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藍青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托着腮,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同事艾米見狀,坐到他對面,笑道:“藍哥,怎麽了,好幾天都愁眉苦臉的。”
藍青擡眼看她一眼,又嘆了一聲,這才開口:“別提了,老板讓我找個人,我這都找了一個星期,別說人了,連個影子都沒找到。”
艾米忍不住笑了一下,但是随即意識到不好,于是繃住了臉,問道:“什麽人呀這麽重要,老板遠在國外都要讓你找。”
“不知道啊。”藍青聳肩。
“不知道?”艾米詫異。
“老板只發給我一張照片,讓我找到上面的人,至于其他信息,一概不知。”
藍青聳聳肩,把手機翻轉過來,給她看屏幕上的照片,說道:“就是這個。”
艾米眯着眼睛看了一會兒:“好糊啊!”
“對啊。”藍青有氣無力的,看樣子也是傷透了腦筋,“就是因為高糊,我連臉都看不清,所以至今毫無線索。”
“這是CBD廣場那邊吧,你有去那邊找過嗎?”
“當然找過,只不過也沒什麽頭緒,畢竟那是公共場所,誰都能去的,問過附近的工作人員也說不認識,看不清。”藍青說着,語氣都摻雜了幾分絕望。
艾米仔細看着手機裏的照片,說道:“不過雖然看不清楚樣子,但是我覺得這個小哥哥應該長得很好看——你說老板到底找他幹什麽?是不是看上他了诶嘿嘿!”
她的笑容逐漸不懷好意,藍青沉聲輕喝:“不想幹了是吧,連老板你都敢編排!”
艾米一秒變臉,表情嚴肅地澄清:“你想到哪裏去了,我說的是老板看上了小哥哥的才華,想把他納為己用!”
藍青無語,真會睜眼說瞎話,看上人家的才華你說人家長得好看幹嘛,才華跟容貌有關系嗎?
Advertisement
艾米以自己的話為基礎,開始延伸:“能讓老板看上才華,說明小哥哥一定很有實力,難道是專業人士嗎?你有沒有順着這條線去查?”
“我在第一時間就去了音樂學院,因為他看起來年紀不大,可能還是學生。”藍青白她一眼,這麽簡單的道理她都想到了,自己會想不到嗎,看不起誰呢?
“怎麽樣怎麽樣?”艾米追問。
藍青攤手:“現在是暑假,你覺得怎麽樣?”
艾米惋惜地嘆氣:“真不巧。”
“不過我也找到還沒離校的人打聽了一下,都說沒有印象。”藍青說,“應該不是他們學校的,如果這個人很有實力,又是音樂學院的,不可能沒人知道。”
“說得也是。”艾米贊同地點點頭,但很快又苦了臉,“那這條線就斷了,還有其他的嗎?”
她眼珠子一轉,想到了什麽:“地下歌手?”
藍青點頭:“這個我也想到了,去地下歌手經常活動的地方找過,結果……”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從他遺憾的語氣,艾米能判斷出情況不樂觀。
“這個人好神秘啊。”艾米托着腮沉思,“不會真的只是個普通人吧?那調查難度可就大了。”
“是啊。”藍青輕輕嘆了一口氣。
“專業人士……”艾米呢喃着,忽然,她想到什麽,叫了起來,“藍哥,我想到了!”
“什麽?”
艾米急切地說:“你說他會不會是哪個公司還沒出道的藝人?比如……對,練習生!”
藍青皺了皺眉:“練習生?這倒也是一個思路,可是……”
他的語氣有些為難,艾米說的确實是他忽略的一個點,但是與其說是忽略,不如說是下意識覺得不可能。如果這個人真的是哪家公司的練習生,就意味着他已經簽了公司,老板想要他的話,會有點難度——雖然難度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想了想,他搖搖頭,把多餘的想法甩開,反正老板的意思是先找到人,其他的等老板再做決定吧。于是他說:“我先從這方面着手調查一下吧。”
他說話時眉頭是打着結的,說是要調查,但是難度也不低啊,各家娛樂公司的練習生雖然不是什麽機密,但怎麽說他們都是競争關系,貿然去問,難免惹人懷疑。
得想個穩妥的法子才行。
想着,他問艾米:“艾米,我記得電視臺好像要做一個選秀綜藝?”
艾米點頭:“對,是一個選拔練習生的真人秀,也向我們公司發出了邀請,黛西之前把我們公司參加的練習生資料送過去……啊,你的意思是——”
藍青笑了一下,站起身來。
“藍哥,你去哪?”艾米問道。
“電視臺!”
會議室裏,溫時安靜地坐在座位上,微微低着頭,臉上一如既往的沒什麽表情。
他的對面坐着公司練習生部門的主管,旁邊是一臉得意笑容的周邦,以及頭低得幾乎要貼到桌面上的餘安。
主管看着他,輕輕嘆了口氣:“溫時,你太讓我失望了。”
溫時沒有說話。
“你怎麽能做出這種事情呢!”主管提高聲音,用手指扣着桌子,發出清脆的響聲。
“公司有明文規定,練習生不能擅自外出演出,我也跟你們耳提面命過多少次了,可你呢!你每次都當耳旁風!”
周邦冷笑一聲,說:“舅舅,有些人不知感恩的,你對他好,他還反過來咬你一口!”
主管瞪他:“我說了多少次了,在公司不要叫我舅舅!”
周邦氣勢一下子被瞪弱了,縮了一下肩膀,低下頭道歉:“對不起,主管。”
主管看回溫時,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拿起面前的手機,點開上面的視頻,頓時,嘈雜的音樂聲響徹整個會議室。
把屏幕對準他,主管說:“你說你平時去街頭彈唱,已經違反規定了,但你就是在路邊小打小鬧的,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可你這次怎麽就這麽糊塗,這可是商演,是嚴重違反公司規定的行為!”
溫時看着屏幕,鏡頭雖然有些搖晃,但是也足夠看清了,後面在演奏的吉他手正是他本人。
這段視頻沒有拍攝其他內容,只是一直對着吉他手的方向拍,一看就是故意拍攝的。溫時看了一眼餘安,似是感受到他的視線,餘安把頭埋得更低。
他抿了一下嘴唇,開口說道:“對不起李主管,我确實參加了這次演出。但是我還是想解釋一下。”
“我參加這次演出,只是幫朋友的忙,沒有簽訂任何協議,也沒有收到任何報酬。”放在膝蓋上的手握緊,他繼續說,“可不可以請你看在這一點的份上,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以後一定……”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周邦打斷:“什麽給你機會,溫時,你臉皮還真是夠厚的,違反公司規定都是鐵板釘釘的事情了,怎麽還有臉求原諒!”
“你給我閉嘴!”主管呵斥他,“這裏沒你說話的份,你要是再搗亂就給我出去!”
周邦安靜了。
“溫時。”主管語氣無奈,“現在不是我給不給你機會的問題,問題是公司已經知道你參加商演這件事了,上層很生氣,公司規定就擺在這裏,這麽多練習生,他們沒有一個犯的,就你犯了,你這不是擺明了跟公司叫板嗎!”
溫時把頭往下低了一些。
“你是很優秀,可是那又怎樣呢!”主管搖搖頭,“你現在就只是一個小小的練習生,即使現在優秀,未來到底會怎麽樣,誰也說不準。說白了,現在還在公司花錢培養你的階段,你還沒給公司帶來任何的經濟效益,公司不會因為你比別人優秀一點,就對你網開一面。一個不聽話的練習生,說不要也就不要了。”
周邦聽着這話,忍不住咧開嘴笑了,用胳膊撞撞旁邊的餘安,向他投以一個幹得漂亮的眼神。
餘安依舊埋着頭,如果能看到他的臉,就能發現此刻他的臉上滿是愧疚與不安。
沉默片刻之後,主管對溫時宣布:“溫時,公司已經決定,開除你。你回去收拾一下,就走吧。”
聽到這決定自己命運的話,溫時只是輕輕吐出一口氣,似乎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他慢慢地站起來,對着主管鞠了一躬:“李主管,很感激你這半年的栽培。這次确實是我不對,給你添麻煩了,很抱歉。”
說完,他沒有任何留戀,拉開椅子,轉身向門口走去。
等到他走後,周邦嘁了一聲,說道:“他終于走了——舅舅,溫時走了,這個C位就是我的了吧。”
主管看着他,啧了一聲:“你小子就不能不要總給我找事嗎!”
說完,他也起身走了。
會議室裏只剩下周邦和餘安兩個人。
周邦見餘安仍低着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別裝了,人都走了。”
餘安慢慢地擡起頭來,一臉的愧疚。
“這次多虧有你,才能把溫時趕走。你放心,他走了,出道名額就空了一個,你努力一下,再加上我跟舅舅打個招呼,你肯定能出道的。”周邦一臉得意地說着。
餘安還是愁眉不展。
“你笑一個啊,這不是好事嗎!”周邦看不爽他這副模樣,“嘁,出賣他的人是你,你還在這裝,假不假。”
餘安咬着嘴唇,最終一言不發地起身,快步走出會議室。
周邦也沒在意,看着空無一人的會議室,大笑起來。等到笑夠了,他拿回桌上自己的手機,得意洋洋地把玩着。
“哼,c位,還不是我的東西。”
餘安回到宿舍的時候,溫時正在收拾自己的東西,聽到聲響,也只是扭頭看了一眼,什麽也沒說,繼續收拾。
對方這樣平靜如常的态度,反倒讓餘安滿肚子的話都不知從何說起了,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他才說:“現在……就要走了嗎?”
“嗯。”一如既往的平靜回應。
餘安低下頭,語氣歉疚:“那個……對不起……”
溫時的動作頓了一下,慢慢地轉過身,看着他。
被他這樣看着,餘安忽然覺得有無數話要說,于是開口說道:“我知道你很生我的氣,因為我背叛了你,我把你的行蹤告訴了周邦,讓他拍了那段視頻……”
“但我是……我是……”他說着說着,卡了殼,于是停了下來。
溫時只是看着他,似在等待他繼續。
用力握緊雙手,餘安繼續說:“我是有苦衷的!”
“我想出道!”他說,“我不像你那麽有天賦,我資質平平,憑着一腔幹勁通過選拔進了公司,可是比起其他人來,我實在是沒什麽優勢。我也想出道,可……可我很大可能是沒機會,或者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後,我等不起!”
“我家境一般,父母都不支持我進娛樂圈,如果我出不了道,我就要回家賣水果,我不想這樣!”
“可溫時你不一樣,你天賦那麽好,那麽優秀,就算沒辦法在這裏出道,去別的公司也會有人要你!而且,你家境那麽好,就算你沒法出道,回家也可以啊!”
餘安說完,瞪着眼睛看他,神情很是緊繃,似乎在極力用這些理由說服自己和他。
聽完他的話,溫時的眼中閃過一絲名為憐憫的情緒,随後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轉過身繼續收拾東西。
餘安緊握着雙手,牙齒用力咬在嘴唇上。
沒有人再說話,房間裏只有溫時收拾東西時發出的聲響。
拉上行李箱的拉鏈,背上吉他,溫時拖着自己的行李向門口走去。
餘安往旁邊挪了一步,讓出位置來。
在溫時剛握住門把想要開門的時候,餘安忽然說道:“溫時,我也不想背叛你,可是你沒法幫我出道,周邦能。”
溫時背對着他,看不清表情,他只能聽到對方的聲音。
“那就加油吧。”
說完這話之後,溫時便打開門,走了出去。
他被勸退的消息應該已經傳遍了,在離開的路上,溫時遇到不少人,都用一種難以形容的眼神看着他,可是誰也沒有上來和他說一句話。
就這樣,溫時走出了宿舍樓的大門。
“喵~”
草叢裏竄出一只貍花貓,輕巧地跳躍着來到溫時腳邊,親熱地蹭着他的腿。
溫時蹲身摸了摸它軟乎的皮毛,輕聲說:“小花,我要走了,以後沒辦法喂你了。”
“你得靠自己了。”
“喵~”
貓咪仰着頭,仍是一臉天真。
溫時起身,拖着行李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從天而降下冰冷的水滴,落在脖子上,感覺涼飕飕的。
溫時駐足,擡頭,更多的水滴落在他的臉上,順着臉頰滑落,像是流淚一般。
他甩甩頭,看了看四周,已經不知道走到了哪裏。
現在,該去哪裏呢?