記不是放家裏就是放在身邊。莊峥出事的時候,你也參與了,進莊峥房間你是第一個。別告訴我你不是那個時候拿到的?”

常鎮遠道:“我要是說不是呢?”

“那你就交代怎麽拿到的。”劉兆手指戳着桌面,疾言厲色,“我跟你講,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身為公職人員,私藏證物……你有什麽居心?想敲詐,想勒索,想向趙拓棠要好處?你說別人會怎麽想?你要別人怎麽想?”

常鎮遠點頭道:“你說對了。”

“什麽?”

“我還真敲詐勒索了。”常鎮遠道。

劉兆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整個人就像一座火山,随時噴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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